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公孙洵终于退了热,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卧房之内,摆了平日两倍的炭火,屋内和屋外简直就是冬夏之别。
“怎么这么热?”公孙洵只觉口干舌燥,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童颜整夜守在房内,临近卯时才昏昏然睡了过去。刚闭眼没一会,便听到床上公孙洵的动静。
童颜睁开眼,第一时间伸手搭上公孙洵的脉。
“已经没事了。”童颜长吁一口气,提着的心终于微微放下。
“我怎么了?”公孙洵只觉浑身酸痛,头晕无力,一双剑眉不自觉地拧在一处。
“公子病了,昨日高热晕了过去,已整整昏睡了一个日夜。”童颜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门边吩咐守在外面的下人将药热好端来。
阿萝听见屋内的动静也忙推门进入。
“公子可好些了?”见公孙洵已醒,阿萝也放心大半,虽然嵬府内还有个送不走的瘟神,可眼下还是主子的身体最为重要。
“我没事,倒是你二人辛苦了。”公孙洵的脸色依旧惨白,他费力地轻轻扯了扯嘴角。可一想到往常自己身体不适都是若若那丫头端茶倒水,心底便又涌起一阵苦涩。
“公子,药来了。”童颜接过下人送来的药碗,递到公孙洵面前。
公孙洵单手接过,一仰头便将那苦涩的药汤尽数喝了。
见公孙洵的脸上渐渐有了颜色,童颜和阿萝也都松了口气。
尽管阿萝并不想在这种时候给公孙洵添堵,可外面那位贵人已等了整整一夜,这事终究不能再拖下去了。于是阿萝上前开口道:“公子,属下有一事要禀。”
看着阿萝为难的样子,公孙洵的心中不禁划过一丝不安,“是若若出事了吗?”
公孙洵的眉头蹙的更紧,他甚至觉得下一秒就会从阿萝口中听到噩耗。
然而阿萝却连忙摇头否认道:“不是若若,公子放心,自属下见过若若后,她已断了自尽的想法。虽然咱们如今还不能救她出来,可这丫头总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那还有什么事?”公孙洵抬眼看着阿萝,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似乎眼下对他来说,除了若若的生死,别无大事。
阿萝不自觉地回头看了看门外,而后才又转身对公孙洵说道:“是高慕雨,昨日她得知公子身体有恙,便跟着阿戴来了嵬府,如今……她还在外面。”
“什么叫还在外面?你的意思是她在府中待了一夜?”公孙洵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又紧紧蹙起。
“是!昨日公子高热,昏迷之下总是会说些不能被旁人听见的话,因而高慕雨想要入内探望时,属下便拦住了她。可这位公主却当真是百折不挠,为了见到公子,她甚至不惜名节,在嵬府待了一整夜。高慕雨毕竟是公主身份,她坚持如此,属下实在没有办法,便只能等公子醒来再做决断。”阿萝神色间不免有些惭愧。
“这事不能怪你,这个高慕雨可远不是看起来那般简单。”公孙洵说着便要起身,却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童颜与阿萝见状忙上前去扶。
“公子,您这身子眼下还虚弱的很,还是好生躺着吧。”童颜将一个软枕垫在公孙洵背后,好让他能够半躺半坐。
公孙洵轻轻摆摆手,为了让二人放心,努力挤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我没事,许是昨天睡太久,有些头晕。阿萝,去吧高慕雨带进来吧。”
“是。”阿萝应声退下,不多时便将高慕雨带入房内。
“兄长。”高慕雨双手抱肩,脸色苍白,俨然一副冻坏了的模样。
“阿萝,昨夜没给公主安排客房吗?”公孙洵并没有急着回应高慕雨,而是故意冷着脸对阿萝质问道。
“兄长莫怪阿萝姑娘,是慕雨自己不放心,定要等在外面的,阿萝姑娘已经命下人送来火盆。兄长别担心,慕雨不冷。”高慕雨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这般样子若是被其他男人看到定要心神荡漾,可如今看在公孙洵眼中却俨然只是一个笑话。
然而,无论公孙洵心中怎样想,面上却还得表现出一副担忧的模样。
“阿萝,快把软凳搬来,还有火盆,要离公主近些才好。”
“多谢兄长。”高慕雨盈盈一笑,终于如愿以偿地坐在床边。“兄长怎会忽然就病了?”高慕雨紧张地问道,同时一只冰凉的手抚上公孙洵的额头,“呀,还这么热。”
公孙洵的眼底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厌恶与嫌弃,但很快恢复如常。也就是这眨眼的功夫,公孙洵的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于是,他叹息一声,缓缓开口说道:“公主,若若那丫头的事你可听说了?”
高慕雨神色一滞,忍不住反问道:“六皇兄带走的那个嵬府丫头是若若姑娘?”
高岐当街羞辱若若之事已传遍郢都,只不过高慕雨只知道高岐带走了一个嵬府的丫头作侍妾,却始终不知到底是嵬府的谁?
高慕雨本以为以高岐的性子,眼下大事未成,他尚需倚仗公孙洵的筹谋,哪怕不是毕恭毕敬也该是以礼相待。这种时候,他断然是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同公孙洵翻脸。
事实上,高慕雨的推测并无错处,只不过她并不知道黎洛溪之事,也不知道在高岐心中,公孙洵俨然已经是一个不值得信任之人。
“我知道六皇兄一直对若若姑娘有意,可我见若若姑娘心中之人似乎是兄长才对。怎么又会做了六皇兄的侍妾?”
高岐对若若所做之事,高慕雨其实是略有耳闻的,只不过她心中有自己的判断,故而潜意识下觉得这事是被百姓添油加醋过的。可今日见公孙洵神情,高慕雨却不由得怀疑传言或许当真有几分可信。
“公主当真不知岐王殿下对若若做了什么?”公孙洵面露不悦,双唇紧紧抿起,这还是他第一次对高慕雨如此冷着脸。“公主可知当日若若被岐王带到嵬府门前时已是衣不蔽体。自元宝街到长行街,来往多少行人?岐王殿下竟这般羞辱于她?若若虽不似公主这般高贵,却也是我们嵬府精心护着的妹妹,受到这般折辱,又叫我如何心安?”
阿萝虽不知公孙洵到底有什么盘算,却隐隐觉得她眼下对高慕雨说这许多定是另有目的,于是上前言道:“谁说不是。我们公子也正是因为此事才心急病倒的。”
“怎会如此?”高慕雨有些尴尬地看向公孙洵,怯怯地小声说道:“兄长,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这事本就与你无关。说得远了,你在外面受了一夜定是辛苦,眼下我也无事了,不如就让阿萝送公主回去休息吧。”不等高慕雨出言反对,公孙洵就对阿萝吩咐道:“公主声誉为重,出门时莫要被人看到才是。”
“是!”阿萝心底暗自松了口气,终究还是得主子出手方才搞得定南陈的这些公主皇子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