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广州老板
书名:香径独徘徊 作者:黯然销魂掌 本章字数:4906字 发布时间:2024-02-19

李珊极快地就接口道,哦,你说的是那个广州发廊啊!

雨潇看了李珊一眼,他对李珊这种别人报个门牌号就知道是什么店子的熟稔而微感惊讶。

雨潇对不是具体由自己管辖的地方都不太熟悉,但李珊一说“广州发廊”——这算是一个例外——他马上知道是哪里了。

因为那个发廊是他们这个站管辖区域中最早的——也是到目前为止唯一的广州发廊。

发廊开张的那几天,熙熙攘攘,仅有一成是做头发的,倒有九成是看热闹的。雨潇第一次看到里面的情形时也是大感新鲜,它完全颠覆了雨潇从小到大对理发店格局的固定印象。每个位置前不再是长方形镜框,而是不带框的镜子连续满满地占了两面墙,让人有整个房间都透着亮,且空间扩大了一倍的感觉。而且那洗头居然还分干洗湿洗,湿洗又有俯式仰式,发型不用说更是让人耳目一新。这广州人的名堂还真是不少。

广式发型一下子风靡起来,把以前的时髦发型全冲到爪哇国去了。

因此那发廊生意十分红火。

这个发廊之前,那里便是彭更生的饭店。

在欧阳谋那次请客的几天之后,彭更生就歇业了。屋前那株大树确实很影响生意。

现在当街的门面是不会空闲的,广州发廊几乎是前脚跟后脚地代替了彭更生的饭店。

发廊给人们带来的新奇感,使屋前那株遮天蔽日的老树也失去了其屏障作用,这就是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了。

雨潇忙给这老头让坐,这老头却不坐下,且刚刚平息下去的喘息又响起来,他进门时的喘息是走路太急,这一下喘息却看得出是因为生气,他说他是那个发廊的房东,要雨潇去管一管发廊的老板。雨潇立刻明白了,一定是房东因房租等原因与店主发生了矛盾,正好又抓到店主偷漏税的证据,所以来报复一下店主。以往类似的这种事情倒也偶尔出过。比如顾客在某些店里买东西,价格或质量吃了亏的,到这里来举报的。房东和业户闹矛盾来举报的,在雨潇印象里还是头一回。

只不过,发廊是双定户,每月包了税的,那样的小店,再有什么偷税漏税的铁证,也是老鼠的尾巴——没多少脓水。

他打了一个呵欠,一边等待老头的下文,一边想着如何打发他。

老头子看来并不善于把一个事情说清楚,加上生气,吹胡子瞪眼睛半天,他和李珊才勉强把意思听明白。大致是这个广东老板在店里隔几天换个女朋友,隔几天换个女朋友,那些妹子呢也是贱,大概觉得广州老板有钱,没事来帮他洗衣啊,煮饭,有的晚上留宿,真是伤风败俗。你们作为人民警察,一定要好好管管这事。

这一席话让雨潇猝不及防,他望了望李珊,李珊也一脸懵懂地望着他。

我那房子租出一楼,我住二楼,我出门总要经过他店里,早晚没客人的时候,他和那些妹子搂搂抱抱的,有时候被我经过无意撞上,好难堪,我几十岁的人了,哪里看得惯这些!现在社会正在严打,他们顶风作案,你们正好借这个东风,好好整治一下!

雨潇是个慢半拍,李珊快性多了,哑然失笑道,哎呀,大伯,这个事情我们管不了!

老头颇为不满外加不屑地瞟她一眼,还是面对着雨潇,这细妹子不懂事乱插嘴!警察同志,你去管管!

我不是警察啊。

你不是穿着这警察的制服吗!老头的眼又瞪起来了。

他这不是警察制服啊,老爷爷……李珊忍不住又插一句,“大伯”升级成“老爷爷”了,一见老头瞪她的眼睛挺怕人,一吐舌头又咽下后半截话去。

雨潇苦笑一下,慢慢给老头作解释,首先他得告诉老头怎么区别制服,然后告诉他这里只负责收税,与收税无关的事管不了。在老头数次打断他的话后,总算慢慢解释完了。

那好,既然你们不管,我只好让他滚,不要脏了我的屋!老头忿忿然走了,出门前还回头把两个人狠狠瞪了一眼,口里嘟囔道,现在的年轻人啊,都没责任心,吃国家饭不管事……

雨潇和李珊你望我我望你斗卡通。

第三天,那个发廊的店主果然愁眉苦脸地来注销。待他注销走后,李珊叨叨絮絮地说,那个房子怕莫是有个不准做生意的鬼守着!以前做什么都不能长久,好不容易这个发廊生意兴隆,却又出了这档子怪事,这回可怪不得那个树挡生意了,说不定啊,那地方还有什么风水问题,他们应该请个师傅看一看。

晚上,股里搞新年聚餐,聚餐地点,经推荐,选在了房子较为宽敞,有经常接待聚会资历,而主人厨艺又素有名声的小朱的家里。

这次聚餐是金道通一手操办的,他也下了本钱,动了股里不少经费买了大量食材,具体采办当然是委托了各税管站跑集贸的协征员,内容不用说是非常丰富。

小朱主厨,先到的都得打下手,袁雨潇被分配揉两个猪肚,这在大冷天里算个苦差,洒上盐,就在一个大脚盆里揉起来。正揉着,凌嘉民来了,饶有兴味地看着他揉。他不满凌嘉民袖手旁观,要他帮着揉另一只。凌嘉民说没这技术,也没这手劲,手还特别容易容易起冻疮。

有什么好事,你比谁都快,一干活你就一大堆理由了!他心里又想起凌嘉民那次借口手痛不写材料的事。

哟嗬!你也可以找理由不做啊!凌嘉民笑了,你就说上个月杨明辉的岳母娘去世的时候……

你还说这个呢!他颇有点忿忿地说,慰问家属时你们一个个走在前面,一看要抬死人了,就呼啦一下不一个影子,好像地下有个洞一样窜得快!

这好像怪不到别人,我闪之前都扯了你几下衣角了,你就是呆站着不动,迟钝得屙血!

家属那时候急切找人帮忙,好意思跑?

那就行了啊!你既然要挣到好人的面子,得到了又怨什么?不想做你可以闪,做了就别怨!

吱吱吱!他只能用手下猪肚子揉出的声音代替回答。

这时候副股长钟云荷到了,与小朱等人打过招呼后,便问凌嘉民,要你通知孟坚来,怎么没见他人?

他有事来不了——再说,他现在又不在四股了……

嗬,刚刚调走就忘本啦,再忙,这样的活动也不能缺啊!

那是那是……凌嘉民敷衍地笑道,待钟云荷进入厨房和小朱闲聊,他才凑近了雨潇低声说,孟坚近来心情本就不好,这又是金道通操办的意图在于凝聚人心的宴席,他怎么可能来给他长脸!

他心情应该不错吧,调到二股去了,这是大多数人希望的路线吧!

那也得看是什么情况下调去的!

这还得分什么情况调的……

我听小道消息说啊,金道通和二股文股长关系好,早就跟他说有个人挺棘手,希望人事调整时文股长收了,文股长说越棘手越好——你晓得文股长号称老水手,论资历论能力论魄力,孟坚只有服服帖贴的份,二股他倒不是不想去,但既然文股长蓄了劲在那里等他,他夹着尾巴做人是必然的,而这一结果竟然是由金道通来决定的,他心里怎么扭得过来。主动走和被挤走完全是两回事,像他那种个性特别强的,更忍受不了被自己看不上的对手挤走!

还有几十年呢,不要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嘛,笑得最后才是笑得最好的。

都是你这样,也许海阔天空,也许一溃千里,这谁讲得清。

雨潇大点其头,他不得不承认凌嘉民这句话没一点问题。

凌嘉民又更近地近乎附着他的耳朵说,不过最重要的是,孟坚近来失恋了,这叫屋漏偏逢连夜雨,所以啊,这一段时间没事不要去招惹他!

倪莎?!

嘘!凌嘉民左右看看,还好,左右无人,显然大家对揉猪肚没有参观的兴趣。

这个事还真不是小道消息,那天孟坚无意听到倪莎和那个广州发廊老板搞到一起去的事……

什么?!

嘘——你不要一惊一乍的好不好,就是你们那里管的那个广州发廊啊,你居然一无所知?

我也没亲自管那个发廊,就是管了,这也不是工作范围的事吧!

那我怎么又晓得了?

你是天上的事知一半,地下的事全知啊!

承蒙夸奖!

不过我倒是晓得那个老板已经歇业走了,哪去了就不晓得了……

照说这个事你最有发言权!我是听说啊,那老板是回广州了,不但如此,竟然倪莎也要跟着那老板去广州了……

雨潇一惊,停了手发呆,指尖那腻滑冰冷的感觉一下子浸遍了他满心满身,他感觉整个人都冻僵了。现在往南边去的人不少,都觉得那边好赚钱……他喃喃地说,仿佛是自语。

倪莎是去赚钱呢,还是被老板骗上手了,这就说不准了,我听说那老板蛮风流,换女朋友跟换衣服似的——据说为这种事还和房东闹了矛盾,不知真假。

虽然你的话不是听说就是据说,但老板和房东因这种事情闹了矛盾,这倒是真的!雨潇不得不佩服这位“包打听”的耳朵面积大。

是吧?你说是真的一定不假了!反正孟坚不晓得从哪里摸到的风,一听就炸了,你是晓得他那性格的,当时我正好在他站里,准备等着下了班一起去打麻将的,一下班孟坚就往药店里去,我只能跟着,他把倪莎叫出来,直接说什么,那么广佬都是在广州混不起的菜农户,跑到我们这里来充老板捞钱,人不能太贱什么的,我几次都拦不住他的话。

这有点过份了啊……不过,可能他也是感情上有所付出,可以理解。雨潇说,他此刻想起当时写那封讨伐晓鹭的信,那也是自己几次都拦不住自己的发泄。

付出是有点多,估计清凉油能埋到他下巴了!凌嘉民开了个玩笑,雨潇却笑不出来,他似乎无法如凌嘉民那样很轻松地接受这个事。其实这似乎并不关他的事,毕竟,他又不是孟坚。不过……

凌嘉民见玩笑没有效果,只得继续往下说,孟坚这么一搞,倪莎也发了飙,说,你是谁,哪里来的,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三道四,结果是不欢而散,这下好,朋友都做不成了!

雨潇无声地长叹一声。

他正叹息着,人监股的龙股长进了门来,大家便忙着和他打招呼。雨潇却悄悄问凌嘉民,今天不是我们股里聚餐么,怎么其它股里人也来了?

其实话一问出来,他就知道嘴快了,几乎要抽自己一下。

凌嘉民嗤地一笑,雨潇早知道问题收不回来,只能让手下的猪肚子更其吱吱作响。

金道通踏着这吱吱的节奏走进屋来,高视阔步的,团团地和大家打过招呼后,便到雨潇身边蹲下来,饶有兴味地看他揉猪肚。

金股长,你现在还没学会抽烟,别人见面,都不晓得怎么打招呼!凌嘉民拿出烟来,半笑半真地说。

你现在这个招呼不是打得蛮好吗?金道通咧嘴一笑,也咧出了孟坚那种傲气。

诚哥教导过我们,不接别人的烟是不礼貌的。雨潇插一句嘴。

没这个说法,再说,我就是不礼貌,你能奈我何啊!金道通笑道。

嗯嗯,你现在是踌躇满志。雨潇学着孟坚咧歪一下嘴,自己感觉咧得不太像。

金道通凑近他低声说,哎,说正经的,上半年我们股任务完成得相当好,你报道一下,大意说,机构改 革见成效,任务完成得大大的好,这么一个意思,你负责写,我负责登报!

任务去年也不完成得好吗,这和机构改 革有什么关系?机构改了什么革?雨潇问。

每个股室都提拔了年轻人,我们四股各站人员都有调整,年底各股室之间很多人都有调动,这不都是吗?

这算什么机构改 革,这只是一个平常的人事调动嘛,年年都有的,这和完成任务之间有什么联系啊?

一切要紧跟当前的大形势嘛!

这个我写不好,你另请高明。

金道通盯他一眼,不再多言,起身与别人说笑去了。凌嘉民也盯他一眼,拍拍他的肩,混到说笑的人群中去。

雨潇耳畔只听得猪肚的吱吱声,指尖越发又冷又滑。

席终人散后,他骑车回家,居然没有一个同路人。

虽然马路上熙熙攘攘,他莫名地感觉孤寂与冷清。

仿佛要给他以安慰,一个熟悉的声音亲热地呼唤着他,循声一看,一张熟悉的笑脸浮出人流,像一只水母一般向他飘来。

是倪莎。

我去小朱家还磁带。你呢,你去哪?

我正好刚刚从他家出来,我们股里今天在他家聚餐。雨潇有些陷入她新风格的俏丽中一时不能自拔,你今天看起来更……洋气了!

心里感叹,如此丽人,孟坚竟无福消受。

倪莎灿烂地一笑,表示感谢,接着却马上敛容他的同事们是不是都还在小朱家。

他告诉她有些出去跳舞,还有一些留在那里打麻将。她脸上显出踌躇来,那我就不去了……要不,交给你,帮我还一下好吗?不待他答应,她便递过来三盒磁带,并再次表示感谢。

他知道她不想碰到太多的与孟坚有关系的人,接过磁带答应了,又表示,她其实也没必要这么着急,过几天还也一样。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说过两天我就要去广州了。

他也受了感染似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股清冽的混着少女体味的药香注满胸臆,他略微屏住呼吸,把这药香慢慢压入丹田,这才笑着祝她一切顺心如意。她很高兴地接受了他的祝福,且说,难得走之前能碰到一个朋友,要请他晚茶,谢他帮忙还磁带,也算请他为自己送行。他笑了,请别人的客为自己送行,这算是什么套路。而且他刚刚聚完餐,肚子里哪里还容得下一丁点东西。她也笑了,说那就请冷饮吧,相当于饭后甜点。

他只能恭敬不如从命。

 

 

“我感觉故事开始有点落套了,”秦律师笑着说,“接下来似乎会是你这位知识青年才俊,拯救或者改造一个误入歧途的女孩的故事。”

“你可能真的是不应该当律师!”袁雨潇半天挢舌不下,“不过,到底是谁拯救谁,谁改造谁,还不一定吧!”

秦律师做个制止的手势,点点头,低了头沉思。

“你说得对,”好半天他才抬起头,“你可能也需要改造——不过,让倪莎来改造你,感觉还是有点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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