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七章 空从油厂寻出路
还是在得知盗汇发生后的第三天,向河渠就以《关于恳求油厂继续给予扶持的报告》 为题,向油米厂提出了建议。
假如油厂接受他的建议肯继续支持他,或者查闻与他能同心同德共挽狂澜,那么缪丽的盗汇就是另一种结局,与报不报案毫无关系。这恐怕是查安定、闻彬和油厂诸公都料不到的。这些不去说它,现在他只想怎样善后。
三月十日他又书呈善后事宜的补充想法:“一、氟苯项目经考察、集资、购建、安装、试产直至出了合格品,与工商、税务、环保手续已办好,正式投产前该走的路大部分已走完,此期间发生的各种费用,接管者应予承担”“二,缪丽盗汇的款项由我本人追回,追不回的,用我个人的投资和工资相抵,不足部分愿留在新实体内效劳,以扣除必要的生活和工作开支外的报酬弥补。”
三月十二日向河渠在查家楼上与夏为民会晤时说:“眼下我们好比是蒋 介石的一支部队被解放军包围了。假如你夏主任肯给老查老闻出路,至于我怎么处置都可以;如果不肯给出路,你夏主任是知道我的,我就将背水一战,鹿死谁手还说不清楚呢,最起码你们占不了大便宜去。”
夏为民说:“知道你是个硬头,同意你的和平过渡观点。这样,你帮起草个合同,我和老查老闻组成新的股东班子。”
向河渠立即行动,起草了《关于合股经营fu苯项目的协议书(草案)》,将“查安定、闻彬的投入沿江福利化工厂潘家分厂的资金全额转入新的实体”写进草案中。写完后交给查安定过目,以便修改。查安定说他不用看了,有什么意见讨论时再说。向河渠笑笑,什么也没说,饭后就将草案交给了夏为民。
查安定告诉向河渠,关于合股协议,夏为民要他和老闻每人再投五万元,不投,合股的事谈不成,他们也不可能留在潘家。向河渠听了什么也没说,只是望着对方笑笑。
“哎——,老向,我们可是跟你到潘家来的,到了这一步,你总不能什么主意也不出,反而幸灾乐祸地笑吧。”查安定很不高兴地说。
向河渠依然保持着淡笑问:“我敢说什么?我能说什么?今天跟你说了什么,说不定一会儿功夫夏为民就知道了,我敢说吗?油厂看你们是鲜花,看我是豆腐渣,自己还顾不了自己呢,哪里还有什么主意?”
查安定问:“就这么等死?”向河渠说:“去跟老闻商量商量,拿定了主意再说。我以不变应万变,你俩怎么做我随便。三人同心是同心的做法,各顾各呢,是各顾各的做法。”
三月三十日下午,油米厂通知查、闻、向开会,就租赁协议变更一事会谈。油厂拿出的修改稿主要内容有五点:一,因分厂亲信人物盗汇贷款致使协议无法履行,责任在沿江方;二,撤消分厂执照,所有分厂设备归油厂作抵押,全部贷款归沿江方自理;三,免缴租金36万元;四,债权债务经油厂审查认可后由油厂清理,但法人代表向河渠的投入不退还,瞿祖强的报酬不处理;五,未尽事宜在协议莶订后双方再协商处理。
夏为民宣读完毕后,会场一片沉默。邹厂长问:“你们三个有什么不同的意见?”闻彬说:“我和老查的投资还有工资在你们写条子承认前,我们不能莶字。”
夏为民说:“老闻把事情弄颠倒了罢,没莶字前厂还是你们的,我们凭什么要写条子给你?只有你们,噢——,不对,莶字只有老向才有资格,他莶了字,厂才归我们管,也才能审查债权债务和费用、工资,然后才能出据呀。”
闻彬说:“那不行,到时候随奶奶赏锅巴,你们肯给多少就多少,这怎么能行?没有我们同意,你也不可以莶。”自然后一句话是说给向河渠听的了。
“老查,你的意见呢?”夏为民问。查安定表示同意老闻的意见。向河渠则表态在查、闻没同意前,他是不会莶字的。对此,油厂方也无可奈何。
向河渠说:“协议本来就是协商议定的东西,你们提出的条款来得突然些,给我们一个消化、接受的过程,等我们商量商量再说。”会议就这样散了。
不用说当股东与油厂共同经营fu苯了,连投进去的股金能不能全部拿到还在两可之间,随奶奶赏锅巴的现实让查安定和闻彬感到油厂靠不住,于是不得不再来同向河渠商讨怎样应对油厂的高压手段。
向河渠说:“油厂的意见显然有的不属于变更协议的范围,有的以大压小,怎样应对?我想请教一下我的律师朋友,回头再议。”查、闻二人没有更好的主意,只好听从。
为力争留厂效力,以争取废渣的处理,向河渠第二天上午去见夏为民请教他个人去留问题。夏为民说事情好商量,先把协议莶了再说。向河渠说:“我与他们二人的要求不一样,这些在书面报告和善后想法里都已说得清清楚楚,时间已过去了头二十天,厂里就没有商量过?”
正说间,邹厂长走了进来,说:“老向,那个姓闻的闹什么呢?去做做工作,下午把字莶了算了。”向河渠说:“正好我在跟夏主任聊呢,邹厂长,协议一莶,我怎么办?”
邹厂长问:“你怎么办?什么你怎么办?”夏为民说:“你放心,我俩会向关厂长汇报,给你个明确答复的。”向河渠说:“在查家楼上我已明确表态了,给出路,我们可以在能承受的范围内适当让步;不给的话,凭什么要我们让步?”
夏为民说:“不是承认你好商量吗?别锯倒树捉老鸦好不好?”向河渠笑着说:“我们是瘫子掉到井里了,捞上来也是坐,不着急的。等你们商量好了再说。”说罢走出夏为民的办公室。
下午向河渠来到临城正义律师事务所拜会了许征曦主任。许主任说:“看了你的租赁协议,租金是要正式投产后才开始计算的,还没正式投产哪来的租金?更不存在抵押。”
许主任的话顿时使向河渠醒悟过来,随后他又来到老年律师事务所。这里都是公检 法口子上退休下来的法律工作者,马道来当过法院院长,看了租赁协议后说:“用不着起诉,尽量协商,协商不成也不起诉,等对方起诉后应诉。我可以有把握让你不受损失。”
回厂后向河渠复述了两位律师的意见,查、闻二人觉察不出律师的意见对他们的利益有什么好处,听过后也没什么反应,只是问:“怎么办啊?老是呆在这儿也不是个事啊。”
向河渠说:“他们几十个工人要吃饭,应该比我们着急,我们要抓住这一点跟他们磨。重点是保住你们的投资,我的已不想要了。还要以安排你们的工作为前提,不然不跟他们莶协议,他们就没法上马。
我重点在为你们着想,可别又象上次告诉夏主任。老实说我天大不了回沿江重操老本行,这儿的投资不要了,还有什么可损失的?”两人都抵赖说上次他们并没有说什么,也发誓说决不会告密。
其实向河渠倒不怕他们去告密,因为他说的话正打算形之于文字,用信的形式来阐述自己的观点呢。他觉得用信的形式比嘴说条理更清楚,逻辑性更强,也更有说服力,同时也有利于对方周密思考。刚才这么说只是顺便敲打一下,叫他们不要自作聪明。
信的一开头,向河渠以韩主 席的一句话将厂不能上马的责任轻轻地从自己身上引开。他在信中说:“韩主 席的一句话震醒了梦中人,他说:‘即使缪丽不汇走九万六千五,你们三花旗帜五花心,也搞不起来。’这句话将我从偏面自责的泥坑里拉了出来。是啊,要是早按我的主张确定好体制、建好班子、定好章程,又怎么会至今还没上马?又怎么可能出现盗汇事件?韩主 席的话促使我换了思考的角度,弄请了一些问题。面对现实,现就我们结束过去开启未来,谈一些粗浅的看法,供贵方领导参考 。”
在结束过去这一议题里,向河渠以原协议第三条第二款关于租金的结算、交付规定为据说“一、交付期。据此款规定,由于至今还没有投产,谈不上租金不租金,因此贵方不能按协议第七条追究我方责任。面对现实,我方确实没有条件上马,而贵方却有条件组织到足够的资金,为此我方提议解除原租赁协议,另行商洽合作方式。”
关于开启未来,向河渠提议搞股份制合作方式。他在信中说:“贵方的厂房、设备、土建、 扶持款及利息合并计价入股,我方三人及我厂欠进的设备按实计价入股,借进的贷款已用于项目支出的,合并算作股份,欠信用社的贷款由我方负责清偿。以一万元为一股,可以规定多少股以上派人进入董事会。贵厂派人担任董事长和厂长。股东是否参加生产经营由股东决定,担任何种职务由厂长决定。”
他呼吁推己及人、求同存异,尽快携手向生产经营夺效益。他在信中说好比赌博,再怎么争斗是争不出增值的。他逐项分析算细帐,说明早一天上马即可税后增值七千元,迟一个月则会少收入二十万。以现生产线总值为投资总额计约为120万,其中贵方占76.7%,每月达十五万以上。
向河渠在信中追述了一年多来油厂对他和他的分厂的支持,他说:“合同莶定后不久,当我们面临集资购设备有困难,预计即使千方百计交出定金,也可能设备到场后拿不出应付的八万元时,是你们表示愿借五万给我,从而增强了我的信心,交出了第一笔定金;当小唐违约要挟时,是你们在千方百计保护我的安全的同时,一次又一次地借钱给我们,从而避免了十万元定金泡汤的危险;当唐晓中违约撤走安装人员时,是你们出人出主意帮助安装;当我们没钱启动时,又是你们毅然借来了十五万;你们一次又一次地鼓励我们快上,并表示今后在流动资金上还会给予支持.......,这一件件、一桩桩我们从没忘记过,也把你们看成靠山,什么事都愿与你们商量,甚至内部矛盾也请你们调解。”
他在信中说:“鉴于你们对我和我的分厂一系列的支持,鉴于我们面临的现实,在恳求你们给出路的前提下,我们可以尽量以让步求合作。我个人将在新的实体中尽极全力协助你们将生产经营搞上去,以报答支持之谊。”
信是四月二号清晨写好并复写的,上午八点多交到夏为民手中,引起夏为民一番怒形于色的措词尖刻的评论。说向河渠一会儿为求生路而从求情角度说情由,一会儿又从法律角度捞稻草,说向河渠不凭良心等等。
在夏为民的长篇评论中,向河渠极少置词,即便有也是设问:“如果认为我人品有问题,在哪些方面有问题?”“为求生存,请求法律保护有错吗?”
夏为民说:“我知道你在沿江有理论家之称,很难对付你。是的,如果打官司 我们打不赢,但过了5 月22号以后打官司,我们会赢。听说法庭认为你会输的官司也让你搞赢了,我们早就在做这方面的准备了。我问你要化验单就是在收集你已于十一月二十二号正式投产的证据。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就不相信对付不了你。”
夏为民的这些话,向河渠并不吃惊。双方原本不认识,为了一个目标走到一起来了,防备之心和采取的相应措施也不奇怪。他淡淡地说:“你的说的是事实也不完全是事实。我很好对付也不好对付。在沿江怎样?你听的是传闻,在潘家怎样?你是耳闻目见。
老查独掌大权,连我的朋友按合同付钱都付不到;我出差的差旅费也受到限制;我说的话合他的意则我是老总,一切听我的;不合他的意则狗屁不如。我一忍再忍,连缪丽来潘家这件事都要拖延好几个月才勉强答应。说句不中听的,要是他们不排挤缪丽,盗汇事件就不会发生。你说我是好对付还是不好对付?你夏主任站在我的位置上会怎样对待?
当然我也不好对付。在沿江我以倔强出名,说得难听一点,就是认死理。一旦触及我的底线,就不好对付。我一向主张:允许别人说狡犟理,自己决不说。只要我坚持,就不会缺理违法,就会有必胜的信心。”
夏为民说:“我说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向河渠说:“是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不是全才,更不是天才,比我智力高的多得象天上的繁星、地上的砂子,我很渺小。但在我下决心坚持的问题上,就是专家教授在这一点上也不如我钻得深理解得透。我断言过了五月二十二号你们打官司还是赢不了,不相信可以试试。”
“一场辩论,我可口干舌燥了,想喝茶,你渴不渴?我来泡茶。”夏为民边问边去拿茶叶、杯子,再去拎放在文件橱前的水瓶。向河渠说:“刚吃过早饭,我不渴,不用客气。”夏为民说:“我这儿只有公家买的花茶,可比不上你那名贵的珠茶,别嫌弃。”边说边将茶杯放到靠近向河渠的这一边。向河渠起身伸手虚扶扶杯子,说了声“谢谢”,然后重又坐下。
“说句实话吧,我们已对你进行了初步的调查了解。”夏为民说。向河渠“噢”了一声,没插话。
夏为民继续说:“你确实是个人才,唐才俊说你是个大才、全才。”唐才俊是沿江粮站的站长,唐才杰的哥哥,自然对向河渠了解较多了,他们一个系统的,油厂找他了解很容易。向河渠说:“唐站长过誉了。我就是一个中学生、乡办厂的干部,当不起他的称誉。”
夏为民说:“不容易,你一路走的不容易。白手起家办起那么大的生化厂,以及后来的校办厂、福利厂都是不花公家的钱办起来的,而且是越办越大。这次还是不花乡里一分钱,办起这么大的一个分厂,不是一般人能弄得起来的。”向河渠说:“有什么值得说嘴的,办一家倒一家的。”
夏为民掀开杯盖,吹了吹,连喝两口,放在桌上,说:“可怕的是生化厂、校办厂都是你一走厂就倒的,尤其是生化厂的第二次倒下,只在你离开后不到半年的时间。
这个厂查安定看不清,我是看得清的。生产上陈怀平、汪正才、夏策宽、汤建明都已成为你的得力助手;供销上不必说;信用社我摸不清为什么盗汇已经发生,却不要钱不起诉,听说还答应支持你;一切都围绕你转,即使你让查安定全权负责,只要你一收权,他马上倒。
这些现象一联起来,你就变成可怕的人物了。假如用了你,不如你的意了,你一走,会不会影响新厂呢?不用你,一切我们从头来起,就不可能受你的影响,也就安全了。”
没想到油厂不用自己竟然是这个理由,向河渠愣住了:这是个什么理由?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夏为民说:“你的能力我们佩服,但我们能力有限,只怕不能用你,所以只好对不起了。”
向河渠知道正确对待这个问题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的,看来又得写信了。他一口茶也没喝,怏怏地站起来,连招呼也没打,慢慢地向宿舍走去。
“老向,查安定在哪儿?我找他有事。”猛然间有人喊他,抬头一看,是检 察院的老张。忙说:“回去了,明天来。昨天信用社的郝主任打电话找你,你不在局里。”老张说:“有他的电话号码吗?”向河渠告诉了他,请他到办公室坐坐,他说不了,还有事要办。让老查来后给他个电话。说也许他会打过来。
望着老张的背影,向河渠觉得有些好笑:检 察院介入有个屁用,厂已办不下去了,信用社贷款反正是用设备抵押的。了结了缪丽的投入及工资,用俗话说就是“菠菜挑掉蒜(算)好的”,不幸之中的一幸吧。
可笑的是查、闻二人迷信于报警的效力,为针对自己,竟连墙上的干部岗位责任制也抄下一份给检 察院送去。嘿嘿,这件事对我最多就是疏于防范的过失,连盗汇人缪丽都够不上处分,更何况是仅负领导责任的我?
别说贷款追不回来,就是追回来,也是信用社收去,有你们查、闻什么事?难不成还会还你们的投入?事情出了,从不问问自己可有责任,只是一味地责备别人。直到今天,连油厂也不顾他们了,还不肯与自己一起保护他们的权益,还在算计着整别人。真是个猪脑子,可悲呀可悲!
“随他们闹腾去吧,到是眼前这道坎怎么过呢?”向河渠边想边向宿舍走去。
“为什么油厂会顾弃自己而不敢用呢?”向河渠道回忆着到潘家以来的经历,觉得没有什么“目中无人”“权势欲”之类的弊病可以让领导忌讳的。那又为什么呢?
杜甫诗云:“志士幽人莫怨嗟,古来材大难为用。”不对呀,古来有才而致用,终成大业的人多的是,怎么偏遇上自己,人家就不敢用?他回忆起苏东坡的《贾谊论》。
苏东坡认为贾谊是个可以致君主成尧舜的罕见的大才,一个出色宰相的大才,但却终究郁郁不乐,哀伤而死。毛泽 东诗词中就有两首专咏贾谊的,其中以《七律.咏贾谊》给向河渠的印象最深。诗说“少年倜傥廊庙才,壮志未酬事堪哀。胸罗文章百万兵,胆照华国树千台。雄英无计倾圣主,高节终竟受疑猜。千古同惜长沙傅,空白汩罗步尘埃。”
这首诗说贾谊是国家的栋梁之才,但却得不到君主的重用,高风亮节竟被疑猜,表达了毛泽 东对贾谊之死的愤慨。苏东坡与毛泽 东都叹息贾谊的命运,但《贾谊论》在概叹的同时却总结出贾谊大才没有被用的一个原因是贾谊不能善用其才。就好比销售,善用其才就是善于发挥自己的才能。
你的才能再好,如果不善于把才能发挥出去,与没有才能是一样的,就象你有质量一流用途广泛的货物,如果不善于把它卖出去,跟没有这货物一个样。用现在的话说善于自用其才,就是善于推销自己。
在油米厂推销自己?开什么玩笑,在油米厂用得着推销?向河渠有些迷惘,因为人家对自己很了解,不需要自我介绍。想来想去,只有从一般道理上说说,不管有用没用,总得做做努力。古人说事必先尽之当然,然后才可以听之自然嘛。介于这一想法,他给油米厂领导又写了第二封信。
“听说贵厂之所以不同意我们三人留在新实体内,是出于安全的考虑。尤其是因为fu苯这个项目受我的影响很大,我成了可怕的人物。听说之后非常愕然。”向河渠就这样开始了他的宣传。
他在信中说:“我承认潘家的fu苯受我影响确实不小。不说生产线的设计、安装都在我的指导下完成,工人的操作也是我上课讲解、实地辅导才掌握的,车间干群与我有了较好的个人关系,就是接下来的新工艺,就它的接受和运用方面说,我也比你们能找到的任何人所起的作用要大,至于供销方面就更不用说了,尽管你们接受的困难也不会大,但象我的人能莶到带款提货合同的机率却不会很大。
这些应当是选择合作者的最好理由,怎么竟成了我留下的最大障碍?难道你们需要的不是人才?”
向河渠在信中写道:“古人说‘得人者兴,失人者崩’。弱小的刘备三请诸葛亮,得以三足鼎立;势弱的刘邦因拜韩信用张良而一统江山;管仲与鲍叔牙合伙做生意多取钱,上阵打仗老逃跑,服务于政敌,还几乎一箭要了齐桓公的命,齐桓公用了他的匡合大谋而终成霸主。古今中外凡成大业者,没有不得益于广招贤才的。
而嫉贤妒能、心术不正的庞涓,盛气凌人、部属离心的吕布,良莠不齐、偏听偏信的袁绍,恃勇傲物、气量狭小的关羽,唯我独尊、不识贤才的项羽,都是因为不能正确用人而惨遭失败。”
想起夏为民说的那番话,向河渠笔锋一转,写道:“人才好比宝刀。宝刀是锋利的,不会用也许会割伤自己,用得好则所向无敌。人们并不因为宝刀的两重性而不当宝贝看。有才能的人也许不那么驯顺,但要是你重视了感情的投资,将他当兄弟、当子女、当师友;要是你站在他的立场上,将心比心,解决他的实际困难;要是你胸怀宽阔,容忍对方的的过失,扬长避短;要是你力排众议,信其才用其才,敢于授权放手使用........,马逢伯乐而嘶,士遇知己而死,报知遇之恩也来不及,还会有外心吗?
当然了,要是你象刘表那样有才能的不能用,没才能的去不了,自己本身是庸主;要是你象项羽那样手面太狭窄,有人立了功应该封官给赏,却将官印摸来摸去,连四个角都磨光了,也舍不得给,那当然就留不住人才了。就是都用贵厂的人,谁能保证几十个职工一个也不被收买?”
接着从对油厂有利的角度上,向河渠宣传了留用他们的好处。他在信中说:“虽经我方的牵线,让贵方认识了客户和新技术的发明者,又请来了大学生,实际上你们正处在人才急缺的时期,凭现有的人才只怕难以将本项目送入正常轨道。好比医生,哪怕是博士生毕业,如果没有实践经验,是算不了好医生的。
新工艺说到底也才解决了三废中的大部分,残存的废渣仍然对环境有污染,盐城对此还没能拿出好的处理办法,需要有人去综合利用,变废为宝,而我的朋友恰好有这方面的技术。鉴于前段的教训,在我们出路没解决前,大概不会傻到又去穿针引线的吧?
fu苯项目所用设备多以铁胎为主,适用范围受限制,需要有人在市场还没有变化前就未雨绸缪,早作准备,在开发新项目方面我相信还是比较有路头的。
还有一点,那就是我自1973年调到乡镇企业工作后,熟练地掌握了乡镇企业的生产管理机制,对fu苯项目上轨道、巩固和发展能起良好的作用。一句话, 留用我们对项目有利而无害。”
向河渠在信的末尾说:“夏主任为我厂所撰楹联现在还在门垛上闪着红光:揽贤才同心创业,聚能人众志成城。谨以此联回赠贵厂,盼领导三思。”随后又添了一句,说是“愚者千虑或有一得,所述不尽正确,仅供参考。”
四月九号,工商局合同科袁科长、粮食局蔡局长一行五人来到油米厂,召集油厂与向、查、闻三人调解合同纠纷问题。夏为民在发言中作了声讨式的讲话,要求沿江方赔偿油厂的损失。蔡局长要沿江厂谈谈,向河渠站起来作了即席发言。
他说:“感谢粮食局和油厂的大力支持,得以让fu苯生产线顺利建成。由于厂长我没能建立起一个有效的分厂班子,以致让个别人钻了空子,盗汇贷款,引起内讧,形成分厂难以独力支撑的局面,进而使租赁协议无法履行,对此我深表歉意。”他将座椅往后挪了挪,躬下身子鞠了一躬。
然后说,“这些天来,我们一直在跟油厂的领导会晤,想寻找一条比较稳妥的路子,对双方都好的路子,遗憾的是一直没能找到。很高兴今天各位领导来帮助我们做调解工作。我盼望在各位领导的指导下能与油厂各位找到一条双赢的路。”
袁科长说:“合同双方都是平等的,合同的内容自然应该体现双赢的精神,说说你的看法。”
向河渠说:“夏主任刚才的发言我有些想不通,先说出来请各位指正,然后再谈我对协议变更的看法。”袁科长说:“可以嘛,蔡局长,你看呢?”蔡局长说:“当然可以,你说吧。”
向河渠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合同方面的专家、内行,相信都看过了租赁协议书,请帮我们找找我厂在哪些方面违背了协议的规定?
依据协议的规定,租金的结算是从正式投产之日起开始的,直到今天我们还没能正式投产,因而不存在欠租金问题,自然更谈不上赔款。
缪丽的盗汇,从债权债务角度上讲,是信用社与我厂之间的事,如果在变更协议中油厂承担我方所借的款项,可以就帐算帐;若不承担,则不应拉扯到我们双方协议中来。盗汇案如何处理,既已报案,则听检 察院的,我们没有必要加以讨论。这是我要说的第一点,也就是说直到目前不存在违约事情,只存在如何解除原约,重订新约。”
合同科的一同志在与袁科长咬着耳朵说着什么,袁科长边听边点头。
向河渠说:“莶订新约中既要将我方投入的设备纳入新实体中,又不接受项目创始人是说不过去的。投资为的是谋生求利,如果坚持不安排,那么全额退回投资、支付工资费用则是起码的条件了。”
夏为民说:“退别人的也不退你的,信用社的贷款要由你来还。”向河渠说:“我可以接受你的条件,但以接纳他们为股东,或退回他俩的投资和支付工资为前提。”
夏为民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向河渠说:“夏主任刚才发言说油厂接管这个项目是为势所迫,吃了亏、上了当、受了害的。今天当着各位领导的面,站在客观立场上分析一下,看看结果到底接管是福还是祸,是吃了亏还是占了便宜?”
夏为民说:“谁不知你是沿江的理论家,没理也能说出个理来。”不知袁科长跟蔡局长说了些什么,只听得蔡局长说:“好嘛,说给我们听听。”
向河渠说:“fu化苯正常生产一线工人四十一人,如果把三废综合利用-----”“你是说这个项目还有三废没处理?”一位不知名的干部问。
向河渠说:“是的。我们交出了新工艺的技术来源,但三废的综合利用技术在我的另一朋友手中,没有告诉油厂。我说的是加上三废处理的人员,这个项目共可安排五十名工人左右,占全厂人数的60%以上,免去了放假天数多上班天数少的窘境,为职工谋了福利。
为职工谋福利应当是当领导的第一件大事。能让职工有班上,别说还有钱赚,就是没钱赚,甚至略为吃点亏也干,这是我要说的第一点。”
夏为民插话问:“说得好听,你干不下去了,甩给我们,让我们吃点亏也干。吃亏的事你干吗?”向河渠说:“干!只要对跟我的人有利的,吃亏的事我也干。刚才我就说过了,只要你们接受他们两位当股东,或者全额退回他们的投资和工资,我向河渠的投入和工资不要了,一年多的奔波算白忙,这就是体现。你们既然去沿江调查过我,就应该知道我顾不顾下属的利益,有没有先顾他们的利益?”
蔡局长说:“这个话题我们以后讨论,再说说你的第二。”
“我的处世原则是要顾自己先顾别人,只顾自己是顾不住自己的。”向河渠余意未尽地说了这一句后才说,“现在再来说说你们有没有吃亏?这条生产线没有我这个创始人已经可以上马,日产七百六十公斤产品,按三百天计算年产值约九百多万元,可创利百万元,在化工行业讲利润也许偏低,但与粮油加工比还算是高的。
正常运转可使这个厂兴旺起来,当然这是虚的。我们来看实的:筹建这条生产线只花去开办费五万元,占年产值的0.6%,占固定资产的4%不到;设备造价为同行业中没有的低价,你们可以去调查,建同等规模的厂,扬子花了一千一百万,天龙花了四百五十万,我们连厂房、场地全算上,不会超过一百四十万。没有我们近二十年化工生涯的经验教训,没有我们良好的人际关系,没有我们日以继夜的拼搏精神,谁能办到?不说别的,330平方米的冷凝器,无夕不少于45 0 块,通城不少于420块,我花多少?送到厂才318块,仅这一项起码少花了四万块,你们接我这条生产线是吃了亏还是占了便宜?”
全场一片沉默,连夏为民也挑不出刺来。向河渠沉痛地说:“我知道我不是当厂长的料子,沿江抗 日英雄戴志雄十三年前回乡时拉着我的手说‘看来你我都不适合当企业一把手啊。陈市长说过当一个企业家要打得上劈得下,五毒具全。你我一毒不毒,哪能行呢?’他随大 军进省城时是正县级干部,退休前才是新十四级,二十六年只升了一级,勉强算高级干部中的最后一级。我呢,一毒不毒,不是当正角的料子,但可以当参谋当助手。可是连请油厂赏口饭吃的要求还在研究研究中,要求你们留下老查、老闻共同创业,一直没点头。请各位想想,究竟谁占了便宜谁吃了亏?”
夏为民忍不住了,说:“听你这么一说好象我们接管下来占了很多便宜似地,我们不接管、不占这个便宜行不行?”
向河渠说:“有什么不行的?盗汇案本来就不是个大事,处理不当才弄成不了之局,这些不去说它。协议终止不终止,由你们说了算。不终止,等我们确立体制、 理顺关系后去筹集资金,等筹到资金后再投产,从投产那天起按协议结算租金;终止协议呢,不安置我们,生产线中的部分设备、流动资金中部分原料是我们的,你们无权动用,双方只好耗着。客随主便,我们只好听你们的。但为你们厂几十位职工着想,为你们厂快些发展考虑,还是建议你们给出路,不要再拖下去。”
袁科长见会场气氛有些僵化,说:“是不是暂时休会,双方都各自商量商量,过半个小时再谈?”蔡局长说:“这个主意好。老袁,你陪沿江的同志在这儿议议,玉林,我们到办公室去聊聊。”说罢起身带头向外走去,油厂一班人和粮食局来的人自然跟着去了。
“向厂长,席如坤跟你什么关系?”袁科长问。“您是说风雷镇工商所的席所长?是校友。”“听他说起过你,今天一看,不错。”袁科长话音一转说,“这么好的项目丢掉真可惜,没想过再坚持一下?”
“再坚持一下?”向河渠何尚不想,?可是坚持得有个基本条件,也就是说要有个基础,这个基础就是查、闻二人要与他同心同德。只要有这一条,盗汇不是问题,筹资也不是绝无可能,关键是查、闻与他离心离德,除了这两位他还找不出别的人来,怎么坚持?他望望两人,说:“想是想过,可是回天无力呀。”
袁科长说:“要是有人肯从经济上扶你一把,也不行?”向河渠苦笑笑说:“在这儿天时、地利、人和,我一条不占,难!”
“既然这样,我到那边去帮你做做工作。走,小罗,到蔡局长那边去。”袁科长带着小罗走了。
查安定说:“你说得很好,只是想不通袁科长答应帮你,为什么不接受?”向河渠说:“我们厂为什么会办不下去?缪丽盗汇前为什么不能正式上马?这个问题不解决,钱再多也没用。而今这个问题还能解决吗?既然解决不了,要钱干什么?我是个倒楣蛋,谁沾上了谁倒楣,不想再惹事了。”
查、闻二人想想,无可奈何。因为缪丽盗汇事他俩做的是有些不地道,同心同德根本就不可能,伤人也伤得狠了些,还没用,真是从何说起。
查安定问:“你个人打算怎么办?”向河渠说:“又能怎么办?到哪儿说到哪儿呗。”查安定说:“许明熙说再大的困难也难不住你,怎会没打算?说了谁信?”向河渠摇摇头, 苦笑笑,没回答。
是的,凡了解向河渠的人都知道自1968年父亲进牛棚开始,到1997年分厂陷入绝境,二三十年来总是一路坎坷一路歌,遇到困难克服,遇到关卡冲决,确实是没有多少处境让他象目下这么仿徨过。这一天他在日记中是这样写的:
“艰难的处境,倒象唐人罗邺诗中所说的‘自觉无家似潮水,不知归处去还来’,又如郑谷的《独鹤》所描述的‘夕阳滩上独徘徊,红蓼风前雪翅开。应为不知栖宿处,几回飞去又飞来?’今后的路该怎么走呢?”
这一天他用两首诗说了夏为民不用他的理由。在诗的前面他写道:闻听不用的理由竟是我能力强,用了不安全,不禁啼笑皆非,以诗记之:
一、说了没人肯相信,‘不用’却为有才能。不信材大难为用,谁知偏偏落自身。
欲哭无泪同谁诉?迷惘不解觉头疼。
二、说来油厂也可怜,有才可用竟犯难。拒用理由惹人笑,才高难用不安全。
刘邦才小用三杰,由弱变强似等闲。项羽才高力拔山,不重人才刎江边。
得贤者兴失者亡,自古至今都这般。主事不论才大小,要看胸襟窄是宽。
诗后又写道:唉——,我的胸襟自问并不狭窄,为何又失败了呢?
会谈重新开始后的气氛有了变化。关玉林承认新实体成立后将依据各人的能力给予安排。袁科长在会议结束前说:“很高兴我们没白来一趟,双方就终止协议一事达成了共识。盼双方在会商和确定协议内容时能本着互谅互让的精神,尽早达成协议,尽早将项目推上马。我等你们的好消息。”蔡局长临走前握握向河渠的手说:“去临城来局里玩,我和老倪欢迎你。”
四月二十一日向河渠与油米厂就租赁协议的终止莶了字,为善后处理查、闻二人的投入和自己今后努力的方向走出了第一步。当然这一步是以他的投入不要了,沿江欠进的八万、信用社贷款有五万购进了材料,共十七万就成了油厂囊中之物。至于对他们三人的安置,同意安置是一回事,怎么安置又是一回事, 主动权不在自己手里。
自然向河渠也不笨,租赁协议一天不终止,就得在这儿呆一天,早终止一天早好,这是一。其二,不管查、闻为人如何,总是投靠自己来的,需要帮他们着想。与其三人的投资都拿不到,倒不如先解决他俩的,自己的再以其它途径——主要是废渣处理挣回来。其三,协议里即使不写贷款由沿江还,最终还是沿江还,而沿江还却因为贷款是抵押贷款,只要沿江的设备没卖,信用社就只能盯着设备,而无其它话好说。只要不办理设备转让、变卖手续,其它都是空话。下一步该莶订关于终止协议的协议了,这一协议又该如何莶订呢?
向河渠正在起草《关于终止协议的协议(草案)》,夏为民来了,说是请向河渠给那位大学生讲讲生产过程。向河渠说:“操作规程不都写着吗?”夏为民说:“纸上写的东西哪有实地讲的让人容易掌握呀 。怎么,还保密呀?”
向河渠说:“给你的工人课也上了,理论考试也考了,又实地指导了操作,再说老工艺你们以后不用了,还要那一套干什么?”夏为民说:“主要是设备的性能、运用的技巧之类的,这些东西学校里可没教,你得给人家讲讲。”
向河渠知道现在一切还得指望人家高抬贵手,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就去了车间,给那位大学生当了解说员。
事情到了分厂已宣告关闭的今天,向河渠要求查安定将公章交出,以便切角作废,查安定还是不肯交。直到这时向河渠才明白什么叫“咎由自取”。
分厂走到这一步,不怨天不怨地,也不怨查安定和任何人,都是自己作的孽。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毫无制约的情况下将权柄给了查安定,以致引起连锁反应,将一个满有希望的项目一步一步葬送在自己手中,哎——,真是造化弄人啊。啊,不,与造化何干?是轻信造成的,是自己的老毛病轻信造成的,还有撕不开情面造成的。
这一生中有多少回轻信和撕不开情面啊,记不很清楚了。能记得的有抛不开情面,轻信梁金才,让他当了厂长;拉不下情面,任凭水泥厂在协议中去掉违约责任;拉不开情面,替顾荣华顶名投资;轻信缪丽的忠心和情谊,让她独自去办贷款;还有就是拉不开情面,在查安定从刻字处拿回章戳时, 没有及时收过来。这五次的轻信和拉不开情面,只要有一次没犯错误,就到不了今天这一步。
尤其是最后一次,查安定从刻字处拿回章戮,向河渠当时就要过来,估计查安定不会不给。因为在银行开户前章戮差不多没有什么用处,没用他留着干什么?假如财权一直在向河渠手里掌着,那些架空的事儿就一件也不会发生。
本来嘛,权不是他的,估计在没有授予前他也不会去要,也没有资本去要。法人代表掌权天经地义,有权在手,组织怎么建立、权限怎么授予、制度怎样订立,等等,都是轻车熟路的事儿,还用得着后来动脑筋想办法去确定体制、理顺关系?自然也就没有可钻的空子。再说缪丽的盗汇不就是自觉缺少安全感么?要是权一直在自己手中,授权时相应牵掣措施当然会跟着出 台,缪丽是自己的代表,在一定程度上她就能制约查安定,还会没有安全感?一切都在有序进行中,项目当然也早就上马了。
真是一着不慎全盘皆输啊,这该死的轻信,该死的拉不下情面,怎么就改不了呢?
夏为民要求协议改写就只好改写。将“对于承租方人员留用事宜,同意考虑安排”改为“同意考虑安排承租方人员留用事宜。”有什么用意?会不会又提增加投资作条件?唔——,不管他,随他怎么作文字游戏,将会在设备转让协议中以此作生效条件。如果想在文字上做游戏,也就瞎了眼了。
果然担心的事情发生了,闻彬气急败怀地告诉向河渠说:“夏为民刚才说了,三个人一个不用。怎么办?”向河渠见怪不怪地说:“莶了终止协议书,在留用和处理投资问题上,我们的主动权是大了,而不是小了。只要守住我们的设备、物料不转让这一关,他们就无权动用,就生产不起来,受损失的是他们大我们小,怕什么?重要的是我们要有个边干边等的行当才能同油厂周旋。”查、闻两人都不搭腔。
五月十一日夏为民将他拟的协议给了向河渠。向河渠接过来一看,显失公正处太多,尤其是三人的留用已不再考虑,也就是说是一份不给出路的霸主式文告。于是问道:“还有商洽的余地吗?”夏为民说:“这是最后的决定。”向河渠说:“既然没有商洽的余地,那么明天我乘头班车回家,就不来告辞了。”
夏为民说:“你可得好好想想。”向河渠说:“大家都得好好想想。对贵厂可能采取的做法我都有了应变的措施。对我的离开会有什么后果,你们想过吗?”夏为民说:“我说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向河渠笑笑说:“是的,我也说过我很渺小,但在我坚持的这一点上,任何专家教授都不如我的。我还说过不相信你可以试试。”顿了顿,他说,“临别赠你一首诗,看看日后灵不灵。”说罢取过信笺纸,提笔写道:
霸王条款眼前摆,不给出路理不该。以势欺人谁怕你,决不莶字归去来。
叫我好好想一想,我说你也一个样。我已让步到最后,项目离我能顺趟?
你说人有人天外天,须知全程在我掌。不信我们走着瞧,看看究竟谁虚罔?
向河渠前脚刚到家,查、闻二人接踵而来,就争取查、闻收回投资一事商量办法。
查安定说:“拖不得。困为油厂借出的三十几万块钱利息就是个不小的数目,拖长了,会把设备拖没的。”
向河渠说“我一走,油厂也为难,我不莶字我厂的设备、物料他们不好动用,也就不能生产。不生产工人没班上,他们更拖不起。你俩以此为要挟,不给钱,设备不准他们动, 动则告他们非法侵犯我方财产。为早日上马考虑,说不定会给钱的。不!不是说不定,而是肯会给。他们生产不生产瞒不了你老查呀。”
查安定说:“夏为民说你很狂,他不信fu苯离了你地球就不转。”向河渠冷笑着说:“一个打打油、碾碾米的厂还管不好,能管好一个有机化工企业,嘿嘿----”
没有再往下说,他知道会把他说的话告诉夏为民,以作讨好的资本。不是怕,反正不会再去油厂了,没什么可顾虑的。但背后不论他人非的古训却使他住了口。不过在日记中并没有住笔,他在日记中说:夏为民说我狂,说他不信离了我地球就不转。他却不知要真的将这个项目的所有环节都打理好,离了我,他的地球还就真的难转。因为他没有我的钻劲、拼劲;没有我近二十年积聚的经验教训、 应变能力;没有我在化工界的人脉关系。嘿嘿,
说我狂嘛我是狂,每钻一点都称强。化工技术、文章、诗,沿江不作第二想。
命乖运蹇志不衰,险山恶水我敢闯。休以成败论英雄,盖棺之前莫乱讲。
两天的临城之行,使向河渠获悉了诸如“企业之间借贷属非法借贷,不允许取息”“抵押物品非经抵押权人同意而转让的,转让行为无效”之类的法律知识,对如何处理分厂的债权债务事,心中更有底了。
五月十四日查、闻二人来到向家,拿出油米厂的付款凭证,要向河渠同意在设备物料款中支付。向河渠说:“我可以同意莶字,但有个条件。你们得写个声明给我,自我莶字生效后,不管你们拿到多少钱,你们与我的经济关系就此结束。以后发生任何事情,你们与分厂、与我个人都各自负责,没有牵连。”查、闻两人互相看看,说:“同意。”并分别在向河渠用复写纸写的声明上莶了各自的名字, 然后向河渠按他们的要求莶署了同意支付的意见。望着二人出门而去,向河渠心头真是百感交集,以诗记之说:
眼望查闻出门去,心涌千头并万绪。当初会聚都乘兴,今日分手全铩羽。
分析教训归过份,我过顾人他顾己。一念之差种恶果,分道扬镳难再聚。
说来祸首应是我,轻信、宽容没防预。酸涩后果自品偿,沉重教训牢记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