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荷衣安全归来后,众人便启程赶往香山。烟姑为赴香山之约,虎跃等邙山弟子则为其助威,令狐峥鹿骄嵘江带鹤等人则为观看这百年难得一见的香山比试。
但邙山刚经历废立掌门、萤夫人千里斩仇人、夏荷衣被劫等诸多事情,已耽误了时间。众人赶到香山时,足足晚了两日。
香山脚下,聚集了大半个江湖,烟迟林吞金居士及四小君、庐山掌门金瓜击顶马如虎及庐山小八仙,天门山大半弟子也来了;湘水门其余弟子亦先赶到了香山。
还有九天宫的花火凤凰凤惊欢,她携左右两位护法与女儿凤霜天一道前来。此外更少不了阎罗殿黑白双蝠、泸水鸳鸯、岳女青螺剑、黄沙道中三口蛙及一众江湖豪杰。众人在香山脚下,于风雪中足足等了两日,终于等到烟姑将至的消息,众豪杰欢呼雀跃,但最先见到的却是令狐峥!
令狐峥踏着风雪、当先而来,三口蛙率先问道:“令狐小圣,烟姑前辈可到了?”烟姑是德高望重的江湖前辈,绕是他再多嘴多舌,也不敢问出下半句:“她老人家可是临阵退缩,不敢来了呀?”
令狐峥径直走到龙惊雷身前,躬身行礼。龙惊雷身后跟着一众戴天山弟子,贝雪狮听闻师父与玉蝴蝶香山比武的消息之后,便不顾派中掌山弟子与督山弟子之争,携师弟赵雷獐、石霜狛、梁雲猬匆匆赶往香山,为师父助威。
贝雪狮一走,韦铜驼生怕他在掌门面前胡言乱语,对自己不利,也带着胡山螟、何山蛉、梁山蜾等弟子前往香山,为掌门助威。
龙惊雷只见令狐峥,不见烟姑,脸上一半是惊诧,一半是失落,低声问道:“阿烟,她改主意了么?不来与我比试了么?”香山比试是他见到烟姑的唯一机会,故而当时想也不想就接了战书,此刻若烟姑不来,他一腔期待便即化成泡影。
令狐峥道:“烟姑有话,吩咐晚辈前来转达。”龙惊雷大喜,急问道:“什么话?”令狐峥附到他耳边,悄声低语一番,龙惊雷脸上的喜色骤然凝固,取而代之的是失落、伤感;他转身带着贝雪狮、韦铜驼等弟子先离开了。戴天山弟子虽是惊讶疑惑,却不敢多问。
江湖群豪颇是震惊诧异,三口蛙最先叫嚷道:“令狐小圣,你传了什么话,竟叫龙掌门寞然离去?”令狐峥朗声答道:“无可奉告!”
众人皆好奇烟姑何时到来,九天宫座下护法“啼血杜鹃”杜秭归问道:“烟姑今日来是不来?江湖各路豪杰可等她老人家整整两日了。”洛水潭的岳女青螺剑呛声道:“九天宫若不愿意等,大可离去便是。”
泸水鸳鸯之罗织鸯说道:“烟姑是江湖数十年一见的奇女子,莫说两日,便是等上十天半月,我等也是心甘情愿,不该有半句怨言。”凤霜天看不得旁人欺负九天宫,何况是她二娘,便道:“你们心甘情愿等人,我九天宫心急如焚见人,恨不得现在便一睹烟姑前辈的绝世风采。”
“绝世风采不敢当,不过是个风烛残年的老婆子罢了。”寒风吹过,片片小雪花飘然而落,带来了这一声脆响,中气十足。众人一阵欢喜,循声看去,只见风雪中,一群人款步走来,竟是湘水门熊氏兄妹与江带鹤朱鹮衣等弟子。
先到的湘水门弟子纷纷迎上去,拜见师父师叔,与同门汇合。朱鹮衣见了朱猊,当即笑逐颜开,向着父亲飞奔而去,到了跟前又悻悻停下,恭敬行礼。
朱猊态度依旧冷淡,只瞥了一眼,既不搭理女儿,也无视妻子熊九艳,他目光扫向远方,只见风雪动,一个人影缓缓而来,一身白衣,满头白发,容颜虽老,英气依旧,一双眼睛炯炯,她步履平稳且轻盈,转瞬之间,已至众人面前,其速之快,欺风赛雪,来人正是玉蝴蝶烟姑。
烟姑身后还跟着一女子,锦衣貂裘,头戴青梅冠,缠腰青龙鞭,风采卓然,灿如明珠,不是鹿骄嵘是谁;再后才是虎跃等邙山弟子。群豪哗然一片,半为玉蝴蝶烟姑终于到来,半为鹿骄嵘竟跟在烟姑身后。
烟姑朗声说道:“邙山玉蝴蝶来迟,叫诸位久等,对不住了。”群豪哈哈大笑,直言烟姑来的正是时候,朱猊却道:“姑姑,何事耽搁了。”
烟姑道:“邙山正值多事之秋,新旧交替,故而来迟了。”众人听出了她话中有话,目光往人群一扫,邙山弟子行列中并不见掌门虎不休与邙山少虎虎奔,疑团便在心头缓缓散开。
马如虎先问道:“烟姑与龙掌门比剑如此之大事,百年难得一见,怎不见玉掌翻天虎掌门前来?”烟姑唤来虎跃,将他推到众人面前,朗声说道:“这是我邙山派新任掌门虎跃,跃儿,见过各位前辈,你初登掌门之位,日后要虚心向各位前辈讨教学习。”
此话无异于风雪天中忽然落下一道雷霆霹雳,叫香山脚下众人皆惊愕。因烟姑把控严格,邙山上经历的劇变,尚未传到江湖中,此刻突然公布,怎叫人不惊?
群豪纷纷议论,不知虎不休犯了什么大罪,竟叫烟姑废了他的掌门之位,众说纷纭,好生热闹。如此情形,虎跃如何拜见各派前辈,烟姑又朗声说道:“虎不休悖逆天理人伦,掌杀亲子,已被我废去掌门之位,囚禁于平阳洞中,此后生死有命。”
此话一出,山头震惊!朱猊及四小君目光扫向邙山弟子,果然没见到邙山少虎虎跃的身影,琴螭小君怒道:“弑父杀子,与畜生无异,不配为人。”
大半江湖人士愤怒于虎不休杀子的禽兽行为,一半则如庐山小八仙那般,为虎奔英年早逝、竟死在生父手中,而感到遗憾惋惜且悲痛。
虎跃在烟姑的指引下,一一拜见各路有头有脸的江湖英豪。烟姑道:“小虎年纪轻轻,不得已当了邙山掌门,肩负重担,日后任重而道远,请各位掌门多多关照、指教。”
数位掌门之中,龙惊雷提前离去,熊九言因着虎不休逼婚朱鹮衣之事,对虎跃仍耿耿于怀,并不吱声;天门山掌门如今是令狐峥,太白门门主亦是他,听了烟姑一番话,恭敬说道:“不敢当,我与邙山小虎掌门年纪相当,日后共同进益。”
鹿骄嵘是倚天教教主,但在大半江湖人眼中,是魔教,故而她并不出声。最后便是庐山掌门马如虎了,他笑道:“小虎英雄年少,他日必有一番作为。”
烟迟林不理江湖之事,烟姑并不问朱猊。朱猊却问烟姑,“姑姑叫小圣传了什么话,叫玉面飞龙前辈先行离去了?”香山众人中只他有胆子问出心中疑惑。
烟姑却也不恼,道:“明日午时,香炉峰比武,我玉蝴蝶烟姑与玉面飞龙一较高下。只比试之前,我不想见他,请他回避。”只一句话便将龙惊雷打发了,众人不知详情,只能暗暗疑惑。
烟姑从邙山弟子手中接过两柄长剑,其一抛向朱猊,其一握在手中,道:“吞金,二十年未见,我且试一试你的玉生烟萝剑有没有退步?”朱猊眸光大亮,欣喜之情溢满整张脸,愈发显得他玉树临风,说道:“多谢姑姑赐教。”
江湖众豪杰更是喜出望外,万万没想到,在玉蝴蝶与玉面飞龙大战之前,竟先看到烟姑与朱猊交手过招。两人拆招比剑,定然不亚于玉蝴蝶与玉面飞龙的比试,必又是一场盛况,叫众豪杰如何不喜?
朱猊有意让长辈,但见烟姑迟迟不动手,便知她老人家也有意让小辈。朱猊也不谦让,他以气御剑,剑刃当空直上,俶尔微微一弯,剑尖直指烟姑眉心,好一招“玉女投壶”。
这一招极尽轻灵迅速,恐怕虎不休也使不出如此效果。烟姑赞一声:“好!”只一招便知其剑法之精妙,她手持长剑,自下而出,斜斜向上一直,剑锋忽然弯曲三分,在烟姑掌力操控之下,向前一点,不偏不斜打在朱猊剑锋之上。
两剑相击,拼得是持剑之人的内力,只听得叮的一声,异常清脆刺耳。但见烟姑持剑一转,从朱猊腰间一削而下,迎风回转,斩其右腿。
“爹爹当心!”朱鹮衣目不转睛地盯着朱猊,见其危险,关切之情脱口而出。四小君之一棋貅小君道:“小师妹不必担心,师父自能应对。”只见朱猊右腿向左一曲,迎风一展,非但避过了烟姑的剑锋,更是一脚踏于其上,身子腾然而起,立于剑上,将其压弯三分。
“乾坤易风脚。”天门山弟子脱口喊了出来。原来朱猊使的这一招正是天门山的乾坤易风脚之“鲤鱼划水”一招,天门山弟子见到熟悉的招式,不由得思念已故的掌门羊襄,眼眶顿时一红。
“精彩!”“好啊!”众英豪朗声叫好,由以唐听蛙声音最洪亮。只见朱猊端立在剑刃之上,面如玉冠,双目炯炯,迎寒风、沐白雪,翩翩然竟似天上仙翁临凡,神采湛湛,叫人不敢逼视。他倒转手中长剑,白光一闪,直刺烟姑中庭,这一招叫“玉女拜寿”,当初他曾以此招对付鹿骄嵘。
烟姑心情大好,哈哈大笑,飘神后退两步,身影却忽的一闪,轻如蝴蝶翩飞,绕到朱猊右侧。如此凶险一招,竟叫其轻而易举地避了过去。朱猊挥剑追击,烟姑落剑回挡,两人不分攻守,打得不相上下,转瞬之间,已过了三十余招,真叫一众江湖豪杰大饱眼福,愈发觉得不虚此行。
狐鹿二人站在西北角,并肩观战,鹿骄嵘问道:“小圣,依你之见,烟姑与吞金居士,谁能险胜?”令狐峥道:“不好说,烟姑的玉生烟萝剑比吞金居士精妙三分,然居士兼学百家,绝不易败。鹿姑娘以为如何?”鹿骄嵘道:“英雄所见略同!”
两人目光时刻打在烟姑与朱猊身上。只见烟姑左手拍在雪地之上,撑着身子凌空而卧,使一招“玉女献莲”,长剑来回挥削,步步紧逼,攻敌下盘,其速之快,叫人咋舌。
剑刃过处,切得寒风簌簌作响,地上雪花被剑气所击,纷纷扬起,落下时已成碎末。虎跃惊叹于剑招的威力,目瞪口呆,暗暗感叹:“我的玉生烟萝剑何时何日才能达到姑姑这般水准。唉,如今大哥已归黄泉,无人再指导我剑法,若要精进,谈何容易。”
众人满目期待,不知朱猊要何如破解此招,四小君却面色淡然,嘴角依然挂着浅笑。只见朱猊连连后退,一连退出两丈有余,手中握着的长剑却不曾出招,忽然间,他双脚凌空虚踏,竟越走越高,转眼之间,已站在一丈之高的空中。
“方天叠云丝!”烟姑惊诧之余,停下了剑招,一个鲤鱼打挺,稳稳落地,抬头望着凌空而立的朱猊。朱猊面带浅笑,眼光闪烁,透着得意之情,却是看向鹿骄嵘。
鹿骄嵘出声赞道:“居士进益非凡,当日在明月山脚下能立半丈之高,今日便能立一丈之高。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佩服佩服。”
烟姑道:“原来又学了新功夫,好,我上去与你过几招。”她手臂迎风一展,接连晃动数下,猎猎有声。群豪不明所以,不过片刻,烟姑脚下聚了一团雪白,跟着她便飘然而起,便似脚踏祥云一般。
满山英豪瞠目结舌,半空中的朱猊亦满脸惊异之色,最兴奋惊喜的莫过于湘水门的“小毒虫”罗蒲衣,一双眼睛瞪得大如铜铃,“烟姑前辈成仙了呀,她竟能御雪腾飞?”
夏荷衣正站在她身旁,拍了拍她肩膀,摆手说道:“烟姑脚下的并非白雪,那是她老人家驯养的白蝶。只是这白蝶也忒厉害,寒冬雪日里,竟也能活。”
一听烟姑竟能驯养白蝶,为自己所用,罗蒲衣大开眼界,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众人目光只在半空之上,但见烟姑脚踏白蝶,凌空一跃,双臂微展,恍如白蝶翩飞,曼妙唯美至极,她挥剑横扫,剑刃薄薄一片,切风斩雪,却透着一股凌厉的杀气,先削向朱猊脚下,俶尔间翻转向上,如轻烟缭绕,连连卷向朱猊大腿,自下而上,好一招“玉女乘鸾”,在烟姑手中使出,竟有一股势不可挡的气势。
朱猊立在银丝之上,细若无物,甫一抬脚避让宝剑锋芒,却当即失了平衡,飘飘然从半空落下。只见他不慌不忙,凌空翻身一转,右脚在左脚上一点,又起两个空心筋斗,跟着稳稳落地。
朱猊凝神聚力方能立在云丝之上,但如鹿骄嵘那般在脚踏云丝与人交手,还要勤加修炼。朱猊落败,烟姑脚下的白蝶忽然散向四周,她老人家双脚轻轻一展,踏着白蝶,缓缓落地。
朱猊收了长剑,整束衣裳,道:“畅快啊!姑姑,今日便到此为止罢,明日你还要比剑,不宜耗费太多精力。”众豪杰观战意犹未尽,朱猊却忽然停止,好不扫兴。
烟姑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