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寻坐在椅子上,耐心等待陈浩宇的父母前来。
她听嫂嫂说起过,他们不仅人好,二人之间的感情也甚好,唯一失败的便是培养了一个不成器的儿子。
千里寻思忖,等二位长辈到来,怎么能将其威慑一番?让他们觉得这个未来的儿媳妇绝对不能娶。
她环顾四周,发现花坛旁边有块被打磨成方形的石头,比砚台大些。
“红豆,去把那块石头给我取来。”
红豆跑到花坛旁,将石头双手搬起来,倒不沉,一只手托好,另一手掏出帕子,把石头上的尘土擦干净,回到小姐面前,双手呈上。
千里寻接过石头,一只手掂了掂,重量一般,待会儿靠它吓唬陈浩宇的爹娘应该不成问题。
正掂着石头,青瓜闻风而来:“朱家姑娘,您这是做什么?我家公子今日不在,您要有气,等他回来再撒。”
千里寻故作严肃的样子:“谁说是来找你家公子?老娘要想揍他,在哪里都能解决,何必来陈府?老娘今日是来见见未来的公爹和婆婆,让他们见识一下未来的儿媳妇是什么样的人,省得日后嫁到陈家他们不习惯。”
青瓜很无语,退到一边。心想,未来的少夫人一口一个“老娘”,与那日在捶丸场遇到时实在不同,真怀疑是不是同一人。
千里寻继续掂着石头,有意跷起二郎腿,余光瞟到有人走来。
朝那方向瞧去,一男一女被丫鬟簇拥着向这边走来,看上去年纪与朱淑真的父母不相上下,应该是陈浩宇的爹娘。
本应站起来行礼迎接,可今日是来闹事,礼节还是免了,说不定见到未来的儿媳妇是无礼之人,他们更会生出退婚的想法。
对方越走越近,千里寻故意露出不屑的表情,斜眼瞥向两位长辈。
陈江林与姚轻琰走近后,将未来的儿媳妇上下瞧一遍。以前他们与朱家姑娘有过几面之缘,留下的印象均是知书达理,温婉动人。
眼前这位,如果手中不拿着石头,不斜眼瞧人,别跷二郎腿,再站起来唤一声“伯父伯母”,便妥妥是位大家闺秀。
要不是陈江林提前叮嘱过,姚轻琰真想拿出婆婆的姿态,好好教训一下晚辈。
千里寻见二位不说话,只顾打量她,将二郎腿翘得更高:“你们就是陈浩宇的爹娘?也就是我未来的公爹和婆婆?”
陈江林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是朱家姑娘?”
“老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朱淑真是也!”千里寻故意装出女侠客的口吻。
陈江林夫妇对视一番,这“老娘”的称呼实在与大家闺秀的形象不符。
姚轻琰问:“你今日来所谓何事?”
千里寻放下二郎腿,她实在不习惯这个动作,继续掂着石头:“老娘快跟陈浩宇成亲,成亲前,让二位见识见识未来儿媳妇的真实面目,省得日后后悔,如果看不上老娘,现在退婚也不迟。”
提到“退婚”二字,陈江林与姚轻琰再次看一眼对方,互相会心一笑。
陈江林说:“今日我与你未来的婆婆算是见识过,你可以回去了。”
如此轻松回应,倒将千里寻整懵,目的还未达到,岂能离开?
“二位还没说能不能接受老娘这个样子。”
姚轻琰笑道:“能不能接受由两家父母说了算,你只管回去等消息。”
难道今日表演又失败?不能就这么结束。
千里寻瞧向手中的石头,也不能白白掂这么久:“二位先别赶人,既然老娘来都来了,也得让二位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她站起来,左手托着石头,右手攥紧拳头,一拳朝那石头打去,只见石头被打成两半,掉落在地上……
陈浩东本打算去陈家铺子走走,刚走到离大门不远处,瞧见眼前的一幕,躲起来观看,不由慨叹:“如此厉害,难怪浩宇不愿娶。可颜兄却看上她,实在令人费解。”
陈浩东继续偷瞧着,希望能看出些名堂来。
当朱家姑娘用拳头向石头砸去时,姚轻琰吓得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看到地上掉落的两半石头,甚是惊讶,一个姑娘家怎么这么大力气?
千里寻拍拍手掌的灰尘:“二位也看到,老娘的拳头力气不小,专打瞧不上的人。不瞒二位,在这临安城,老娘最瞧不上的人便是陈浩宇,只怕嫁到陈家,您家儿子没好日子过。二位也别犹豫,现在就给我个答复,是愿意接受老娘嫁到陈家日日暴揍陈浩宇,还是找我爹好好合计合计退婚之事?”
陈江林犹豫一会儿说道:“亲事是两家大人商议定下,岂能说退就退?浩宇向来纨绔,我这当父亲的管不了他,只盼你嫁过来替我好好管教。”
千里寻着实佩服陈浩宇的父母四两拨千斤的功力,几句话搞得她白白努力,此计不成再施一计:“既然你不爱护自己的儿子,老娘又何必多劝,不如取来纸笔,白纸黑字写下朱淑真若打死陈浩宇不必偿命,二位还要签字画押,我便即刻离开!”
陈江林与姚轻琰还未来得及为难要不要写,传来夏老太太的声音:“不许写!”
众人都向夏老太太瞧去,她满面怒色,拄着拐杖,被丫鬟搀扶,急急忙忙颤颤巍巍走来。
千里寻为自己将老人家激怒感到不安,可事情已发展到这种地步,她不得不坚持下去,也许老太太到来能进一步促成退婚一事。
姚轻琰迎上去:“母亲,您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你还有脸问?发生这么大的事,你们二人也不知道派人知会我一声,多亏我听下人议论才知道有人闹到陈府。”老太太边走边批评。
已有下人搬来椅子,身边的丫鬟将拐杖接过,扶老太太坐下。
夏老太太坐好后,严厉地问:“你就是朱家姑娘?江南有名的女词人?人称幽栖居士?”
千里寻回道:“老人家在上,正是在下。”
“哼!今日闹到陈家所为何事?”
陈江林打算向母亲说明,被老太太阻止:“不用你回答,我要听她说。”
“老娘刚才已解释过,不妨向老人家再解释一遍。”千里寻见老太太听到她自称“老娘”,面露不满,她则甚是满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于是继续说,“一来,让陈家见识见识我的真实面目,省得嫁过来,陈家人后悔;二来,想告诉陈家,若愿退婚,现在还来得及。”
“你做人倒坦率,不欺不瞒,比你爹强。你爹仗着自己是临安知府,把嫁不出去的女儿往陈家塞,却从来没告诉我们众人称赞的幽栖居士竟然是个悍妇,难怪浩宇死活不愿娶你。今日我当着众人的面,给你个答复,这婚陈家必然要退,麻烦你回去知会一声知府大人。至于你爹当时逼迫浩宇娶你的原因,我们陈家愿意用金钱偿还,让你爹出个价。”
夏老太太一口气说那么多话,清清楚楚告知已同意退婚,千里寻兴奋不已。
可也疑惑,听老太太所言,父亲逼迫陈浩宇娶她是有原因,陈家竟然愿意用钱偿还,到底是什么原因值得陈家如此做?
一时想不明白,千里寻也不愿多想,同意退婚才是关键:“老太太就是明事理,比你儿子和儿媳强多了,淑真在此谢过,我这就回去告诉父亲。”
千里寻说完,准备转身离开。
“慢着!”陈江林阻止道,“朱家姑娘先别着急走,退婚之事有待商议。”
千里寻站住:“怎么?又想反悔?”
陈江林面向老太太 :“婚姻之事是人生大事,岂可说退就退?还望母亲三思。”
老太太生气道:“有什么好三思的?你们两个就知道自己恩恩爱爱,不把浩宇的幸福当回事,再说浩宇未来要承担大任,怎能娶个名声不好的进门?”
陈浩东听到老太太的话,心中不由紧张起来,难道奶奶有心将陈家家业交到浩宇手中,才同意退了这门亲事?
陈江林继续劝:“母亲,浩宇根本无法承担大任,即使母亲有这心,我也不会同意,我只求他娶妻生子,安稳度过一生即可。”
听到大伯的话,陈浩东紧张的心情稍微轻松一些。
老太太依然坚持:“即使不能承担大任,也不能娶朱家姑娘……”
千里寻趁机搭话:“是,绝不能娶,我名声不好,再说我跟陈浩宇合不来,只怕嫁到您家三天两头揍他,老太太如此心疼孙子,肯定不愿见他被我揍,对吧?”
老太太更是担心不已:“你们两个听听,她都说些什么话!这样的人怎能娶到陈家?”
千里寻更是开心,有老太太在,嫁到陈家之事八成成不了:“陈伯伯,还是听老人家的,与我父亲好好商议退婚之事,我在望月轩静候佳音。”
千里寻使出拳头,将椅子一拳砸烂,带红豆扬长而去。
大家再次被她拳头的力度镇住,一个个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微微张开。
老太太大声说:“瞧瞧!哪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乔家不愿娶,想来祸害陈家,没门儿!”
陈江林与姚轻琰很无奈,没想到朱家姑娘为退婚,一点儿不顾及大家闺秀的形象。
姚轻琰向陈江林使使眼色,陈江林赶紧向老太太说:“母亲,您进屋,我们好好商议此事。”
“有什么好商议的?退婚就是!”
丫鬟把拐杖送到老太太手边,她扶着拐杖努力站起来。
姚轻琰上前去扶婆婆:“母亲,就是商量退婚之事,总不能因退婚伤了两家和气,所以得想一个万全的法子。”
“既如此,就去你们屋里坐会儿。”
得到老太太允许,陈江林也过去扶住母亲,往他居住的院子而去。
陈浩东心想,大伯并没有让浩宇继承家业的想法,可老太太却如此想,而长辈中老太太的意见又至关重要。
父亲携母亲代表陈家去参加乔家的婚礼还未归,无人商议,还是先去铺子再说。
目送众人离开后,陈浩东才走到大门口,下人正在收拾被劈成两半的石头和砸烂的椅子。陈浩东心中很是不屑:“真是个活脱脱的母夜叉,浩宇要是娶了她,有得受,哼!”
下人看到大公子,都有礼貌地打招呼,陈浩东并未理会,吹着口哨走出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