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平没有说话，目光倒是迎向娥帝，完全是一副无所畏惧的架势。
“娥帝不必在乎这样的传说，姑且看作是亚夏族对七子先贤无限崇敬，以此寄托感恩之情吧。传说，这七位先贤分别是星座的守护者，看到恶龙为祸亚夏大陆，便化作星光落到了七座峰上，然后幻化成亚夏族人的样貌。来到亚夏大陆后，他们便不能使用原有的法力，只能潜心修行研磨法术。尽管他们分散在七峰之上，却可以心意相通。白子、黑子和灰子利用雪域奇石为剑，合练而成屠龙剑术，逍遥子、圣子、炬子和学子则合练屠龙阵法。”
“上古七子之贤们所修的剑术和阵法流传下来了吗？”
“自从七子先贤屠龙之后，他们便神秘地消失了，据说是重新回到了各自的星座。七子离开之前，分别将修炼的心得印刻在晶石上，留在七座山峰中的一处隐密之地。多少年来，天下有太多的人到七峰上求索、探寻，目的也是希望机缘巧合找到七子神石。人们都坚信，哪怕只得到一块神石，求索者便可以追随先贤，成为当世名符其实的一子大贤，达到剑圣的境界。”
“要是集齐七子神石呢？”娥帝饶有兴味地问道。
“无数求索者苦寻数百年，也没有找到任何一块神石的珠丝马迹，又怎么敢奢谈得到七子神石呢！”
“不过光靠虚无缥缈的崇拜，毕竟不能成就盖世之能，七子们做何选择成为当世之首呢？”
“娥帝的话正是至理名言。经过长时期的求索，七子们渐渐形成了不同的派系流传。黑子、白子们强调入世任侠济民的理念，所以能够在天下匡扶正义者，才是他们心中之首。每隔七年，白峰、黑峰会举办一次大论坛，白子、黑子会聚到一起，推荐出来几位声名显赫、响誉大陆的黑士、白士，通过评判每个人的功绩和德行，选出最终的大贤士。大贤士绝不是终身制的，要想能够成为黑子、白子们的表率，更是需要持续不断地修身、立德、治世。”
“现下两大贤士是何人呢？”
“大黑贤士名叫江山，大白贤士则叫顾左，据说皆在天域雪山隐居。”
“避世修行？实在可惜了。除了学城推荐方式外，其他四贤的求索者如何选择大贤呢？”
“灰子相信‘玄机难测’，认为一切真义都由上天决定，人力不必过分追求，转而迷恋于占卜之术，以至于不少人成为预言师。卜算子人数不多，却深受笃信预言术的国君重视。灰子们定期举办大会，推选新的灰子大士。”
“哦！其他三子如何选贤？”缇谧问道。
“逍遥子们奉行‘天马行空’的不羁之术，任性逍遥，游山玩水，宣扬心灵自由，大贤推选颇为随性。圣子们常挂在嘴边的是‘圣心不死’，认为圣子是七子先贤中禅修最强的人，有悲天悯人的大情怀，和渡世成仁的大品格，所以大贤反而未必名符其实。炬子的箴言是‘神光如炬’，可惜没有具体的宗旨理论，已经被边缘化，有消亡之势。”
“七子之教岂非有没落之势？”
“娥帝说得不假。为了有所改变，圣子、炬子与逍遥子们也在努力，推行大贤继承的模式：上一任大贤士在有潜力的信徒中选择接任者。如今，三子大贤又提出，将以一块贤士石作为传承证明。不过，七子之教的确遭遇到前所未有的大变局了。”高维脸上显出忧虑之色。
“如此看来，学城要成为一面旗帜，维系七子之教啊！”
“娥帝的期待，正是学城的学子们所愿。学子谏言是‘学海无涯’，即便是现在，也愿意接受黑子、白子以及其他诸子求索者到学城讨问交流。正因如此，学城形成了支派庞杂的体系，出现了内大宗与外七宗，每一宗都对于治理国事有独到的见解，同时也互相借鉴彼此的学说。眼下，各国之主越来越重视学士，这让高维感到非常欣慰。同时，这也使学城责任更重，万不能被异外教派所冲击。”高维提高了声调道。
“太学士此话何意呢？缇谧有点不明白。”
“高维要发难了。”冷月再次低语，引得泰平与扶垚一起瞪了她。
高维看了看娥帝，又看了看她身后的帝国权贵们，脸上露出了一种凛然无畏的感觉。
“我听说帝国权贵亲近梵教，有意支持梵教在亚夏开枝散叶，甚至于借助神秘组织亚夏堂，对七子之教进行诋毁与攻击。”高维说得义正严辞，泰平不由得心中一动。
泰平想起，冷月对自己说过，亚夏堂主可能受梵教怂恿，有意助梵教一统亚夏。作为亚夏堂的幕后推手，这个人可能还将朵姬藏在东山，目的是为了调查昭皇是否死而复生。
这个人到底是谁？会不会是冷月认为的项公呢？泰平在心里琢磨着，扫向帝国权臣。扶垚早说过，项公痴迷于梵教，拒绝陪同娥帝一起到学城。
莫非高维有所察觉？他有什么秘密渠道了解到亚夏堂吗？泰平一边想，一边又看向高维。
“太学士有点危言耸听了吧！据我所知，昭阳氏家贵族信奉梵教的并不多啊！哦，对了，蒂戈大学士倒是一个。”娥帝说着，看着高维的脸色。
“蒂戈很小的时候就到学城求学。他天资聪颖，很快就成为学子们中的佼佼者，并成为一宗的大学士。不过，他并不愿意一直待在学城考究学问，反倒是很热衷国家大事，去了昭阳城辅佐襄皇，否则以他的资历和学识，一定会成为出色的太学士。”
“太学士很信任蒂戈大学士？”
“我知道蒂戈与塔里布高僧走得很近，对梵教非常感兴趣，却未必能够掀起大风浪，真正助力梵教、居心叵测者另有其人。”
“高维太学士想指证出来吗？”
“娥帝来学城是为了祈福，高维自然不会扫兴。”
“那就好。离开昭阳之前，我曾到帝都学院走了走，那里实在有点小，我想替学子们在昭阳城新建大学府，高维太学士以为如何？”
邀买人心。泰平在心中暗暗想着，却对娥帝的提法很赞成。
“独尊一子，必伤余众。庄帝执政时期，对学子是极为重视的，曾经建立独宠学子的求索堂，一度引起其他六子的不满。正因如此，庄帝考虑到维持七子之教的稳定，听取学城意见取消了求索堂，才保证七子之教流传至今。”
“不过，庄帝却赐予学城另一份格外的殊荣：祝祷和承认帝国皇位继承人的合法性。”
“娥帝说得没错。当下，北方有强敌，银夏帝国时局不稳，我想娥帝此时来学城不仅是征询意见，更是希望得到学城的祝福和承认。如此一来，娥帝便可以坐稳皇位，稳定帝国人心，同时洞察亚夏大陆各国的向背。”
“我很赞赏太学士开诚不公的胸襟，你说得一点也没有错。我登基的时候形势危急，只能在昭阳城内的三色祭坛简化仪式，没有请太学士为我赐福。缇谧此来就是盼望太学士能够公开宣讲，支持我继承帝位的正统，并为我布道讲学赐福，稳定亚夏大陆的民心。”
“娥帝放心，学城不会辜负您的期待。为了祝祷娥帝登基，学城的学士们建议启用全新的仪式。”
“没想到高维也是个马屁精。”冷月冷笑低语。
“太学士准备如何祝祷？”娥帝显得很高兴的样子。
“学子们说，娥帝踏进勤岭山坳时，遇到了一只体型极大的色彩艳丽的雄性梅花鹿，可见这雄鹿是预示娥帝尊贵地位的祥物。我打算将雄鹿的角作为权仗赐福之礼，宣告娥帝为天选之子，是七子之神的使者。”
“那太好了。”
这时，一位穿着长衫的学士端着一个铜盘走来。铜盘里放着雄鹿鹿角，的确如同权仗一样，显得那么高贵而不凡，仿佛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这个学士名叫纪然。”扶垚低声介绍道。
“为了感谢太学士，娥帝向学城承诺，从此以后，帝国新皇继位，都要保留学城赠予雄鹿之角的新仪式。”娥帝脸上洋溢着志得意满的喜悦之色。
突然，那走到缇谧近前的长衫学士眼露寒光，从鹿角下抽出一柄短剑，猛地刺向了娥帝。间不容发的片刻，吴潜冲到娥帝身前，短剑刺中他的肩头，鲜血飞溅出来。
鹿角之剑，天下大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