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朱氏揣着一包银币铜币首饰悄悄出门。
这是一家暗朱红漆的大门。周围装修的是精致的小石墙。
这大概是村子里最富有的地方了。
朱氏犹豫了一下,然后恭恭敬敬地敲了敲门。
“谁啊?”
里面有人开门。
“找村长。”朱氏抬起脸笑笑
开门的女孩大约有十二三岁,脸蛋两侧扁扁的,下巴有些尖,皮肤却比村里一般人要白皙,扎着两股小辫,身着淡黄色布裙。
这是村长之女张丽妞。
张丽妞上下看了朱氏一眼:“哦,是朱……朱姑姑啊。”
“进来吧,爹爹在里面。”
屋子里,村长看着沉甸甸一袋钱币,轻捻着胡须,摇头道:“那张寡妇也没做什么恶事,再者说她小女不也找回来了吗?我身为一村之长,怎能做这种事?”
朱氏会意,又从袖中掏了掏,拿出一袋铜币,塞进村长手里,边塞边道:“您说笑了,随便捡回来一个人,难道真能作数吗?”
村长微眯了眯眼,把钱袋子塞进怀里,叹气道:“她们孤儿寡母,若是将她们赶了出去,可如何安置啊?这等恶人我可做不得?”
朱氏表情抽了抽,最终是忍下来,又从袖中掏出一袋钱币,满脸谄媚道:“那如何能算问题?以前他们家在田外头有个坡坡下不是有一个茅草屋么?把她们安置在那里就好了,让她们住那么大一个院子,多浪费。”
村长收下了钱袋,终于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甚好,甚好。张朱氏啊,你想得很周到,就按这么办吧!”
朱氏满脸喜色,口中说着感恩的话。
回到张家后,张铁早已等在那里,朱氏拉过张铁回屋,把门带上。
“事办成了吗?”张铁问。
“成了!”朱氏略有些激动,随后又撇了撇嘴,咬牙切齿道,“那村长真是个老贪鬼,硬生生把咱一半的钱都拿走了才肯点头,好在我早想到这一出,事先把备好的钱分成了三份。”
张铁紧了紧拳头:“也罢,好歹事是办成了。”
“唉,这原本备好的聘礼是少了一半,那原先相看的那户人家……”
“不着急,总有办法的。”张铁叹气,“也是怪我……”
朱氏急忙拉住他的手道:“怪你什么呀?爹娘早亡又不是你的错。公公婆婆把你过继过来,不也把你爹娘的财产一并拿过来了么?纵使他们对你有养育之恩,用的也是你爹娘的钱财。你倒好,拿他们当亲爹娘一样孝顺。他们心里可曾有半点把你当过亲儿子么?”
是了,张铁并不是张太公和张黄氏亲生,张太公不过是他二叔。只是幼时父母早亡,他又少不更事,张太公便把他同遗产一同过到名下。
而现在的大哥张耕不过也大他个把月,彼时他对太公的收留感激涕零。十多年来,他还以为他们对自己和大哥似乎也没什么区别,一样叫娘,一样叫爹,甚至称呼从堂哥堂弟变成了哥哥弟弟。直到三弟张力出生,大哥娶亲生子,大侄子又娶妻生子……桩桩件件,细枝末节之处,才让他意识到,亲的始终是亲的,堂的始终是堂的。
以后这屋子田地大约一半是大哥的,一半是三弟的。他分到的那一点只是最贫瘠的地,最老旧的屋。就连父母留下的财产也不由他说了算——估计这些年来也没剩下多少了。
张铁沉默不语,暗浊的眼珠中似有翻滚隐忍的沉痛。
朱氏见状,轻轻拥上去,靠在他胸前,眼眸含泪,低声道:“你心里的苦,我都懂。”
温热入怀,张铁被这么一牵动了情绪,喉结滚动。此时天色不算早了,家里该出门劳作的都已出门了,应当没有什么人,仔细想想,他们也好久没有亲热了……
两人紧紧相贴,情欲滚动,正是意乱情迷之时,忽然一个皮球撞开门飞进来。外面天光大作,照进这昏暗的小屋,一个慌慌张张的孩童身影跑进来。
“啊呀!二伯二婶,对对对对不起,我球给踢歪了!”
是三弟张力的小儿子张五才,他讪笑了一下,捡起地上的皮球,大概是察觉到了屋里诡异的沉默,他悄悄抬起眼来,眨巴着眼睛瞧他们:“我跟四妞玩儿呢。诶?你们怎么还在这呀?不用去田里么?”
那眼神看上去单纯无害,朱氏只能怒瞪着他,还未等她出声,张铁先吼道:“边玩去!快走!”
“啊?哦哦哦,好……”五才摸不着头脑,又怕责罚,一溜烟跑了。
留下朱氏和张铁在原地,尴尬收回手。
屋子亮亮的,两人都不好意思看对方,各自暗暗攥紧了拳。
这个家,是非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