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底下很快就围上来一群人，人们仰头看着楼上，七嘴八舌地开始议论起来。
院长正在和姜维虚情假意地聊天，一个小护士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三个人一齐看了过去。
“不好了，院长！”小护士掐着腰气喘吁吁地说，“小艾，小艾要跳楼！”
“什么？”
三个人都瞪大眼睛惊呼起来。
“小艾！要跳楼！”小护士累得不行，跑岔气了，一手掐着腰，一手指着楼上的方向。
院长和姜维快速地交换了一下眼神，慌张地说：“难道就因为我刚说了她两句？”
“我，我……”姜维语塞，他脸上肌肉僵硬，内心狂跳不止，“她，她，不会是中邪了吧？”
“老公你说啥呢！”穆泓旭赶忙制止住了姜维的话头。
身为教育局局长，迷信可不是啥好事情。
院长铁青着脸，狠狠地瞥了一眼姜维，急匆匆朝外面跑去。好像是姜维不让小艾换药造成的这一切似的。
姜维并没有因为这一眼内疚或者生气，他更着急自己的事情。
“快！快！把门给我关严实，那个女护士身上有脏东西。刚才她还朝我做鬼脸来着。”姜维吓得浑身发抖，瞪眼指着门口命令着穆泓旭。
穆泓旭慌了，她顺从地小跑着关了门。
姜维像是犯了癫痫的病人，全身抽搐，两眼上翻，语无伦次地说着：“她来了 ，她就来啦！快救我！”
说完，姜维浑身抽搐起来。
穆泓旭急忙摁了急救摁钮，然后就扑到了姜维的身上，使劲摁着他的胳膊腿。无奈姜维力气太大，穆泓旭怎么摁也摁不住。
听说有人跳楼，而且还是同事，医生和护士们纷纷来到外面看热闹。好巧不巧，负责姜维的那些个护士们也都去了外面。尤其是那个小李，她给小艾甩了脸子，就是一杯奶茶的事情。现在知道她要跳楼，心里也有些不得劲。
姜维病床的呼叫器响了一会儿，根本没有人搭理他。
穆泓旭手忙脚乱，还是没有能制止住姜维的抽搐，又没有人来帮忙， 慌乱中，她想起了貔貅。那可是上万元买的！是宝物耶！
她快速打开桌子上的挎包，一把拽出了那个高价“宝物”。她把貔貅放在手心，双手合十慌乱地摇晃，然后放在嘴边碎碎念着：“快救救我老公！快救救我老公！”
艾小清忽地清醒了，好像一阵风带走了住在她脑袋里的一团黑雾。看着楼下，她感到一阵眩晕。现在，她就在楼沿的边缘，再往前挪半步就得掉下去。
如果掉下去，她就会被摔个稀碎，血肉模糊，面目全非。求生的本能让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如果没有外界的干扰，也许下一步她会小心翼翼地退回到安全地带。不过此时，楼下人都看着呢，好像她应该继续跳楼的动作。
她僵在了那里。
“怎么还不跳啊！我脖子都看累了！”一个邪恶的男声凭空而来。
艾小清循着声音望过去，她看到了一个戴着帽子，穿着黑色衣服的男子。他咧嘴笑着，黄色的板牙参差不齐。
“看什么看？刚才你不是很本事吗？说院长就是王八蛋，看人下菜碟！很没素质对你大呼小叫！”
“呼呜！”一声尖锐的口哨声响起，好像打开了邪恶的大门。
“是呀！你还说副院长搞破鞋，和哪个医生睡来着？半夜三更敲你们对面的门！”又一个男子的声音。
“你还说，同事们太尖酸刻薄，因为一杯咖啡和你甩脸子！”有个染了灰色头发的年轻男人把双手做成喇叭状放在嘴边，生怕艾小清听不到。
一群人起哄似的一笑，又朝着艾小清胡说八道起来。
“你们这群人，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都给我滚！”院长气急败坏的斥责着旁边的人。可是，根本没人理他。他去推别人，劝人家离开，可是根本不管用。
艾小清看呆了，看傻了。听了他们的话，艾小清的心肝都颤抖了。
她捂着嘴，一脸的惊恐，觉得自己更没有活路了。把周围的人都得罪了，活着也没有好果子吃了。一时之间，心里难过极了。为什么信口开河，什么都说出去啦？她简直不敢相信，那是自己的所作所为？
“肯定后悔了！”一个大妈说。
“后悔也晚了，这大型社死现场，不死的话，工作和朋友也没有了。”旁边的一个病人为小清感到惋惜。
“快跳啊！我都等这半天了！”
“快跳啊！你是不是不想死！”
“不要浪费我们的感情！”
艾小清的脑袋都要炸裂了，她双腿发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如果有一阵风吹来，她都会被吹到楼底下。
“艾小清，你不要听他们胡说八道，你快下来。”一个焦急而又极温柔的声音。
这个时候，小清才听到背后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其实卫明东一直在努力地劝她，可是她根本听不到。
艾小清缓缓转过身，她看到了一双急切的眼神。那眼神中充满了希翼的光，好像要长出翅膀去轻轻地拍打她的肩膀，那眼神又充满了温情，就像冬天里的暖阳。
艾小清脑海里闪过一碗热腾腾的泡面，对面坐着那个真诚的男人。
警笛声声，由远而近急速驶来。
“我没法活了！”小清崩溃大哭，悲伤让她失去了理智，“我怎么这么倒霉。我都怀孕了，那个狗东西还抛弃了我，我刚做完流产手术，他们就都挤兑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把我心里所有的怨恨都说了出去。院长肯定不会要我了，现在闹成这样，我没法活了。”
“小清，你别这样，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我们每个人都有情绪低落的时候，你把伤心的话说出来就好了，没事了，下来吧！”卫明东伸着手，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艾小清，脚底下试探着向前挪了一小步。
艾小清嘴角抽动，她多么希望有一个温暖的怀抱，有一个坚实的臂膀，结结实实地把她抱在怀里，给与她温暖，赐予她力量。
可是，眼前的男人是钱依莲的老公，自己刚刚还说了他的老婆和副院长偷情。这么打脸的事情，都让她说出去了，这个男人也不会高兴的。
现在，他只不过在众人面前逞英雄，没准等她下来后会鄙夷地嘲笑她，然后把她一个人留下。
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
艾小清默默地转过了身，刚刚她和卫明东说话，楼底下乱七八糟的声音都没有听见。现在，转过身那些声音就都钻进了她的耳朵，吵杂的像是来自地狱的黑暗之流，劈头盖脸地涌了过来。
警察在维持秩序，还焦急地铺着气垫床。
那几个喊着“快跳的人”被警察驱赶着往后靠，十分不乐意地反抗着。
“我们看个热闹怎么了？”
“这也不犯法！”
“有本事你抓我呀！”
院长一个头两个大，挥舞着手臂朝上边喊着：“小清，你快下来啊！别做傻事！”
“下来！”小清没有了眼泪，苦笑一下，“我这就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