銮驾晃动了一下,缇谧与吴潜不由自主保持平衡,身子离得更近了些。缇谧的手碰到吴潜的手,她正想抓住,吴潜却抽手坐正了身子。
“你接着讲。”缇谧说道。
“两百年之后,廊中又出现一位著名女将,便是藉国陶菲大帝极为器重的楼浣。”
“楼浣这个女人我听说过。据说,她出身并不高贵,乃是沦落于风尘的妓 女。”缇谧嫣然一笑道。
“然而,楼浣没有屈服于命运,而是每日练习剑术,还向一些著名剑士讨教,一时被人传为佳话。后来,楼浣遇到了剑术高手侯范。侯范将她赎出了青楼,使她成为一位剑术好手。可惜,侯范得罪了藉国权臣覃军,竟然被陷害入狱,最终死在了狱中。为了替恩人侯范报仇,楼浣手执利剑闯入覃府,将其刺杀后向官府自首。”
“我知道陶菲觉得楼浣烈性可嘉,赦免了她的罪过,还让她组建一支女兵,帮助自己开疆拓土。”
“没错。与钰果、楼浣有所不同,靖英为后世所铭记,乃是她的治国之功。靖英是勿忘岭无忧河畔上阳镇人,其父靖生是威国有名的乡绅,控制着国内盐业与铸铁业,与国君苏氏一族关系密切。”
“那是灭龙纪中期的事吧!”缇谧挑起窗帘,一边看着风景,一边问道。
“是。威国以威虎山为根本,打败了归湖周围的部落,吞并了吴苏国的疆土。然而,威国 军事征服虽然顺利,却没有形成稳定的国内政 治格局,以至于经常出现暴 动,这令君主苏荇颇为苦恼。恰在那时,有大臣推荐靖英,称她有治国良策。”
“良臣难得啊!”缇谧想到帝国朝政,不由得感叹道。
“靖英没有令苏荇失望,针对威国现状提出六策,全都切中了时弊。苏荇听后大为惊讶,感觉靖英是不可多得之才,于是破例请她担任大良,主导六策新政。经过靖英一番改 革,威国国内局势稳定下来,国力蒸蒸日上,终于成为一大强国,与武国并驾齐驱。”
“我多么希望学士能够好好辅佐我,帮我执掌帝国的江山啊!”缇谧非常真诚地说道。
“吴潜是一个不擅逢营的人,讲讲文史倒还可以,入朝为官万万难成。”
“学士是有什么心结吗?”缇谧试图向吴潜移动身子。
“无论是女将还是女大臣,毕竟只是辅佐男人成就大业,没有脱离男人的光环,娥帝则不同。”吴潜开口道。
“我怎么不同?”
“娥帝是皇位正统继承人,应该为亚夏族思虑,吸纳更多的贤臣,使帝国重回巅峰时代。”
“哦!没想到学士是这么想的。那你再讲一讲推崇的女主,缇谧也好学习学习。”缇谧重新靠着窗,脸上露出帝王之威。
“历史上当之无愧的女主只有晓柔。她生活在灭龙纪后期,乃是眉河岸畔眉心镇人,家族在当地影响力极大,其父晓然是鱼梁国大臣,辅佐胡游国主。后来,晓柔依父之命,嫁给了胡游之子胡鸽。恰在那时,威国派出大军剑指鱼梁,迫使胡游遣使乞和,并答应将儿子送到平留为质。于是,晓柔陪着胡鸽去了平留,并在那里一住便是五年。”
“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啊!”缇谧轻轻地叹了口气。
“哪一个人又不是一直在寄人篱下呢?”吴潜反问道。
“我不明白。”
“娥帝终有一天会明白的。我再说回晓柔吧。五年期间,晓柔与威国权贵结交,竟然在平留名声大噪,成为许多氏家府上之宾。她与威国权贵们往来甚密,感受到权力的无穷魅力,慢慢生出了作为国主的想法。那时,胡游病重不治,胡鸽回国继承君位,晓柔则成为了君后。再后来,胡鸽暴亡于宫中,晓柔在威国帮助下,成为了鱼梁国之主,并将国家改名为恒。”
“晓柔也算救国于危难吧!”缇谧听到此处,心里不由得想到昭皇之死。
“晓柔励精图治,重用贤臣与名士,改变国内旧风俗,大力扶持商贸与水运业,使恒国强盛起来。晓柔还接受了梵教,于鱼梁川修造问心寺。问心寺是廊中区最早的一座寺庙,至今已经传承了数百年香火。”
“晓柔倒是有雷霆手段。”
“晓柔即将辞世之际,命自己的儿子继位,并要求他变胡姓为晓姓,延续自己的治国之策。如今,恒国之主名叫晓林,奉晓柔为开国之君,于问心寺设了祭柔坛。”
“学士对梵教怎么看?”
“梵教的教义并无不妥。不过,如果梵教介入了权力,介入了政 治,帝国倒是要小心了。”
“学士似乎话里有话。你的意思是,项公、燕伯与蒂戈推崇梵教,是为了某种政 治目的?”缇谧瞪大了眼睛,看着吴潜的脸。
“我只是觉得,七子之教的地位正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影响。”
“你说得太玄妙了,我听不明白。好了,你陪我到车下走走吧。”缇谧放下了酒杯。
銮驾停下,缇谧缓缓地走出来。
太阳正高悬于穹空之上。光线照射田野里的小水洼,水面反射着刺目的亮光。一望无际的原野里,绿油油的秧苗突然茁壮生长起来,那是昨日大雨的功劳。
这场大雨暂时缓解了旱情,老农们欣喜不已,也缓解了大臣们的忧虑,此前帝国民间甚嚣尘上的天遣之论,似乎不攻自破。
远处的田间地头,农民们正在紧张忙碌地争抢农时,利用刚刚存蓄起来的雨水浇灌,连之前百无聊赖躲在土洞里的田鼠,也钻出洞来嬉戏。这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使缇谧有了一种错觉。
我不笃信的七子之神,或许正是我的幸运之神吧!缇谧暗自想道。
銮驾的后方,紧跟着辅政大臣与伯爷们的车驾。为了巩固自己的皇位,使自己的政策得以推行,她不得不拉近和众人的关系。
辅政大臣和昭阳贵族们车驾之后,是捧着五颜六色令旗的传令兵,一支规模不小的辎重车队,再之后便是一营黑鹰铁卫,由虎团副将娄昊亲自率领。
娄昊在除掉泰姝和熊族言答时立下大功,还替缇谧搜罗过郎玄暗害缇纣的证据,如今已经成为娥帝的心腹。这时,娄昊正大步向鸾驾这里跑来,脸上露出喜悦之色。
“学士觉得娄昊这个人怎么样?”娥帝问道。
“娄昊此人 权力欲 望太重,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人。”
“他的危险恰如他的剑,正是我所需要的利器呢!”缇谧霸气而自信地说道。
娄昊跑到了近前,跪倒在娥帝脚下,躬身施礼。他的胸脯一起一伏,像是刚刚长途奔袭完。娥帝露出笑容,示意娄昊站起来。
“启禀娥帝,帝国采诗府刚刚送来一条消息。”娄昊显得很神秘的样子。
“什么消息?”娥帝问道。
“血驼王舒桐死了。”
“你说什么?”娥帝听了娄昊的话,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舒桐死在不知丘大杉谷了。”娄昊强调道。
“他怎么死的?周薇也死了吗?”缇谧心跳加速,异常兴奋地问道。
“舒桐听说周薇怀有身孕,喝了特别多的酒,带着亲兵进山打猎,结果被一头大野猪的獠牙刺破了肚子。周薇倒是没有发生意外。”
“哈哈,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看来我到学城正对啊!”缇谧笑逐颜开。
“没错。娥帝得到学城的赐福,再挥师北上瀚泉,一定能够收服失地。”娄昊随声附和道。
变天者死了,天还变得了吗?缇谧望向北方,心情无比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