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南方的通道,走过一段漫长且狭窄的甬道,弯弯绕绕从甬道出来后,便是殿堂。
殿堂比刚才的赌场更大更阔气,有二三十名仆从婢子在洒扫布置,四周插了与时令不相符的绿梅,很明显这些绿梅是在魔力加持下被迫停留在去年冬绽放的模样,砾突然想起来茅草屋前被薅得光秃秃的绿梅树。
砾见一女婢正在指点那些仆从,甬道处,有人送来婚服,那女婢双手接过,端着婚服往里面的房间走去。砾想,应该是送给姐姐,遂跟上去。
果然,设计之人心思缜密,房间在石墙深处,每过一处,便有一道石门开启,一道石门落下。若不是消耗神力隐身紧跟,如此隐蔽,不论是外面的人想要进去,还是里面的人想要出来,都是难上加难。
终于,打开最后一扇石门,门内有女子失落地伏在案前,头枕在柔软的左手上,右手随处耷拉,她面色发白,但半侧的脸庞轮廓依旧清晰,可以想见,是个妙人儿。
石门内的女子听见石门开启的声音,不等女婢走近,便头也不抬,冷冷呵斥,“出去。”
女婢端着婚服靠近女子,直到放下婚服,跟她说,“代愔姑娘,这是魔尊大人让送来的婚服,让我务必为您收拾好,吉时之时带您过去。”
代愔愁容不展,迟迟不答,女婢欲上手,结果被隐身的银砾打晕。
代愔并未看见隐身的银砾,警惕地看向四周。直到银砾出现在她眼前,她转悲为喜,吃惊地问,“蒼葭?你怎么来了?”
两姐妹双手紧拉,欢喜鼓舞。
不对,她还会隐身,而且拥有神力,她是神界之人。代愔拉住银砾的手顿住,但没有松开,她在等她的解释。
银砾扶姐姐坐下,告诉她,“姐姐,我是砾儿,白蒼葭是我所历一劫,如今已经历劫成功。”
原来如此,代愔问,“那你如今已经是神女了?”
银砾温情脉脉注视着代愔,点头。
砾想告诉姐姐关于她们的往事,不过,此时姐姐与元宣哥哥正是历劫之时,若让他们知晓,恐会影响历劫,于是作罢。
代愔同样温情地盯着银砾,庆幸道,“成功便好,砾儿。”
一声久违的砾儿,已经分别十六年,走过十六个没有姐姐的春夏秋冬,如今,终于在春暖花开的日子再相见,即便如今在魔域这湿冷之地,银砾心中的花也早已绽放。
砾道,“姐姐,我为你解开咒术。”
代愔摇头,“这咒术,是杳冥亲自下的,你的神力恐怕不敌,甚至还会被反弹。”
砾起身在代愔身上施法,“破!”,神力不行,但银砾使的是上古神力,自然可以。
银砾取下女婢腰间挂着的开启石门的钥匙,准备拉着代愔往外跑。
但是代愔反手拉住她,同她说,“我的焦尾琴被杳冥扣下了。”
“那我们现在去偷。”
代愔微微摇头,嘴角噙笑,拉着神情些许紧迫的银砾回来,按着她坐下,斟上茶递给她,“今晚大婚,我会趁机取回来,不过,我们还要商量,如何救出千剂。”
代愔拿出水牢的地图,不紧不慢同银砾说着她的计划。
“砾儿你看,水牢由数千万间相同的牢房组成,三排六道,不熟悉很容易迷路。
其次,按照杳冥谨慎的习惯,我猜测,他会把千剂锁在最里面的牢房,那里既不容易进去也不容易出来,而且越往里水越深,是折磨千剂最好的地方、解救千剂最难的地方。因此,我们要争取最多的时间。
今晚宴请宾客的酒水中,我已经下了毒,只要喝了,没有半个时辰,醒不过来。
门外站岗的魔兵以及没有喝酒的人,我会焚香,配上我的琴音迷晕他们。
最难的就是对付杳冥,他一向谨慎,且魔力高强。
我早在我的焦尾琴中下了咒,碰到的人,只要我催动魔力,就会被反噬,不过,这也只能拖住杳冥半炷香。
也就是说,我们从宫殿到水牢,找到千剂并解救他,最多只有半炷香的时间。”
“要不我先去水牢摸摸底?姐姐?”
代愔从容且坚定地说,“不,水牢戒备森严,我们只有一次进去的机会。”
代愔拿出一颗丹丸递给银砾,“砾儿,吞下。”
银砾什么都没问,就着茶水送服。
“此丹能助你躲避我的迷音。”代愔继续说,“到时候,你扮成婢女的模样,跟在我身边。”
银砾满口答应,“好。”
她们焚了迷香让敲晕的婢女吸入,随后将其隐在石墙之中。
代愔简单收拾,穿上婚服,门外有婢女前来迎娶代愔。
银砾扶代愔通过甬道,来到魔殿。此时宾客尽至,皆落座等待婚仪。
杳冥见代愔蔫耷耷的,面容憔悴,胭脂都不能盖住她发白的脸,脸上也没有一丝笑容。但他丝毫不介意,此刻,他们同穿婚袍,马上就会在一众鬼、魔的见证下,迎娶他心心念念、琴艺绝尘的美人。
杳冥与代愔并肩站在魔殿正上方,杳冥取过旁侧的美酒,得意地举杯,“今夜,感谢各位的见证,来,共饮此杯。”
众人举杯,齐声祝贺,共庆此间。
有小鬼闹哄,“听说,代愔琴师琴艺高超,不知今夜,我等是否有幸,能听上一二?”
其余众人皆希望能听上谣传的仙乐,众声齐呼。
魔尊高兴,取出焦尾琴,与冷脸的代愔好声好气道,“愔儿,今夜高兴,就来上一首?”
代愔表情表示不悦,迟迟不开口,僵坐在那里。
杳冥将焦尾琴放在她案前,告诉她,“愔儿,来一首。”
众人哄嚷下,代愔敛容,嘴角勾出一丝笑容,手按在琴上起势。
杳冥见状,高兴得合不拢嘴,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琴音起,香烛焚。
琴音悠悠,如莺啼婉转、幽兰绕心,珠落玉盘、动人心弦,灵动飘扬地传遍魔域每个角落。
不消片刻,加上酒的作用,众人的脑袋已经昏昏沉沉。
魔尊杳冥也被代愔在琴上下的咒所缚,动弹不得。他奋力挣扎,甚至动用九成的魔力与之抗衡,但还是失败告终,只能眼睁睁看着代愔褪下身上的婚袍,拉着身旁的婢女奔向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