夏禹躺在草榻上转辗反侧难于入睡,一旁典正早就响起了轻微的鼾声。从苍梧守墓、征讨大夏到会稽山轩辕殿行加冕大礼,在到平丘铸九鼎,表面看都是他在忙忙碌碌,实则却是被旁人推着步步前行……。丹朱说他需要的是能洞察天道的左膀右臂,何为天道?他却有些茫然……。
天色微明,夏禹才昏昏睡去……。
典正喝完最后一口肉汤,见夏禹还在沉沉酣睡,便对候在一旁的虎侍卫摆了下头,虎侍卫上前俯身晃了晃夏禹,然后笑嘻嘻的道:“君上醒了……”
夏禹揉了下眼睛,翻身坐了起来,“分明是你把我摇醒的……”抬眼看见典正和桌上放着的一碗炖肉和薄饼,瞪了一眼虎侍卫,“什么时辰?”
典正道:“大伙晌午饭都吃过了,伯候大人来了几趟了,他想知道什么时候启程。”
虎侍卫端来清水,夏禹胡乱搽了把脸,他在桌前坐下,“夜里说的太晚,翻来覆去睡不着,这治理天下和治水还真是不一样。治水时和熊曦这些傻小子说些粗鄙的玩笑话,那睡得就跟死人一样,现在倒好,走路说话都得讲礼仪,有时还要谎言欺人……”
典正起身拿起边上的布袋,“君子欺人如同郎中医人,那是为善!”说着出了帐门。
夏禹抓了一块肉看了一眼边上的虎侍卫,“听见没,士子就是会巧言善辩。”虎侍卫在夏禹面前很随意,咧咧嘴道:“典正先生说的话,我们大都听不明白。”夏禹笑了笑,刚把薄饼拿在手上,就听见外面传来嘈杂之声……。
夏禹拿着薄饼出了帐门,看见皋陶手里端着碗站在帐外,还没看明白,就听见西伯大声吼道:“你不是我的弟子,不是……。你昨日黄昏就回来了,为何现在才拿给我?若是我昨晚睡死过去,如何能喝上如此美酒,岂不遗憾……”
典正阴着脸掀帘而出,他是少有的稳重之人,此时却抬脚将一块小石头踢的老远,匆匆走入大帐。皋陶来到夏禹身旁,“这老儿又在耍酒疯,刚听见他大叫了声‘好酒’,还没半刻,他就嚎开了……”
西伯手拿酒葫芦走了出来,斜眼看着皋陶……。
皋陶走近两步,恶声道:“你酒都喝到肚子里了,还要讹人。若是你真的睡死过去了,那里会知道天下有如此美酒,又何来憾事?”
西伯翻了个白眼,“不关你事……”
夏禹也是无奈何,正待返回帐内,西伯两眼望着天,大声道:“许真人最嫉恨苗人,一口一个苗蛮子,他都肯把宝贝孙女下嫁桑父……”西伯垂目扫了两眼,见无人搭腔,又咕哝道:“在说了,桑父打小就已经习文识字,早就不算是苗人了。”
夏禹却是一激灵,他向皋陶招了下手,又吩咐帐前护卫去喊藤荥。进了帐内,典正摊了摊手,“先生那是惦记着葫芦里的美酒……”
夏禹笑道:“你也没少挨他的骂,到了大营,我请你喝酒。”
跟在后面的皋陶连忙道:“喝酒别忘了喊上我。”
三人刚在桌前坐下,藤荥就进了,夏禹招招手,对藤荥道:“先来坐下,伯候大人说的有道理,丹朱是丹朱,桑父是桑父……”
皋陶道:“君上想明白了?”
夏禹道:“西伯大人的疯话也有道理,明日我们在进山,不论桑父是否愿意随同前往大营……”夏禹看着藤荥,“明日午时用过饭,我们就启程。”
西伯一大早就手提酒葫芦站在帐外东张西望,藤荥和两名虎侍卫牵着马已经候在大帐外。皋陶从帐中出来昂着头从西伯身边走过,直接跨上马对藤荥挤了下眼睛。夏禹和典正匆匆出了大帐上了马,典正故意板着个脸,众人打马而去……。
西伯看了看手中的空酒葫芦,实在是忍不住了,哑着嗓音喊道:“别忘了好酒!”
皋陶哈哈大笑,“看他拿个空酒葫芦,一大早就候在外面也怪可怜的……”
夏禹微笑道:“还是头一回听西伯喊许由真人……”
山道上了无行人,众人说笑着很快就过了刻有白石峪三个大字的峪口,远远能看见山脚下的石屋了,众人都有些疑惑,石屋旁的那匹白马在熟悉不过了……。
桑父见山道上来的竟是夏禹一行,也有些迷惑,待到夏禹在近前下了马,迎上前施了一礼,“大君这是去聚贤庄吗?”
夏禹朝站在石屋前的许婉如点头致意,见白马身边还有一头毛色浅灰的骡子,背上驮着布袋、草袋,侧面还挂着兔笼,蚕儿手里拿着几根青草在逗弄两只小白兔……。
夏禹道:“桑父,你们一家这是要去那里?”
蚕儿扭过脸,“我要去……,去阳城看我大舅爷。”
桑父笑道:“婉儿伯父、娘舅催了几次了,他们还没见过婉儿和蚕儿……,到这里早了些,想给蚕儿带些烤地薯,两位老人家才生炭火,的等些时候……”
皋陶道:“桑父,君上妙算,这转天就又见面了。”
夏禹笑着道:“皋陶大人,我又不是打卦的,那不过是一句客气话……”
桑父见夏禹也是个坦荡之人,舒心地笑了……
典正道:“桑父,你的提议正合天下情势,君上也有同感。精于剑术、武功的人易得,但如何将几万人训练成……,如你所言,训练成令行禁止,军纪严明的雄壮之师,中土还未曾有人……”典正看了一眼夏禹。
夏禹正色道:“桑父,你这就随我去洛水,至于前往阳城省亲,待你将设立军营、训练士卒的事细细说与各位殿臣,有了可行之法,我自会谴人送你去阳城。”
蚕儿撅着嘴大声道:“我才不去洛水,我要去阳城……”
众人哈哈大笑,夏禹道:“洛水有很多小朋友,他们可以和你一起玩。”
蚕儿依旧撅着嘴。
桑父道:“大君以诚相邀,桑父自当从命。”
夏禹点头道:“我也是想了一宿没睡,你的身世今后就不要在随意提起,免的惹来非议。”
那老者从屋中出来,将盛有烤地薯的簸箕放在凉棚的石板上,朝夏禹等人微笑致意,然后拿起一个芭蕉扇轻轻地来回搧着……。
桑父对夏禹道:“这就可以走了……”
老者将烤地薯装入草袋递给桑父,一脸和善的道:“公子是应该到山外走走了,天下大的很。”桑父点头谢了,走到骡子前将草袋装入一个布袋中,翻身上了白马。许宛如抱起蚕儿,桑父俯身揽在身前,然后搭手用力,许宛如轻盈跃上马背,桑父朝夏禹等人点点头,策马朝山下缓缓走去……。
夏禹和众人相视一笑,上马随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