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屏风后何可南给夫人传的字条,叫她问问陆晴茵如何与鄂州通讯。
“好,其他事情我们全都知悉。只有一事,”大夫人说,“我且问你,鄂州离京城也有好一段距离,三夫人是如何将讯息传回去的?”
秀梅抬头看一眼大夫人,低下头老老实实说:“这是借了陈大小姐的飞鸽渠道,通过陈大小姐传讯到鄂州。”
“陈大小姐?是谁?”
“就是,就是陈侍讲的千金,语诺小姐。”
大夫人恍然大悟:帝师、五经博士令、御前侍讲陈宝是大人的女儿,听说她经常出入安庆王府,那么被三小婶子挑拨,一起针对江三小姐也是可的。
而且,听说陈侍讲爱好养信鸽,送女儿几只鸽子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没想到女儿会用信鸽传递杀人号令吧。
这时,何可南通过站在屏风边的宝珠发出停止手势,大夫人就对秀梅说:“好了,你也算老实,以后只要按我们说的去做,很快就能与家人团聚。你那表兄罢?你也能顺顺利利嫁给他。否则......”
后面的不说了,但秀梅已是浑身发抖,只顾磕头:“谢大夫人恩典!”
大夫人皱着眉,挥手让宝珠将秀梅带出去,却又让她与家人话别。
秀梅原本不知与家人何时才能再见,没想到大夫人如此开恩,从此死心塌地为大夫人做事。
再说正厅内,宝珠刚刚奉上两杯热茶,何可南就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将茶一口喝下去,强忍着怒气说:“果然不出父亲所料,这个女人身在何家,心在别处。为了一己私情竟然不顾大局,不顾何家的前途命运!这样的人留之何用?”
大夫人连忙劝说:“爷且消消气,若好好的人突然三长五短,难向湖北那边交代。”
何可南当然明白这个道理,说:“那也得想个法子,这样作为下去会耽误多少大事。”
大夫人说:“妾倒想起一个法子,看看能不能蜇她一下。”
“哦?你倒是说说看。”
“记得小时候在南方海边住,那里有一种鱼叫蜇鳗,这鱼游得极快,觅食时先用长长的尖嘴将猎物蜇晕,被它蜇过的鱼即使侥幸逃脱,也有五六天反应迟钝、行动不便。”
“你是说,去南方找蜇鳗?”
“爷,妾只是打比方,终归是自家人,能处罚轻点也是好的。”
何可南感慨地说:“还是你纯良,想尽办法留她一命。她但凡有你的半点宽容,也不至于此。”
大夫人柔顺地说:“妾愚拙,不能为爷分忧,日思夜想想到这么一件事,说出来让爷掂量。”
何可南饮一口香茶,慢慢吞下,说:“你这主意好!当然,去南方找蜇鳗肯定来不及,且只能麻痹其五六天,不是最妥当的。然而能让人长期麻痹的药,倒是有的。”
大夫人惊奇地“哦?”了一声。
何可南颇为骄傲地说:“何氏,要什么没有?”
又说:“倒是你说的办法,使此事更为妥帖。其实,我们无须千里迢迢找那蜇鳗......”
说着,将身子倾向夫人一侧,在她耳边低声说。
大夫人先是神情惊疑,继而点头,最后转为悲悯说:“事已至此,除了这样,实在也没有办法了。”
何可南坐回身子,端起茶杯:“这都是她自找的。”
“要不要和三弟说?”
“不必。”何可南摇摇头,“他耳根子软,听不进去话的。”
“母亲那边呢?”
“老太太拎得清,老爷子和她提一嘴即可。”
很快,相爷就将此事与老妻和盘说出。
老夫人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偏袒宠爱的三儿媳妇是这样的德行,不但和娘家闹掰,还阻碍夫家大事,心里一口闷气上不来,又发泄不得,干脆命令三儿媳妇天天来陪自己念佛经。
不但天天来念,而且还要跪着念,把个陆晴茵弄得苦不堪言,回来向丈夫诉苦。
谁知何可鹏只轻描淡写劝两句:“母亲叫你跪着念佛经,自然有她的道理,跪着才显得虔诚,那祷告才有效,你且忍忍吧。”
原来夫妻俩成亲小半年,陆晴茵还未怀上身孕,老夫人就安排,念经之后再来一段求子祷告,何可鹏指的就是这事。
何可鹏有口无心劝了两句,就说有事要办,匆匆出门了,只余陆晴茵苦着脸发呆。
秀梅轻手轻脚进来,手上端着一海碗药汤:“小姐,把药喝了吧!”
陆晴茵的脸更苦了:“快端走,我不吃!”
“小姐,这是老夫人特地送来的,说是万应送子汤......”
听说是婆母送来的,陆晴茵只好苦着脸接过,闭上眼睛一饮而尽。
放下药碗,摁干净嘴角的药渍,这才问:“三爷呢?刚才还坐这儿的!”
秀梅说:“爷出去办事了。他和您说了呀!”
陆晴茵觉得奇怪:“他和我说过了?我怎么记不得?”
“那是您想着别的事情,没注意到吧。”
“唉,但愿如此。”陆晴茵低叹一声,“秀梅,你有没有感觉我近来经常忘事,反应也迟钝了?”
秀梅摇头:“没有啊,您还和从前一样!”
“那好,你说不是就不是,我也只信你了!大概是跪着念经跪累了......”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打了个呵欠:“又眼困了,扶我上床困觉。”
头挨着枕头,忽然想起一事:“三爷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秀梅面无表情地替主子掖好被褥,拿起药碗走出去,将药渣子倒到花坛里,叫秀菊将碗拿到厨房去,这才重新进到房里守着。
主子近来爱瞌睡,身边的人顿时清闲很多。
这样未必是坏事。
又想起主子临睡前念叨“三爷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她倒是知道怎么回事。
从城郊别院回来后,她和大夫人身边的宝珠暗地里来往频繁,据宝珠说,三爷在外边有了相好,那女人是京城花魁,多少豪门贵族的公子哥儿争先恐后千金难买一笑的,没想到一见到三爷就青眼有加,二人正打得火热,难免冷落家中的娇妻。
“三爷本来就是万花丛中过的,”宝珠说,“这新婚时间一过,哪能不去外面交际?男人沾花惹草是寻常事,我听说老夫人已经替三爷物色妾室了......”
看着床上沉睡的主子,想起宝珠幸灾乐祸的话语,秀梅的心沉了下去。
但是有什么办法?人不为己天地诛,大难临头只能够各寻各的出路。
到傍晚,老太太派身边的水嬷嬷前来叫人,听说三夫人近来爱嗜睡,水嬷嬷念叨“莫非有喜?”,赶忙回去报讯。
很快两个府医和一个医女前来诊脉,却说三夫人只是夏困,非为有喜。
老夫人空欢喜一场,却也不再叫三儿媳妇前去念经。
陆晴茵原以为总算能好好养养膝盖,谁知四五天后,水嬷嬷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