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王昌所看到的,邢谷终于按捺不住,在听闻东西两门皆破的情况下,决定倾全力对正门发起攻击。
今夜,从开始打到现在,他的大军已经发起了六次不间断地攻击。只是,在王昌的指挥下,在南阳守军的顽强抵抗下,他们的每一次攻击,都以失败告终。最后两次,都看到有人冲上城头了,也还是没能成功。而粗略估算,六次攻击,死伤的军士,已近两万人,这真不是个很理想的结果。一路打过来,邢谷的总兵力,从出长安时的十五万,已累计折损了五万余人,而强行征用的兵员,还不足一万。所以,实如王昌所说的,这有生力量的减少,是他亦不得不担心的。
而今夜,若是南阳不下,必然会令军心在一定程度上发生动摇。
只不过,万幸的是,东西两门一破,仅一个王昌死守南门,是必定守不住的。一旦三方合围,即便是不打,也得将其困死。
对于这个形势,邢谷实在太清楚不过了。作为一代名将,他绝对知道什么时候该把握住机会。
“传我令,第一个攻上城头者,赏金百两!”
他很懂得将士的心理,重赏之下,总有勇夫,这也是他威震西北、名扬天下的常用手段。
咚,咚!
他甚至甩开膀子,亲自擂起战鼓来。
范云舟此时仍是没有派上用场,看到邢谷这等用兵,不禁暗里一赞。
到目前为止,他和马长风、龙轩还是没能见到面,心知他们必是被邢谷给困住了。而今,唯一的机会,怕是只有等打下南阳,再看看邢谷能否遵守约定了。当然,或许也可以乘乱逃之。
这个想法,其实也在范云舟心里冒出过几次。只是,邢谷老谋深算,一直将他带在身边,尤其见识过他白日里对战王隆的勇武后,更是令亲卫营跟得他紧紧的。明面上是保护他,实际上,是监视着他。故而,即便他有这样的想法,也不一定会有好的机会。
看来,只有等了。
范云舟只好收敛起心神,专心地看着眼前的战事。
夜色早已深浓,不过,在灯火的映照下,却几如白昼。入眼处,是床驽、投石车正向南阳城头无情地抛洒,借着如此的掩护,在挡箭车之后,是前锋营呐喊着,抬着云梯,在向城墙靠近。
砰!
不多时,南门城下,城门又一回被擂响。
嗖……
密密麻麻的箭矢,如漫天的雨花般,从城头射下,纵使有木盾护住,却仍是有人在不断中箭倒下,惨呼声接连不断。
城墙下,尸体已堆起一两丈高,这给了攻城的长安兵们更好的机会。正因如此,他们终于将一架架云梯搭将起来,且,搭得更稳了。
手提盾牌的长安兵,一个接一个地冲上云梯,他们个个身手矫健,悍不畏死,一级一级地往上爬着。
啊!啊……
离城头越近,危险也就越大,来不及拉弓,手驽的作用,在此时发挥得淋漓尽致,也着实是防不胜防。于是,一个个长安兵像断线的风筝一般,从云梯上跌落。
“大将军,要不要让兄弟们歇会儿?”
邢谷身边,一手下偏将,睹攻城之惨烈,心生不忍,轻问邢谷。
“哼!歇?你独不见,敌军的箭矢已将尽了吗?”
邢谷冷冷说道,眼里杀气更浓。
着实是沙场宿将,他对于战场上的形势观察真是细致入微。他已经看到,在长安兵的强力攻击下,南阳守军已经是强驽之末,前面还能射出足够密集的箭矢,可现在,明显地,对于己方陆续冲到城下的军士,只能零星地施射了。
只要南阳守军的箭矢不足,那对于攻城方来说,威胁便将大大减弱。余下的事,就是硬碰硬。邢谷极有信心,自己的将士们一定能冲上城头,在这最后一击中破开南门。
果然,没多时,城头的滚木也似乎用尽,大铁锅里的水,因为连续地往下泼,也已经难以为继了。不过,却见一颗颗大小不一的石头,从城头落下。
啊,啊……
惨叫声,依然不曾断绝。
邢谷也微有动容,心中暗叹,这王昌果是个将才啊!在这等极为不利的形势下,仍能令军士为之死命,实在难得呢!
“再上!”
冷冷地再次下令,邢谷一指那偏将。
那偏将自不敢违令,一拱手,提马带着一队军士就往城下冲。
“小范将军,老邢我,做得对吗?”
邢谷又微笑着看向范云舟,目中不无得色。
“大将军用兵,云舟何敢置喙?”
范云舟谦逊地应道,他自然知道,这仗打到这个程度,双方都在咬着最后一股劲儿,谁先绷不住,谁就会更不利些。相对而言,邢谷更是胜算大得多。既然其他两门已经告破,那说明,王昌若是不早早离开,必然会被三面合围,最终成为瓮中之鳖。而以邢成和贯无敌之能,挟破门之威,扫清一路的障碍,只怕也是迟早的事。
“呵呵,小范将军啊!老邢是越看你越喜欢了。今夜城破后,老邢必要与你大醉一场!”
邢谷见他神色,便知他内心的认可,心道,此子确是不凡,若是能随在自己身边,要不得几天,必是智勇皆备的大将一枚。而今,自己手下,勇将除了邢成、邢虎和贯无敌外,再无他人。要想驰逐天下,行长驱直入之计,非得要广纳人才不可。更重要的是,此子若是归昊王或裕王等所有,今后,说不定还成了自家的对头,那却不是件什么好事。当然,此子目前尚还年少,锋芒虽露,终还能设法降服,真到他大成之日,可就不那么好办了。
想到这里,邢谷欲留范云舟之心更坚了。
“多谢大将军厚爱!城破之时,便是云舟和马伯伯、我义父龙轩大侠离开之日。今后,昊王与大将军既已缔盟约,那咱们便成了一家,自当共诛奸王,以清君侧,还一个天下太平!”
范云舟更知其意,干脆再次表明心迹。
“哈哈哈……”
看着范云舟坚毅的表情,邢谷高深莫测地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