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个陈扬回来了,无论说什么都不会放开她手的人。
这种夸赞的话就像拯救她的良方,让她充满自信与勇气。像她这样的人从小被打压惯了,什么“没用”“白痴”“没出息”之类的话听到也是司空见惯,爱理不理了,陈扬总是知道什么话能激励她。真正自卑的时候甚至不敢走在他身边,可真正自信的时候,她也觉得自己可以在某一方面赢过他,强的可怕。
陈扬如果要做社会这个大建筑的钢架,那她愿意做黏在钢架上的水泥。
“你快点头啊。”陈扬看她还能发起呆,笑着催她。
王书和小鸡啄米似的点。
陈扬摸摸她额头上的疤痕,非常满意。
这个疤痕还是非常明显,昨晚看是红色的,油烫红的,现在已经是黑色了。再看她,脸上都是笑,好像额头上没有疤一样。她是能吃苦的,也不在意这些苦。上了中专就是不学好吗,那她是坏孩子吗。陈扬坚定地否定了。
边聊天边上课,上午算是熬过去了,比她前几天的生活好过多了,感觉突然呼吸上了空气。
下课铃声响,王书和习惯性往右拐,陈扬拉住她。
“嗯?不吃饭吗?”她问。
陈扬搂着她的肩膀掉头,笑问:“我们回家吃嘛,你不是不喜欢食堂吗,怎么老往那走。”
刚放学,楼道里好多人,逆着人流走,陈扬和她快被冲散了,他们俩被迫站在墙边等大队伍走完。住校生都往右拐去食堂,王书和已经走入他们这一大流里。
好多人来人往,陈扬牵着她的手。王书和看着他笑,坦率地说道:“还不是因为你,你总要留在学校,我想陪你啊。”
本来是没有勇气说这种话的,昨天刘清影教她的,她学会了。
陈扬捏捏她的脸:“还好没有把你吃瘦,不然我要内疚了。”
王书和光顾着看他的脸,没看见路过的颜文乐,颜文乐走前撞了她一下,她像没感觉到一样扑进陈扬怀里,连头都没回。
等大部队都走了,楼道里好亮,只有他们两个人朝左走了,手牵手,一起走出教学楼。车棚处人都忙着回家,没有人关注他们。
陈扬推好车,王书和坐上他的电瓶车。手抱着他的腰,头放在他的肩膀上,风吹过她的长发,吹过他面颊的风也来到她脸上。
身旁迅速划过的风景是熟悉的地方。
“这家淮南牛肉汤倒闭了耶,好可惜。”王书和说,“以前我们常去呢。”
“前几天就倒闭了,听说和他老婆离婚了。”陈扬说,“你才看见?”
“是呢。之前都要赶着上班,哪儿有空看旁边的店。”
“没事儿,现在看见也一样。”
“呃,今天颜文乐是不是撞了我一下?”
“撞的是你,你不知道?”
“我不是光顾着看你了嘛,要是他撞我,下午我去骂他。”
“无所谓,他就是想和你说话。”
“无聊的把戏。”
“切,”陈扬笑,“你真的懂?”
“当然啦,但是他只能当朋友,因为我不能放弃你啊。”
“哎呦,你也会说这种肉麻的话~”
“切,烦死你了!”
“早上睡了一会儿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一点用都没有,还是很累哎,身体累心也累,就是很累。”
“你那个店长很好吗?”
“当然很好,店长很关心我,李铭呢也会帮我的忙,我感觉很好啊,我很幸运。”
“那中午回家再睡一会儿好不好?”
“好!”
……
已经连续几天没有回家吃饭,躺在沙发上的时候像躺在云上一样,太舒服了,还得是家。虽然不是她家。
陈扬父母离异,他跟他妈妈住,王书和虽然父母未离,但关系不好。他们俩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也习惯了只有彼此的生活。
中午的饭菜陈扬妈妈已经做好,她吃完饭去打麻将了,只剩下他们俩。
阳光从阳台照进整个屋子,家里显得非常温馨美好。王书和从沙发跑到阳台,往外看,小区中葱茏的绿色一大片。饭菜的香味已经传过来了。
“吃饭。”陈扬已经开吃了。
王书和一个箭步冲过来坐到他身边,惨遭吐槽:“你跟一百年没吃饭一样。”
王书和摇头晃脑当没听见开始吃饭,大口吃饭一点不注意形象。
“你现在吃饭都这个样子了?”陈扬疑惑问,“吃那么快干什么?”
“上班习惯了。”她笑说。
“你上班吃饭很着急吗?”他问。
“是咯,被你猜中咯。”她笑说。
陈扬在心中叹了口气,他没表现出心疼的样子,可看着她十口就刨完了饭,菜都不用吃几根,很难不心疼。
“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厉害得可怕?”她笑,“我的眼泪已经流光啦,不会再流了,陈扬,我保证,我会赶上你的。”
她眼中的坚毅闪现出夺目的光芒,陈扬点点头。
待他吃过饭,王书和碗都刷完了躺在床上。等他收拾完,她已经睡着了,睡得很沉。
陈扬找出她集满奖状的口袋,大大小小好多的奖状都是她的,初中的时候但凡她参加的作文比赛一定有她的奖,初中的一期校刊里有她的诗有她的作文有她的照片,是语文老师最喜欢的课代表,公园的荷花开了以此为题征稿,她的作文录入其中,奖励了新华书店的卡,她的奖在他心中已经足够多了,可她自己还想拿多少奖才够,还要拿多少奖才能赢得世俗的认可。
朱棣一生的功绩洗不清他罪名,难道他们一沓的奖状也无法告诉那些人,他们不是坏孩子吗?成绩比人品更重要吗?
王书和不被别人看见的光芒他都看在眼里。老师说强扭的瓜确实不甜,在她这是的,她讨厌的人看都不会看一眼。
边上学边上班不是王书和第一次干这样的事了,她初中喜欢写小说的时候,晚上八九点放学还能回家写完作业写小说到十二点。
陈扬掏出口袋里今天拿到的奖状放在里面,心中感慨万千。
床永远是学校的桌子凳子比不上的,王书和舒服得一觉睡到一点半,下午上学。一睡醒看见床头柜上自己的一堆奖状,感觉很心酸,重新把奖状收回柜子里。
“陈扬,你把我奖状都拿出来干什么?”王书和打着哈欠从卧室走出来。
陈扬在她书房看书。
王书和穿好衣服换好鞋子,坐到他身边:“你在看啥?”
“你书柜里的《时代轴心》,”他合上书放了回去,“你没发现奖状里有一张很不一样吗?”
“啊?”王书和满脑门问号,“有多不一样?掉色了吗?”
陈扬笑:“掉什么色啊,是你演讲比赛的三等奖。”
“哦,无所谓,不发也一样。我的实力已经不需要奖状证明了。而且那些奖留着也没用,改天烧了。”她笑。
陈扬看到她藏在眼底的苦:“留着吧,做个纪念也好。”
“我觉得不是纪念,是讽刺。是打一个个打我的巴掌,我很疼。”
王书和摇摇头,苦笑说:“王老师一定对我很失望吧。”
“你问了吗?”陈扬摸摸她头,“你没问怎么知道呢,不要乱猜啊,或许哪怕四年过去了,她依然记得你的声音呢。”
王书和扭头看他,眼带泪花:“谢谢你。”
抱住他,眨眼间,眼泪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