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钺国的南禾城,往南去一万二千三百里,过了茫茫一片大海,便是雾鸣国。该国独有吃了能延年益寿的雾鸣果树结的雾鸣果子,国名由此而来。
神钺二百年时,天虎将四大异兽囚禁在海底的传说在雾鸣国流传开了。时光流转至神钺五百二十年,梦龙、神凤、青麟、羽龟这四只异兽悄然从海底逃了出来,流窜到了天虎并不关注的雾鸣国所在的这片南方大陆。
自从它们来了以后,雾鸣国南方边境村庄长福村里的百姓常常遇到怪事。村子外的林子里有了窃窃私语声,村子里的孩童时常莫名消失。
起初人们以为南方小国的人来作乱,直到有人在林子里看到一只鹿变成了一个人,才知道传说中的妖魔精怪出现了。
人们不敢招惹这些妖魔精怪,整日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可即便这样,更大的灾难还是来了。
一日五更时分,长福村人还在睡梦中,唯有十六岁的李天吉起夜醒了。
他穿着白布衫迷迷糊糊出了门,顶着丝丝凉风往院子西边的雪隐走去。突然,头顶上空一个张着大翅膀的虫妖飞过,遮住了洒下来的月光。他赶忙躲到了南墙边的阴影里。
他还没来得及害怕,遮天蔽日的妖魔就从南边的天空飞了过来,怪叫着冲进了各家各户,惨叫声随之而来。
李天吉匆匆跑进雪隐里躲了起来,几只虫妖在他家搜寻一阵,并未搜到人,便飞向了别处。
李天吉寻思道:“幸好,我家就我一个。”
他刚这样想,陡然就想到了自己看上的姑娘王云依,便立马跑出雪隐,拿上自己的少了刀尖的破刀,冲出了院门。
月光下,巷子里有几只虫妖大摇大摆地走着,地上隐隐约约散着一滩又一滩血。惨叫声不断传来,李天吉很是担心王云依,便不管不顾朝西跑去。虫妖发现了他,转身朝他飞了过来。
李天吉看得很清楚,这几个虫妖都是螟蛉妖,有内外两对翅膀,外边的翅膀是金黄色,里边的翅膀是灰黑色;有一双玉石一般的滚圆的黑色眼睛,一对麻绳似的黄色触角,四条甘蔗一般的长臂连接着芦苇杆似的手指,两条粗壮得似鹿腿一样的长腿。
李天吉只想救下王云依,并不害怕眼前的几个螟蛉妖,便吼道:“都让开,你们来此作恶吃人,别怪我不客气!”
“我们本性就是吃人,和你们吃猪、鹿、羊一样。谁也别说谁。”螟蛉妖说着,就冲了上来。
螟蛉妖很是高大,再加上扇动着翅膀,七尺五寸高的李天吉在它们面前显得有些矮小。即便是这样,李天吉仍旧拼了命地挥砍着,给自己拼出了一条向前的路,急急忙忙跑到了王云依家。
此时的王云依正被一个螟蛉妖追着跑向了院落东边。李天吉追了上去,从后边悄然砍杀了它,拉着王云依钻进了东厢房,紧闭了房门。
王云依瘫坐在地上哭了起来:“我爹娘为了保护我被吃了,累累白骨就堆在卧房里!”
李天吉知道她伤心,可担心惊动外边的螟蛉妖,便捂住了她的嘴。几个螟蛉妖异常聪明,不紧不慢地跟着进来,直接就朝东厢房走了过来。门突然就很疯狂地晃动起来。
李天吉赶忙搬了一张桌子抵住了门,可仍旧无法抵挡住螟蛉妖猛烈的撞击。门眼看就要被撞开了。
这时候,门外突然传来打斗声。撞门的声音暂时没有了。李天吉大着胆子通过门缝往外看去。
月色下,半空中一只长着黑色翅膀的白头鹫正被螟蛉妖围攻。过了一会儿,白头鹫抵不过众多螟蛉妖的攻击,往北去了。不少螟蛉妖追了过去,之前的那几个螟蛉妖又回到了房门前。
其中一个螟蛉妖撞开了东厢房的门闯了进来,和李天吉对峙着。
李天吉没看到其它螟蛉妖进来,正暗自庆幸自己能护住王云依时,另外几个螟蛉妖突然出现在他身后,抓住床边的王云依就往外飞。
李天吉大吃一惊,拿着刀挥舞起来,可这样根本无力阻止王云依被带走。没多久,螟蛉妖就带着王云依出了房门飞往了北边。
李天吉哭喊着跑出院落、巷子,往北追去,一直追到自己累得难以再往前走,身子不受控制似的掉到了一个一丈深的山洞里,摔晕了过去。
昏迷中,他的脑海里闪现着王云依的音容笑貌。王云依十五岁,约莫六尺九寸高,圆润的脸上常常绾着圆髻,簪着一根用雾鸣树木做成的簪子。她的脸像长在枝头的棉花,白净细嫩。笑容里是一对如溪水般透亮的眼睛,一双如柳叶一样的眉毛,一只如水滴似的鼻子,一抹如新开的梅花一样的嘴唇。
他从小和王云依相识,一直在一起玩。直到十岁那年,爹娘先后去世,他才和她疏远了一些。不过,他一直将王云依放在心上,每有好事必会想到她。
纵然王云依爹娘反对他们来往,也没能阻止他将得到的好东西送给她。李天吉的大脑里萦绕着许多过去美好的画面,直到一个巨大的身影挡住了洞口,一股细流雨水一般洒到了他的脸上,熏醒了他。
“是谁!”他刚想发出声音,睁眼看到在洞口的是个螟蛉妖立马收了声。
螟蛉妖走了以后,他尝试着坐了起来,观看着四周。深洞的北边有条向外延伸的路,能看到些许光亮。
他擦掉脸上的恶臭汁液,歇了一会儿,艰难地沿着坑坑洼洼的路往北走去。走了上百步,出了山洞,早晨的亮光照在了他的脸上,让他彻底清醒了。
他顶着冷风站在高处往北看了看,发现东北方向有个村庄隐藏在一片林子里,便慢慢地找了过去。
等走近了,他才记起这是林家庄,以前来过,村子里大部分人姓林。
李天吉还未走进去,便看到了街道上的血迹、白骨。他震惊之余,赶忙跑进去四处查看,可转了一家又一家也没发现一个活人。
突然,一个姑娘的求救声传了过来。李天吉赶忙循着声音朝庄子西头的庙宇跑去。此时,一个螟蛉妖正堵在破旧的庙宇门口,两对翅膀完全遮住了庙门。
李天吉想像在王云依家那样悄然接近螟蛉妖,却被警觉的螟蛉妖发现了。螟蛉妖转过身,手持着四件不同的兵器盯着迎上来的李天吉。
“不久前,我刚杀了你的同类,你想死就和我打。”李天吉异常愤怒,整个脸通红,像一头猛兽要暴走了。
他提着刀就朝螟蛉妖冲了过去,正当螟蛉妖要迎击的时候,庙门里边一把剑刺穿了螟蛉妖的身子。李天吉趁此机会疯狂砍了上去。螟蛉妖很快倒地身死了。李天吉跨过了螟蛉妖,走进了庙宇,看清了眼前的姑娘。
姑娘一脸黑灰,头发很凌乱,穿着灰布衫,赤着脚,看上去有些可怜。不过,满是泪水的眼睛倒是十分明亮。
李天吉施礼罢,说道:“你配合得太好了,要不然,我一个人难以杀了它。”
“我害怕得很,不过,看它只注意你,便瞅准机会刺了它。我没杀过人,更别说妖了。”
“人见了妖都有可能害怕。你家里还有人吗?我带你去找找。”
“我不是庄上的,我爹娘早就死了。我只是在这里讨生活。”
“我还以为你家人被吃了,你慌不择路跑到了这里。你怎么还哭了?”
“不是。我是伤心。那么多人被吃了,你不伤心?”
“我伤心过了,不过,伤心也没用。我正在找被螟蛉妖带走的王云依,从长福村一直追到了这里。”
“那够远的,长福村离这里有七八里。她是你什么人?”
“从小玩到大的伙伴。你叫什么?”
“浑灵羽!”
“我是李天吉。我要去找她,你留在这里还是跟我走?”
“我无处可去,这里没人了,也不想待在这里。我跟你去找人。”
“那我们就一起去。长福村也没人了,一路上我也没看到别的活人。我们俩就做个伴吧。”
“好。”浑灵羽用庙宇里的稻草擦拭过长剑,放到了剑鞘里,拎上了自己的包袱。
李天吉看着她的一举一动,问道:“你的武艺是跟谁学的?”
“流浪的时候跟卖艺的师傅长孙茂学的。”
“他人呢?”
“不知道。有一天,我醒来,发现他不见了,就去找他,没找到。原地等了一二十天,也不见他的踪影,便一个人继续流浪了。”
“那可能抛下你走了。我们去庄上找点吃的,再换件干净衣服,再追螟蛉妖。”
“这不算偷吗?”
“人都死完了,庄上的东西也没主了,我们用了,替他们报仇。你整日流浪,还这般有教养,实在是难得。”李天吉看着面前的浑灵羽,心里十分欣赏。
“不算什么!我娘在世时一直教我要知书达礼。我没辜负她。”
“那你娘怎么离世的?”
“几年前,被一个恶霸逼死了,我逃了出来,自那以后就没回去过。我爹我没见过,听我娘说,他随军打仗战死了。”
“那你和我一样是孤儿。云依爹娘保护她时,被螟蛉妖吃了,我得找到她。”
“那快走吧。”
两人一起出了庙宇,进了庄子西边一个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