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八）亦假亦真
当全部人的注意都集中于水上的云雾之时，湖面之下，毫无疑问便成了一处巨大的破绽。
虽说王涯并非没有派人入水监视湖中的异动，但对于一个湖泊来说，存在着游鱼甚至是因之前湖上的巨浪而伴生的暗潮，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毕竟相较于湖上，湖面之下所安排的人便显得太少太少，又怎可能留意到每一根水草的漂动。
但对于齐天弈来说，整一个湖泊，完完全全就是属于他的最擅长的战场。
由于空中所覆盖的那层浓雾一直未曾消散，因此整个湖泊完全处于一种黑云压城一般的状态，能传入水下的光线更是少之又少。而齐天弈之所以需要凝云等人拖延那么久，一来是为了将湖上之人的注意力尽数吸引过去，二来则是他也需要一段时间的布置，或是说，等待适应。
令这一方湖水适应独属于他的天地灵气，在所有人都觉察不到的情况下。
即便是对于天地灵气最为敏感的芷露，若是此刻潜入水下，也只会觉得这里的天地灵气浓度相较于其他地方稍稍高了些，但根本不足以引起人的怀疑。
静若游云在野，动若霹雳惊弦。
就在云雾中的大部分人都已经脱离控制正准备向着不断缩减边缘的整片区域推进之时，水面下却突然涌现出了一道细小的暗潮，像是普通的游鱼一般在水底经过。
但其经过的位置，恰好便是那三处王涯这数百人放置木头的正下方。
一瞬间，似乎是在水底下的那一根引线被暗潮给点燃了一样，三道细小的水流似离弦之箭，又若脱缰之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自湖底射向湖面。那些负责监视湖底状况的人只来得及看到自眼前一闪而过的一道残影，紧接着三处木头所在的湖面在同一时刻化为了一潭黑水，倒旋起三个如血盆大口一般的水下龙卷，将上方的木头给完全吞入了其中。
“水下有敌人！”
“别管水下，快去救木头！”
就在围在一旁的人手忙脚乱的开始尽力从龙卷中夺出尚还完整的木头时，其中的一处龙卷却突然腾空而起化为了一条巨蛇的模样，将口中的所有的木头都撕碎后又调转了蛇头扎入了水中，震起的那一圈巨浪将原本还不算太乱的人群给冲的七荤八素。
而这与其他两处完全不同的一击，亦是给凝云等人的一个信号。
从始至终，王涯这边的人都处于一种完全被蒙在鼓里的状态，就连这样猛烈的攻击是为何会毫无征兆的出现都无人知晓，更别说是找到水下的齐天弈所在的位置。但这三处的木头，最后被救回来的数量却已是十不足一。
突然其来的一场变故，使得还想进入云雾范围之中的人都为此怔在了原地。身为这百余人的领袖的王涯之事回头看了一眼湖面上漂满的木头残渣，便立刻又转过身下令道：“他们已是强弩之末，云雾只是掩饰，给我追！”
有了王涯这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一众人这才幡然回神，本就在云雾之旁的那一群更是直接利用御物或是机关器打向了云雾。而事实也恰恰与王涯所判断的情况相同，这些云雾已经完全没有一点阻挡的能力，被轻易给穿了过去，至于属于羌白羽的那些本令他们无法前进一步的金莲，更是已经消失殆尽。
“快走，距离第一试的时限，应该只剩不足一炷香的功夫。凝云兄，你带着他们赶过去，我还要入水办一些事。”浮出水面后，齐天弈第一时间便给已经聚到一起的凝云指明了去路。
刚将话说完，不远处便已经传来了一阵人群在水面之上穿行的破浪声。荆壑眉头紧蹙，面色严肃道：“我的消耗相较于你们最小，我来断后。”
“你一个人怎么行，我也来。”乐晚晴见状也立刻走到了荆壑的身旁。
“别再浪费时间，断后之人我早已安排，你们只管向着对岸撤去便可。”
听到齐天弈异常坚决的话后，凝云没有一分犹豫，一只手抓一个人，将荆壑与乐晚晴不由分说地推到了自己前面，然后又补上了一句：“听齐兄的，他自有安排。”
这个方向，应当是王涯所布置的人最多的一个方向……
白尚棠下意识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她很清楚他们所退的这个方向是没有任何绕路直向对岸的方向。而王涯只要还认得清方位，必然会在他们需突围之地事先安排足够的人拦截。
她自然是明白，齐天弈所说的断后之人，正是方才一直都未曾现身的欧阳曦。但仅凭一人，又该如何拖延住这上百人的追击？
还未再等她多做考虑，他们这才经过的湖面上突然掀起了一道几乎是横贯了半个湖面的水墙，紧接着宛若一席倒卷而下的天水，黑压压地扑向了后边的追兵。
“集中于一点击溃，他不可能会拥有那么多的真气去制造能完全压制我们的攻击。”
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正要停下之时，王涯当机立断点燃了手中八景宫灯，让紫色的异火在所有人的正前方一处燃烧开来。随即以韩历为首的众人立刻将当下所能施展出的攻击尽数投入到了那道来势汹汹的大潮之上。
“幻亦幻，真亦真……到了这种火烧眉毛的时候，你自然也难免会做出错误的判断。”
在看到王涯那边的一群人都开始向着一点聚拢，齐天弈这才重新如游鱼一般钻入了水底。
至此，他所布置的一切安排都已经一件件如他所愿全部实现，如今便只剩下同剩余的时间进行比拼。因为比起只需要一直向着对岸撤去便行的凝云一行人，他所要折返的路程更长、需要消磨的精力更多。
而就当韩历拼尽全力将手中的长枪刺出之时，那道看似异常汹涌的大潮所带给他的感觉却变得形同虚设一般，只是简单地抵挡了刹那后便被彻底刺穿。而紧随其后的其他各自猛烈的攻击，也都轻而易举地穿过了大潮。
起到了齐天弈所预期的作用后，整道大潮开始自两头向着中间迅速瓦解，如墙粉一样剥落的湖水立刻落到了最前方的一批人的身上，但并没有任何的威力可言。
上当了。在看到眼前这出乎意料的景象后王涯立刻意识到自己竟被齐天弈给摆了一道，但此刻他再想让众人重新散开，显然是已经为时已晚。
水汽散去，灰蒙蒙的大雾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愈发明亮的红色。一种源自于内心的恐惧感，伴随着这道红色的身影的出现立刻在人群中散布了开来，就连是在最前方的韩历，在视线触碰到那一道藏在大雾之中的火红时，下意识的反应竟然也是快速逃离。
王涯确实是失算了，但齐天弈所出的这每一手，都已经不在常理之内。
毕竟乃怕是凭借十余人来断后拖住他们，在王涯看来都是不现实之事，在他的计算之中，可能出手而排名又在前五十之内的人，几乎是已经不足二三。
大雾中的欧阳曦深吸了一口气，吐出的气团却是立刻被周身的高温给迅速炙干。虽然整个人已经开始出现轻微的颤动，但她对注入真气与天地灵气这一件事并没有半点要停下的意思。
在齐天弈的安排中，在完全断后一事后，便完全由白尚棠来接她前往对岸。
因此这必然是孤注一掷的一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