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贵如油,不下惹人愁。
今年,老天爷格外怜惜春雨,好像搂紧待嫁女儿的老汉,生怕一棵好白菜被人拱了。往年季春时节,梅雨纷纷的夏江两岸,也遭遇了空前的旱情,何况曲江呢?
老天不肯眷顾,百姓只能自强。天未亮的时候,曲江两岸农民已经行动起来,打深井、修滴灌,精心地呵护缓慢生长着的秧苗。十里八村的乡绅们也意识到危机,早早派人捐款捐物。
没有了粮食,一切城市繁荣都将化为乌有,这个道理不仅普普通通的农民明白,有些锦衣玉食的贵族也同样清楚。
天蒙蒙亮的时候,冷月已经吃了早饭,等在扶垚的帐篷前。扶垚呵欠连天地起了床,睡眼惺忪地看着冷月,好像上学娃看到老娘一样。
每个人的小时候都一样,都想在暖和的床里多睡一会儿,哪怕再多得片刻也好。冷月也一样。不过,为了训练冷月的意志,父亲下了狠功夫,她也着实要强,没睡过一个懒觉。
如果我有了孩子,我会像我的父亲一样吗?冷月想到这里,不禁有点脸红了。
容若从远处走来。他的身边跟着一小队黑鹰铁卫,还有一个采诗府的小官吏。略显朦胧的天光下,容若更显得风姿不凡,好像一个来自天庭的使者。尽管容若相貌英俊,冷月却没有半点动心。
真正令冷月动心的人是谁?冷月想起泰平,居然又脸红了。
“占尘是不是冻着了,脸怎么有点红?赶快到大帐里坐一会儿,免得被风吹坏了。”扶垚装作关心地说道。
“多谢扶爵,在下好得很。”冷月憋着嗓子,没好气地回道。
“两位,咱们该上路了。”容若走到冷月身边说到。
“我还没吃饭呢!”扶垚申诉道。
“时间紧迫,扶爵就在路上吃一口吧!”容若打断扶垚的话。
“哎,被人欺负的感觉真不好。”扶垚叹了口气,只好拿了干粮袋,与容若、冷月上了马。
三个人乘着清晨的微风上了路。帝王行军大营被甩在身后,好像爬在曲江岸边的大乌龟。
曲江帝王行营通向学城的王国大道十分宽阔,往来的行人络绎不绝,除了许多忙于奔波的商旅外,更多的是用马车拉着水车、吊井的农民。
冷月与容若的骑术不错,扶垚则要差很多。为了照顾扶垚,两个人不得不时常降速,等着扶垚追上来。
“容大人听说过‘变天者’者吗?”乘着扶垚没追上来的空当,冷月开口问道。
“占尘剑士热衷武学,怎么还对天下局势感兴趣吗?”容若纵马向前,气息未受丝毫影响。
“我只是觉得容大人对某些人感兴趣。”冷月意识到,容若的内力不弱,武功恐怕也不会太差。
“我最感兴趣的人是扶垚爵爷。扶兄,你说对不对?”容若转过脸,看着追上来的扶垚。
“我倒是希望,你对花菱儿感兴趣。”扶垚笑道。
“扶兄是不是觉得让你陪我一起先行到学城,是我有意监视你?”
“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容公子安排我先到学城自然是为了我好,只不过我这该死的驼背不争气啊!”扶垚大喘粗气道。
“其实我特意请扶兄陪我提前到学城,确实是打了自己的算盘:扶兄曾在学城求学,必然熟悉良师雅轩里的规矩,和其他有名的大学士有交往,我想请扶兄引荐一下,确认我心中的疑惑。”
“这么说你恳请娥帝是骗我的了?你是不太相信我的判断,才拉着我一道先赴学城?”
“反正扶兄也不愿意和朝臣、伯爷们来往,到学城不正好可以散散心,顺便抽出时间去白峰走一遭。”
“没想到容公子对我竟用这样卑鄙的手段,我真是后悔对你掏心掏肝地说了那么多,全是对着一头漂亮的猪瞎叫唤呢!”扶垚似乎有点生气。
“扶兄别生气嘛,大不了回到昭阳,我请你到幽香馆好好乐一乐。”
“少来这一套,这笔账我是给你记上了,容公子将来得还一份大人情。”
“好,好。”
“两位一唱一和,倒是配合得很好。”冷月听了半天,居然没插一句,此刻才出了声。
“哎呀,我与容大人冷落了占尘剑客,该死,该死。等我们回到昭阳,一定为占兄安排一个美女,或者占兄想去京师也行。”扶垚露出大黄牙,笑道。
“那敢情好。”冷月也笑了,用脚不经意间踢了扶垚的坐骑一下。
红色矮脚马领会错误,猛地向前狂奔,偏离了大道,跑到一处草丛旁边吃起草。扶垚打了两鞭子,又大声地呵斥,矮脚马才依依不舍地重回正途。
一行人快马加鞭,头一日足足跑了两百里路,经过了慈恩镇、青松镇、松山镇与学柱镇。
天色黑下来,众人人困马乏。
“容大人,占尘剑客,咱们别赶路了,否则晚上奔驰,马匹很容易陷到土坑中,不如我们到学柱镇住一宿。明天一大早启程,再如今天一般狂奔,估计深夜能到学城,好让学士给咱们收尸。”扶垚赌气道。
“扶兄既然累了,咱们就好好休息一下吧!”容若交待下去,众人便在学柱镇住下来。
吃罢了晚饭,冷月信步走出房间,来到扶垚的屋子。扶垚正自斟自饮,好像很逍遥的样子。
“扶爵很自在啊!”冷月一边说,一边拉把椅子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大杯酒。
“占兄,这酒可不是好酒。”
“对于酒鬼而言,酒的好坏无所谓。”冷月说着,仰脖将酒喝掉。
“果然豪爽。”扶垚又为冷月满了酒。
“扶爵,容若为何这么急着赶路,一天跑两百里路,只有部队急行军才这么干啊!”冷月不解地问道。
“哈哈,占兄想请教?”扶垚眨着小眼睛看冷月。
“当然。”冷月很认真地说道。
“倒酒。”扶垚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杯子。
“有求于人的滋味不好受啊!”冷月为扶垚倒了酒,眼睛盯着他。
“我也不知道。”扶垚端起杯一饮而尽。
“扶爵怕得罪容若,就不怕得罪占某的剑?”
“岂敢,岂敢。我是真不知道。不过,我想等娥帝到了学城,占兄一定会知道容若赶路的目的。”
“哦?容若是为了娥帝赶路?”冷月有点不解地问。
“也算是为了帝国吧!”扶垚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