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条猛力吸一口烟,把小半截烟吸成了个烟屁股。
转身时候,手指一弹,将烟屁股弹出一道弧线,如同一颗微型迫击炮弹,落到两公尺外的煤灰堆里。
双目随烟屁股弧线起落时候,调整了一下目光焦距,再次看清了远方的紧急通知信号。
然后他转身面对锅炉房门,喊了一声:“小盒子!”
小盒子在锅炉房里脆亮地应了一声:“来了!”笑嘻嘻地出门跑过来。
“老子去喝两口,这里你看好了。”
“好咧!您放心去,替我喝点儿。”小盒子说。
老条笑骂一句,走向警备司令部大院右侧旁门。
执勤卫兵和带班军官都认识老条。“条爷!”“条哥!”地打招呼。
老条知道他们见到自己的不同想法。
有的想:“这老资格条爷,功臣奖金和残废金都够买十几亩水田了,还在这里混‘编外兵爷’,要是老子,早他 妈的走了!”
有的想:“听说条哥是神炮手,他还想有机会再当军官,大露一手,升上几级去-----”
还有的想:“像条爷这样过也不错。灯红酒绿,舒服的时候到窑子里弄一炮,比在乡下当小财主强------”
老条笑着打招呼:“弟兄们,老子出去喝两口,回来晚了,不会换了岗,不让老子进来吧?”
几个兵连带班军官都乐了。
“条爷,有哪个兵不认识您老?”
“条哥,要是真把您老挡住了,您上怡红院睡觉去!明天早上当官的们没热水用,让他们用凉水洗!哈哈哈。”
“条哥,您让他们今天晚上打炮之后,就没水洗他娘的炮管!哈哈哈!”
老条笑骂道:“一帮狗弟兄们,没个正经的!”
在笑声中,摇摇晃晃出了右侧门。
他绕来绕去地走,有时候还转脑袋,跟着对面过来的女人看,看着对方的腰臀扭摆,嘴里还啧啧出声,显露一副老兵痞的眼神。其实他是看有没有人跟在他身后。
到了那饭馆,跑堂伙计笑嘻嘻地打招呼:“条爷来了?请上座!”
老条笑道:“他妈的老子就是那个老地方坐下就得,什么上座?”
跑堂伙计说:“掌柜的说,最近弄到两箱三十年的汾酒,您老不尝尝?”
老条乐道:“三十年?三年吧,你哄老子呢!”
又说:“不过老子倒真要看看,妈的,要真是三十年的,小酒坛子上难作假。”他走向厅堂靠里的柜台。
掌柜的早已经看听得清楚,笑眯眯地提了一只小酒坛子,放到柜台上。
“条爷,您老自己看。要是不对路了,您提了走,再奉送一坛十年的老白干。”
老条笑道:“那好。老子一定要看出假来。”靠在了柜台边,仔细看那小酒坛子。
掌柜的笑嘻嘻地指着酒坛上的封泥和纸标:“您老看仔细了。”
他嘴唇微微动,好像在念商标,声音绝对传不出两公尺去,“这张照片上两个人,你是不是见过?”他的手掌微屈,露出手下压着的一张两人全身合影照片。
老条仔细地看酒坛上纸贴——其实他是全神贯注地看那照片。
他的嘴里轻声咕噜:“矮一点的,没见过,不认识。高一点的,很像敌人侦缉大队里的一个中尉,嗯,应该是他!
照片上年轻些。我见到他时候,他穿的是军装。
他应该是敌人侦缉大队管秘密分队的!
嗯,这酒,还真他妈的是有年头了!
老子算算啊,嗯,光绪多少年,妈的,到现在也只二十九年嘛,哈,好,就算是三十年,给老子上二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