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热油(二)
书名:水升天 作者:墨久言 本章字数:5774字 发布时间:2024-02-23

       

        兰花换上一身新衣服,又把一只金镯子戴在手上,走到一面镜子前,一边看向镜中的自己,一边对陈洪道:“我穿这身衣裳,配上这只镯子,好看不?”

       陈洪道:“好看不好看先放在一边儿。你说,张老爷又送来这么多的东西,这一回回的,叫人心里真不落忍。”

       兰花走到桌前,一边欣喜地样看桌上的衣服首饰,一边笑道:“两家走得近,人家不看轻咱们还不好!”

       陈洪道:“我咋还是看着张老爷看你的眼神儿有些不对。”

       兰花放下手中的一对耳环,转过身,脸色一沉,说道:“人家张老爷可是正气人,你可别往歪处想!”

       陈洪道:“看你说的啥话,谁往歪处想了?我只是想说他看着你,就像是爹在看闺女。从前我们间壁儿的胡老六,看他闺女,就是这种眼神儿。”

       兰花轻声叹道:“我打小儿要是有这么一个爹就好了!要是有这样的爹,哪能遭过那么多的罪!”

       陈洪道:“别瞎想了,你现在跟着我,不是挺好的。”

       兰花点燃一支卷烟,吸了一口,说道:“我能想啥?就算想,又有啥用?”

       陈洪道:“我爸说过,人啥命就是啥命,半点儿也变不了。我信我爸的话,啥时我都认命。”见兰花不再言语,陈洪又道:“我看当下整是挺好,安安稳稳,有吃有喝的,要是一直这样活到老,还整是个好命。”

       兰花默默抽完一支烟,看向坐在一旁的陈洪,说道:“树金大哥的病好点儿了吗?要不还是接到咱这儿,你也方便照顾他,省着老往他那儿跑。”

       陈洪道:“大哥是啥人你还不知道?我和他说过好几回了,他就是不来。我知道,他不来就是怕你不方便。”

       兰花道:“你二哥有信儿吗?你二哥多义气的一个人,没有他,就没有咱俩的今天。”

       陈洪道:“大哥也没二哥的信儿。大哥腿脚儿不方便,人还有病,我也没法儿再去林城。其实我真想回去看看,看看当下二哥咋样了。”

       兰花道:“你不用担心,你二哥那样的为人,啥时也错不了。”随即又道:“家里没油了,你打点儿油去,回来我给你炸几张油饼吃。”

 

      


       今夜没有月光,屋里屋外一样的黑漆。

       张桓摸索着起身,将银花烛台上的红烛点燃,屋内瞬时跳闪出红艳的烛光。

      “都睡下了,咋还点起了灯烛?”躺在床上的梅漪轻声地问道。

      “人老了,不喜黑,还是有点儿亮光好。”张桓一边说,一边回到了床上。

      “烛光比电灯柔和,能柔柔地照进心里。”梅漪轻声说道。

      “我老了,没觉睡。都大半夜了,你咋也没睡?可是心里有事?”张桓低声问道。

       梅漪仰面看着屋顶,轻声道:“这么多年,我心里早就没事了。”

       张桓道:“年轻时,曾听一个北平的朋友说,女人仰面躺着,眼睛静静地看着上方,都是在想过去的事。”

       梅漪微笑道:“你那位朋友一定有过经历。”

       张桓道:“听黑子说,你找他要了一把刀,一把锋利的短刀。”

       梅漪略一沉吟,道:“那日我读唐诗,读到了‘月落池塘静,金刀剪一声。’和‘金刀截身发,结誓焚灵香。’这样的诗句,刚好黑子表弟打窗  外走过,我就叫住他,向他要了一把短刀。当时也不知这是为啥,还许是心入诗境而人亦随之。”

       张桓轻声道:“世道在变,人的性情心境也都在变。”

       梅漪笑道:“我妆台里放下一把短刀,你书桌内收有一只玉镯,所藏物件儿刚好与人的身份相反,真有些话本儿戏文的意味。”

       张桓道:“其实人就是活在话本儿戏文之中。”

       梅漪道:“你那位朋友说得不差,刚刚我看着屋顶,正是想起了我五岁时,我娘给我讲过的一个故事。”

       张桓道:“那定是一个让人听过就会记下的故事。”

       梅漪道:“有人听了就会记下,有人听后就会随风散去。”

       张桓道:“你说来听听,看我能不能记下。”

       梅漪道:“其实这只是一个平淡无奇的故事,并不曲折动人,也不会使人感动。故事是说从前有个年轻的男子,独自一人生活。一天夜里,来了一个年轻的女子借宿投休,那男子以礼相待。天亮后,那女子对他说:‘你尚未成家,我也独自一人,我给你做媳妇,你可愿意?’那女子恬静貌美,那男子喜不自胜,两人便生活在了一起。那女子心灵手巧,温柔娴淑,将那男子照顾的无微不至,那男子也将那女子视若珍宝。一天,在集市上,一个游方的道士对那男子说:‘你的媳妇是个狐精,随时都可能离开你,你若不想让她离开,就将她随身携带的一个小包袱烧了,这样她就会死心塌地和你过日子,永远也不会离开你。’那男子听了这话,谢了游方道士,急忙回到家里,见那女子正在烧火做饭,那男子就在那女子往锅里倒油之际,一把抢下她腰间的一个小巧的包袱,飞快地扔进了灶膛。看着灶膛中燃起的奇异的火焰,那女子眼中流下泪来,轻声说:‘你烧了我随身带的面皮,我再也无法回去了。’”

       张桓轻声道:“谁烧了你随身的小包袱?”

       梅漪道:“是我自己在心里烧的。”

       一阵沉默过后,张桓道:“明天我去北平,去看望那位曾有一番经历的朋友,他曾对我有过大恩。唉,世事无常,他身染了重病,将不久于人世。”

       梅漪道:“最后一面,定是有很多话要说。”

       张桓道:“本来想带你一起去,但兵荒马乱的,你还是待在家里为好。”

 

       


       李宝山轻步走进院子,走到董孝渊的房门前,轻轻推门,说道:“老师,我回来了。”

       房门打开,宝华、翊华、会文三人站在门里,宝华道:“大表兄,这些天你去哪了?咋刚回来?”

       李宝山道:“我外面有事,出去了几天。”随即问道:“我老师呢?没在屋里?”

       宝华道:“我大爹出门了,去了关东。”

       李宝山一怔,忙道:“几时走的?”

       宝华道:“前天走的。本来我大爹还想等你两天,只是文阁表兄提前买了火车票,因此我大爹没等你回来,就和文阁表兄一起去了关东。”

       李宝山道:“原来是文阁把老师接走了,老师没说几时回来?”

       宝华道:“我大爹只说在文阁表兄那里住些日子。文阁表兄比以前更精神了,说是当了经理。这次回秦沽,还带着两个跟班儿。那俩人也是礼帽长衫,都很斯文。”

       李宝山道:“你文阁表兄在秦沽待了几天?几年没回家,咋就这么急着走了?”

       宝华道:“文阁表兄在家没待两天,他说他在关东当经理,管的事儿很多,得早早回去。”

       李宝山点点头,道:“你们玩吧。”说罢,穿过院子,走进自家的房门,将手中的包裹递给媳妇,说道:“这有几件首饰你先替我存着,再把芦花坞那三十亩园子的地契给我。”

       宝山媳妇愣了愣,低着头,接过包裹,打开柜子,放了进去。

 

       


       蓝缨儿坐在镜前,描了描两条细眉,又精心地把口红涂到肥厚的唇上,对一旁的杨南说道:“你哥死了,往后我就指望你了。”

       杨南道:“这话还用你说,我还能丢下你不管?”

       蓝缨儿道:“你没听懂我的话。我是说,你得有个能来钱、油水大的好差事,才能让我们娘俩过上你哥在时一样的好日子。”

      “打,给我往死里打!日,给我往死里日!娶来媳妇就是用来打,就是用来日的!……”厢房中,传来嘶哑狂暴的吼叫声。

       蓝缨儿向厢房看了一眼,恨声道:“我早就说过,这个瞎了倆眼的老妨人种要是再不死,准给那个好人妨死。果不其然,真是应验了,真就把你哥给活活妨死了。照我看,说不定哪天还得给你也妨死!不如花倆钱儿,找个人弄死算了。”

       杨南道:“你这是啥话?咋说她也是我妈。再说了,我妈都是我媳妇我俩伺候,啥活儿也不用你干。”

       蓝缨儿道:“就算我不干啥,我听她在厢屋儿里一声声的鬼吼心里也烦!”说着眉眼儿一笑,又道:“当下倒有一个合适的人,就是那个李顺儿。他都能给咬死他爸的狗摔盆儿打幡儿,还有啥事他干不出来?给他倆钱儿,就让他把你妈掐死。反正日本人来了,早就没了王法!”

杨南急道:“害死自个儿的亲妈,比给咬死亲爸的狗打幡儿还不是人!别说日本人来了没了王法,就是天狗吃了日头,也不能做这种天打雷劈的事!”

       蓝缨儿眼神一闪,笑道:“你急啥呀!我跟你说着玩儿呢!还是接着说给你找差事的正事儿。”

       杨南道:“不用给我找啥差事,我照看着家里的百十亩地,每年收的租子,足够咱两家日子过了。”

       蓝缨儿瞟了一眼杨南,说道:“咋两家?是一家!”说着站起身来,抬手摸了一下杨南的脸,又道:“二南,守着那点儿地,土了吧唧的,能有啥出息?蓝星儿已是进了日本宪兵队,过后我再让我姐跟樊智说说,再使点儿劲儿,让你也到宪兵队当差。听我姐说了,那里的油水,就像后街小河子里的水,想捞多少就是多少。”

       杨南道:“日本宪兵队的差事我可干不了。听说那里逮进去人,变着法儿地往死里打,冬天冰水浇,夏天开水烫,我可下不去那个手。”

       蓝缨儿道:“听你哥说,你小时候总是上街和混混儿们打架,手挺黑的,人也挺横的,咋越长越没出息了?”

       杨南道:“小时不懂事,后来明白了,做人还是老实实诚点儿好。再说了,宪兵队比盐警还招眼儿,我哥要是不当盐警,不当那个官儿,不带着人和八路干仗,他也死不了。”

       蓝缨儿两眼一瞪,大声道:“嘿,我真是瞎了眼了,咋就看上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你哥是八路杀的,你到了宪兵队才能多杀八路,给你哥报仇。”

       杨南道:“八路人多了,我又不知是谁杀的我哥,我还把所有八路都杀了?”说着向蓝缨儿脸上看了一眼,一皱眉头,说道:“我哥刚死,你别描眉打脸儿的,看别人说啥,也得给我哥留点儿脸面。”

       蓝缨儿怒道:“你这是啥话?你要是知道给你哥留点儿脸面,你能和我上炕?要是这儿有一锅热油,我就舀一勺,泼你脸上!”

 

      


       灶上坐着一锅油,几根干柴,在灶下烧着大火。

       庄二奎站在案板前,手中持刀,轻巧地切着腰花儿。

       厅堂里,蓝闺儿浓妆艳抹,眉眼儿含春,与坐在身旁的一名面目冷峻的日本军官频频私语。樊智、蓝星儿、王猫儿、面桃儿和张三青、陈三平等人同坐桌上。

       樊智一举酒杯,高声道:“在这个美好的夜晚,让我们共同举杯,共祝山本太君寿诞吉庆,松鹤永年!更祝大日本帝国武运长久,神照中天!”

       蓝闺儿媚笑道:“今夜山本太君可要吃好、喝好、睡好、玩儿好,过一个快活难忘的生日。”

       山本举起酒杯,看了一眼身边的蓝闺儿,笑着点点头,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蓝星儿瞟了一眼面桃儿,说道:“今儿个山本太君痛打了那个姓姜的镇长。山本太君可是大日本柔术高手,一抬脚,就踹在姓姜的脸上,姓姜的登时口鼻喷血,不能动弹。当时我看了个满搂儿,打心眼儿里佩服山本太君。”

       面桃儿忙道:“山本太君打得好,他早就该打。”

       王猫儿笑道:“中国那两下儿花架子武术,在大日本柔术面前,那就是不堪一击。山本太君哪天要是在秦沽立个擂台,定会将秦沽这些蒙人的假把式,打得落花流水,屁滚尿流!”

       樊智瞪了王猫儿一眼,呵斥道:“今儿个带你上上台面儿,你咋哪句话都说不对付?山本太君何等身份,能和秦沽这些粗野乡民在擂台上比武?死在山本太君枪下、刀下的中国人不计其数,山本太君睡过的中国女人更是没边儿。今天是山本太君三十五岁的生日,不说别的,就多说女人,多说漂亮女人身上的那些好活儿。”

       陈三平笑道:“樊科长言之有理。那我就先说,我的磕头大哥,就是秦沽一贯道的坛主张垚,他有个二姨娘,那可是秦沽最漂亮的女人。他亲嘴跟我说的,当年他爹可是花了三百两金子给他姨娘赎的身。各位听听这价儿,就能知道那是什么样的货色!”

       蓝闺儿撇撇嘴,不屑道:“值多少金子,她也是个千人骑、万人跨的烂婊子。”

       张三青看着蓝闺儿,满脸陪笑,笑道:“陈三哥说了个烂婊子,我就说一个良家的女子。”

       蓝星儿笑道:“张三哥说的可是开豆腐房的那个小娘们儿?做兄弟的知道,三哥惦记她可不是一天两天了。要是没有张垚他爸罩着,三哥早就下手了。”

       蓝闺儿哼了一声,说道:“就她也算良家女子?你看她那身条儿,她那眉眼儿,哪点儿像良家出来的?一眼就能看出,她早先不定都干过啥!”

       王猫儿笑道:“蓝星儿兄弟,你是说张垚他爸与那个飞眉浪眼儿的小娘们儿有一腿?”

       蓝星儿道:“听人说,张垚他爸三天两头儿地往豆腐店里跑,每次去都不空着手。虽说这一老一小没被人堵在炕上,但也让人心里一个劲儿地往炕头儿上被窝儿里的那件事儿上想。”

       山本看着蓝闺儿,用流利的汉语说道:“照我看,秦沽的女人,最有风韵的就属蓝小姐。”说话间,紧紧握住蓝闺儿的手,又道:“看到蓝小姐,使我想起了我们大阪的女人。”

       樊智忙道:“大阪的女人最是温柔浪漫,书写过最热烈的情诗,燃烧过最炽热的爱情。愿这样的爱情故事,今晚在秦沽大地上重演!”

       山本握住蓝闺儿的手不放,对樊智笑道:“樊桑,你的是我最知心的朋友!”

       蓝闺儿冲着厨房大声喊道:“二奎,油淋腰花儿咋还没做好?紧着点儿,快端上来!”

       厨房里传来庄二奎敞亮的声音:“别急,这就来了!”随着话音,庄二奎从厨房中冲了出来,将手中一锅滚开的热油泼在了山本的脸上。随即从后腰抽出菜刀,在樊智脸上一阵猛砍……

 

       


       日头升过了空地上这棵三百年大槐树的树梢。头上的天,高得蓝得让人心里空荡荡的。

       秦沽镇1360日本宪兵队前的空地上站满了人。十数棵干燥的木柴,在三角铁架下烧着大火。铁架上,摆放着一口巨大的双耳铁锅。铁锅里,是满满一锅滚开的油。

       油锅旁立着三根木桩,庄二奎、蓝闺儿、蓝星儿皆赤裸上身,被捆在木桩上。庄二奎脸上、身上满是血痕,低垂着头,不知死活。蓝闺儿一半脸上布满了水泡,低着头不住哭嚎。蓝星儿仰着脸,向前面不远处的几名日本军官大声喊着冤枉。

       一名日本军官指着蓝星儿说了几句日语,一名翻译模样的人走上前来,大声道:“蓝星儿,你大喊冤枉,太君给你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说着抬手一指铁锅,大声道:“你要是把锅里的热油,一瓢一瓢地泼在你姐姐、你姐夫的脸上,就能证明你未与他们合谋谋害了山本太君。”

       蓝星儿一脸急切,大声嘶喊:“我泼!我泼!……”

       走上两名日本兵,将蓝星儿解下木桩,推到铁锅前。蓝星儿一把从地上捡起铁瓢,飞快地从油锅中舀起一瓢滚开的油,几步窜到二奎近前,咬着牙,刚要泼出,却听那个翻译喊道:“慢着。太君说了,先泼女的,再泼男的,一人一瓢轮番地泼。”

       蓝星儿瞪着倆眼,向前连走两步,嘶叫一声,将热油泼在蓝闺儿的脸上。随着蓝闺儿发出的一声鬼怪一样的吼叫,蓝星儿一声惨嚎,转身跑到油锅前,从中舀起一瓢油,咬牙嘶喊着冲向二奎。二奎猛地抬头,血红的双眼,死盯着蓝星儿。

       便在此时,从人群中冲出一个手持短枪、骨瘦如柴、只有一条腿的人。这人冲出人群,抬手就是一枪,正中二奎的眉心。随即又是两枪,两名日本军官应声倒地。在一片惊乱中,这人调转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扣动了扳机。枪声响过,这人仰面倒在了地上。十余名日本兵冲上前来,十余把刺刀,几乎同时插入了这人的身体……

       惊乱的人群中,兰花浑身打颤,死死抱住陈洪。陈洪蹲在地上小声哭嚎……

 

      


      “三弟,大哥让你对天发誓,不论大哥做出什么事,你都不准冲动。你要好好活着,照看好你的女人。”

      “大哥,你说的这是啥话?”

      “伤痨气蛊噎,阎王下的且。敬斋先生给大哥看了,大哥没啥延限了。大哥死前,要做一件心里舒爽的事。”

 

      


        “大哥,二哥,我就是一个软蛋怂包……”陈洪蹲在地上,小声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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