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重逢
书名:香径独徘徊 作者:黯然销魂掌 本章字数:4960字 发布时间:2024-02-21

看完录像,在回家路上,刘思德问他的感觉。他实话实说,似乎还不如看书更有想象。刘思德嗤之以鼻,说这就是文人的酸味,想象是个什么鬼,我们粗人就觉得这个有味。他只能摇头苦笑。

要不,下回把孟坚说的你的那个女朋友带上一起看,保证感觉会不同!刘思德坏笑着说。

瞎扯!雨潇现在不再先满口否认女朋友之类,知道那没有意义。

虽然是开玩笑,还是有道理的。刘思德敛了笑,认真地说,你看别人不也带了女朋友来看吗!有些事情,老是花前月下的没用,还得靠实际行动,把事情做了,人就没得跑了。

也许你对,不过……雨潇现在觉得别人都是师傅,所以无心在斗口上恋战,说得天花乱坠有什么用,别人有实战经验,而且还有成果可看。

如是,他跟着刘思德看了七八回录像,每次都带了兴奋与期待,每次看完后觉得意兴阑珊,总似有什么不足,却又说不出来。

近来他“迟到的”青春期不断受到骚扰,从爱情小说,到黄色录像,再到生活中直接的刺激。

生活中的刺激来自治安联防队。来自所谓抓“流案”的传说。

他被分局安排去联防队上两个月班。

他听说,本区内的所有单位,都要轮流派人参加治安联防队,否则就得付出一笔费用。所以分局的青壮年男性都轮流去联防队,现在轮到他了。袁雨潇从来不喜欢既定的生活节奏被打乱,也象征性地抵 制了一下,但这个轮派也不是针对他个人的,他终究只能服从组织安排。

“流案”的传说是联防队的班长雷乞丐告诉他的,你们税务局的孙卫川在我们这里搞时就抓过流案,几乎上瘾!雨潇听后一笑,心里说孙卫川不地道,这种好故事从没听他说起过。转念一想,自己向来闭塞,只怕其他人都听说过了,自己还一无所知。

不过袁雨潇来得不是时候,据说抓“流案”适宜季节是夏季,现在已经初冬,他没有孙卫川那样的好运气早轮到这里来。所谓抓“流案”就是在夏夜去公园里抓情侣。当雷乞丐绘声绘色说这种故事尤其是细节时,袁雨潇莫名地就有些心跳。

联防队上班是三班倒。做白班差不多就和雷乞丐、蔡九颠子等人在公交车站守株待兔,听他们海阔天空地讲些社会上的故事,雨潇听来都很感新奇,还学到一些“切口”。至于识别扒手,这几位更是一看一个准。

到了晚上,便是巡逻。这个街道办事处辖区多是老城区,小街巷多,平房老屋也多。巡逻多半是“溜”窗户,只要有灯光的窗户,就可以去窥视窗缝,看看里面是不是有打牌赌博的。这个事,才十六岁的队员李天佑最喜欢做。袁雨潇一来便听到李天佑的传说。他的眼福特别好,每次窥视窗户时常有意外收获,比如说正好窥到两口子在过夫妻生活之类,他看过然后绘声绘色地演义一番,听者或笑或骂,或连笑带骂,这就是联防队的快活,简单通俗真实。

袁雨潇听了这些事,只能独自默默心跳,他融不进他们的快乐中。他见过刘沙平是怎么样肆无忌惮地用手电照树影中的情侣,倒不奇怪。但他看到李天佑竟可以因个人的怀疑而在路上随意对一个夜行的人搜身时,又觉得那些窥视窗户和情侣的情节不值一提了。由此他想起以前金道通说那句“这是权力的魔力”时满眼闪烁的太阳一般明亮的光芒。

可是他似乎就是体会不到这魔力的妙处。

直到某天晚上在追捕一个抢劫者时,他才在一刹那间有了一种猎人对猎物的优越感。

只是他开始追捕时是完全被迫的,当时他正与雷乞丐在巡逻,远远的有一个女子在叫着“抓抢犯!”旋即一个黑影已经掠过他们,雷乞丐反应快些,把他一推,说声“快追!”,两个人便朝那黑影追去。

看着黑影惊惶失措之状,袁雨潇突然感觉自己像猫在追击一只老鼠,这时居然理解了电影《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中那个德国 军官的台词“我愿意做追击者,而不是被追击者”。

雷乞丐已经发福,本来就不能快跑,加上穿着一双走路时拖拖踏踏不跟脚的破懒鞋(他的“乞丐”绰号正是得自于不修边幅的形象),追不多久便被他甩开一段距离,而前面的黑影却更是越跑越远,雨潇只能咬着牙死命地追,他历来不好运动,这一跑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大腿隐隐作痛,嘴巴里更是喘个不住。数百米后看见那抢劫者拐进一个光线昏暗的小巷,便下意识回头,雷乞丐已经被甩到百米之后了,那个喊着“抓抢犯”的女人,更是被甩开到了世界之外。这一刹那刚开始那种快 感荡然无存,历来喜欢把事情往坏处想的头脑中,刷刷刷地出现电影中歹徒狗急跳墙图穷匕现的样子,想着这黑漆漆的巷中,那抢劫犯也不知是否身有利器,若暗中反噬一口,可真会吃不了兜着走。不过他头脑中虽然千回百转,但脚步终是没有半点停歇。

进了小巷,远远就见那家伙猫进一个角落里。他一边步步逼近,一边到处找趁手的东西——他与雷乞丐两个人共用一条仿制的电棒,虽然没电,至少可以吓唬人,好歹胜过空手,但现在,连仿造的假电棒都在雷乞丐手上,他赤手空拳地面对不知状况的歹徒,觉得自己应该在这个时候多想一想董存瑞,邱少云还有刘胡兰,他还确实是一个个想到了,不过好像没有什么壮胆的效果。

走到离那个角落有五十米的距离,阴影中看不清对方,不管如何,他现在直挺挺地站着,对方是伏着,态势上依然是他居高临下,他心中默念了一句“邪不压正”,清清嗓子,用自己最大的功率,大吼了一声——出来!

角落里的黑影慢慢站起来,虽然看不清面目,从身形上看,带着犹豫,甚至是畏缩,袁雨潇一刹那感觉自己气壮了。

我什么也没做……黑影声音有些抖抖地说。

没做什么去讲清楚就行了!他缓了缓口气,把对方逼到绝路从来不是他的做派——不论自己占不占了上风或优势。

黑影慢慢蹭着步子,不知是打算开溜还是打算走近一点距离,他的神经又开始绷紧,两手握死成拳。

这时,身后传来踢踢达达的跑步声,不用说是雷乞丐赶到了。

雷乞丐没有多余动作,更没有语言,直接冲上去照着黑影下腹就是一脚,黑影一声惨叫就倒下了。别看雷乞丐跑起来笨拙,打起人来真是心狠手辣。

帮我铐上!雷乞丐叫道,雨潇便上前去,雷乞丐掏出一个自制的土手铐,两根指头粗的铁棍弯成半月形,从两边把手腕合到一起,中间再插进一根同样粗细的铁棍,用一把小门锁锁住,上这种铐子比戴公安的那种制式手铐痛苦得多。

雨潇现在看清黑影面目,是一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甚至似乎还小那么几岁的少年,瑟瑟发抖地递过一个钱包,雷乞丐一手接了,另一只手一巴掌就甩在抢劫者后脑勺上,那响声听得雨潇的脑袋都痛而且昏,抢劫者一个趔趄差点往前扑倒,把雨潇的恻隐之心都给扑出来。

两人押了跌跌撞撞的抢劫者往回走,没走出几步,一股清香弥漫了天际。雨潇不觉一楞。

是那个被抢的女子气喘呼呼地赶到了面前。

他长长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也听到对方同样的吸气声。

他和她仿佛都要把对方吸入胸臆。

都是相互熟悉的气味。

闻香已经识人,但雨潇却有些犹豫,因为他居然没能第一时间用眼睛识别眼前人。

这个样子……是碰到熟人了?雷乞丐反应非常快。

是的。袁哥哥好。那女子笑了,先打了招呼。

倪莎?

雨潇的招呼却带了犹疑。

将近两个月不见了,她的变化有点大。

她的面容清瘦了许多,这使那双大眼睛变本加厉地抢眼。只不过,今晚她的眼光褪去了往昔的明亮,反而有些重帘碍月的朦胧。最重要的是,她以一个广式短发替换曾经微卷的长发,这使她显得时尚而精干。刚与柔以恰到好处的比例分配在她的形象与气质里。

当然,她的形象实力摆在那里,什么发型都无所谓,只是使她的美呈现不同风格而已。

唯一不变的是那缕淡淡的药的清香,当然其实那已经不是真正的药香了,毕竟她离开药店这么久了——它只是属于雨潇的一种独特的气味记忆了,而这种气味是他确认她最可靠的标志。

雷乞丐笑着递过钱包,让倪莎看一下有没有少什么。她接过,看也不看,说应该是没少什么。然后道谢,且着意补充说,袁哥看来真是我命里的贵人,总是能帮到我!

你是……回来了吗?他问,自觉问得很不严谨,但又不知该怎么问。

她显然理解了,唉,一言难尽……简单说……是理想与现实有差距吧,所以……还是回家好。

略略有些犹豫,但她还是比较畅快地用一句话让他理解了所有。

你们两位慢慢叙旧,我先把犯人押回去。雷乞丐颇为善解人意地说,一边踢了抢劫者一脚让他走。

雨潇有些分裂,一时不知该赶紧跟着雷乞丐走呢,还是与倪莎“慢慢叙旧”,倪莎微笑着问那个抢劫者有多大了,抢劫者哆嗦着回答十五岁,倪莎便笑嘻嘻地说,还是细伢子呢,我也没损失什么,代他向两位求个情,放了算啦!

两个人都有些意外,但雷乞丐的脑子转得快,马上笑道,这位美女心地善良,我雷某本来是个铁面包公的,今天头一回破个例吧,放人,给美女一点面子!他干脆地边说边打开手铐,叫他快滚。抢劫者一时对天上降下来的好运道没思想准备,呆在原地纹丝不动,待雷乞丐给他屁股一脚,才跌跌撞撞跑了。

倪莎笑盈盈的说,谢谢大哥给面子,我请两位吃个宵夜吧!

最好!雷乞丐依然干脆。

两个人并了肩前行。你现在回了药店呢,还是另外找了工作……雨潇小心翼翼地问。

我离开药店之后就没打算回去,我从来不给自己留退路——也许这不是好性格。倪莎头略略一昂,她的发型配着昂起的脸使她看起来像一艘乘风破浪的船——雨潇想起了小说中的这样的描写句子。

那你现在在哪里高就?

这话又酸又过时,你应该问她在哪里发财!雷乞丐笑着插了一嘴。

应该问我在哪里混饭吃!倪莎话虽俏皮地低调,表情却是一派昂扬,我现在在表哥开的一个小公司里做会计兼出纳兼接待什么的,简单说就是打杂。

不要谦虚啦,什么公司?

名字吓人,叫做国际财源贸易有限公司,其实很小,要不我也不会身兼数职,做点转手小买卖而已。

哦,提篮子……雨潇随口就溜出这句。

雷乞丐又插上一嘴,你真不会讲话,他们这叫做调节国家计划外物资,懂吗!

非常正确!倪莎笑道,袁哥哥,我是没学过会计的,表哥照顾我,才让我边做边学,以后你就收一个学生吧——别拒绝,我缠定你了,嘻嘻。

她带着清冷药味的体香弥漫开来,雨潇满头袭过一阵从未有过的晕眩。

雷乞丐看着雨潇,意味深长地笑了。

我的会计知识全还给老师了!雨潇看着雷乞丐那一脸坏笑,猛醒似的一激灵,实话实说地推脱。

不待倪莎回答,又是雷乞丐笑骂着接上了嘴,别不识抬举,赶快说收下这个学生了!

好啦,袁老师,以后我们公司的税务方面的事,我肯定还会找你的,你可推脱不了了!

这肯定没问题!雷乞丐拍得胸脯噼里啪啦乱响。

那就好,那我代表老板邀请他下个月去北京旅游,大哥肯定是代表他接受邀请了?

一言为定!雷乞丐干脆到底。

等一下!什么旅游?雨潇总算急急地在两个人的对口快板中插进一句。

问什么?我已经答应,你跟着去就是了!雷乞丐嘴一撇。

什么情况啊?你什么时候成了我的全权代表了?雨潇苦笑着说。

搞清楚情况是对的。倪莎颇为善解人意地点着头,是这么回事,我表哥表嫂下个月要去北京出差,顺便也带我去玩玩,现在我隆重地邀请你!然后你委托的雷大哥已经应下了。这也算是我拜了师了,情况就是这样!

这真是个好主意!雷乞丐继续助攻,这妹子脑子真好用,你们两个蛮相配的,一个呆头呆脑,一个头脑灵活,正好互补。

她头脑灵活这不假,我也不见得呆头呆脑吧!雨潇抗议道。

怎么,我说你读书读蠢了,你不服气?

这个……好吧。雨潇声音立即低了八度。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宵夜摊上,雷乞丐大刺刺地坐下,点了啤酒和臭干子,然后给两个人都倒上啤酒,一边继续给雨潇上课,听哥哥的话不会错,哥哥走的桥比你走的路都多。

雨潇心中梗着一个大大的问题,虽然知道说出来一定尴尬,但他还是忍不住。

这次回来……你见着孟坚了吗?他用自认最为随意的闲聊语气问道,他唯一的底气在于,孟坚与倪莎闹翻的消息,他是转口听来的,所以完全可以装着不知。

倪莎一点也不尴尬,笑嘻嘻的,孟坚是谁啊?我不认识!

他听了她的否定并不尴尬,反而莫名地双肩一松。只是另一堆问题又满脑子风起云涌,倪莎到底去广州干什么了?是打工呢还是与那老板……恋爱?

这一堆问题虽然不停地要溢出来,但一个问题就足以把它们死死封住——

我为什么会关心这些?

他回答不了,因而他问不出口。

你在想什么?倪莎笑问,他一激灵,刚想说没想什么,又意识到自己的表情从来是关不住心思的,急切之下竟然随手拽出一个问题来,你们下个月去北京的日期定了没有?

她的笑更深了,简直就是桃花潭水深千尺。具体哪天虽然没定,不过大约是下旬吧,一个星期到十天左右。你心急了吗?

我急什么!

说是没急,这话出口却是又快又急。她扑嗤一声。

我这个老弟人还不错,就是有点迂,交给你调教一下,我觉得非常合适!雷乞丐见他有点狼狈,又来插科打诨,俨然跟个监护人似的。

我努力,希望不辜负大哥的重托!倪莎相当默契。

好,来,干!雷乞丐举起了酒杯,我就喜欢你这爽利性格,现在八十年代了,就是提倡个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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