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间的氛围变了,陈扬发现了。仅仅三天,王书和像变了一个人,如果不是还长着当初的样子,他不敢认。王书和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和他顶过嘴,哪怕再不开心也会忍着伪装给他看,哪怕是明显到泪水在眼里打转。
陈扬不知道怎么了。三天时间,怎么就能把她变成另一个人。他甚至一点都没发觉。
这个下午过得太糟糕,他们俩就像刚认识的人一样客气。
下课铃一响,大家都站了起来准备放学,王书和也和他们一样,她直接转身就走,陈扬拉住了她。
“你走那么急干什么?”他问。
“我赶着去上班。”她说。
颜文乐本已冲到门口,听到她这话后又回头看了一眼,路成羽把他拉走了。
“你还在上吗?”陈扬问。
“当然。”她说,话语中有些自豪。
陈扬赶忙拿起自己的包追上她:“我和你一起走。”
王书和像赶时间一样一分钟都不愿停,在路上时也是能开多快就多快,陈扬在她后面。到了小区门口王书和停下来等等他,陈扬已经被她甩开。
看着他终于从视线中出现,直到停到身边,王书和对他说:“你回家吧,我直接去上班了。”
“你不是还没吃饭吗?”他着急问。
“我习惯了晚上回家吃。”她笑说。
“你这几天都是这样吗?”他问。
王书和笑笑,没回答。
“你这样不行啊,你天天都不吃晚饭的话肠胃会不好的,而且觉也不够睡,我听老师说你最近被批评不少。”他说。
王书和还是笑笑,嗯对,这些她都知道,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别上了吧。”
这次陈扬拉住她的手,照样被抽走,王书和摇头,然后走了。
回到店里,这次李铭在。多一个老手在,店里一点都不忙,也根本忙不起来。她到的时候已经忙过一阵了。不忙正好,刘清影说教她后场的,正好有空。
上班几天,她已经完全了解这家店,后场,非常清楚。
刘清影拉她站到汉堡机那,给她展示了一下用法,一个汉堡面包打开后翻过来用内侧朝上,两块面包放在铲子上,然后拉下把手,汉堡机的那块滚烫的铁板就会压在上面,等待汉堡机响再抬起来,如果面包不小心炕糊在汉堡机的内壁,就用那把铲子倒过来把面包铲下来。
嗯,就这么简单。
王书和有样学样,面包打开,翻面,拉下把手,在炕面包了,“滴—”,将把手抬起来,没黏上,非常完美,两块面包都挤上一圈沙拉酱,一块面包上放生菜,放上刚出锅的鸡腿肉,合上,一个汉堡制作完成!
这个叫香辣鸡腿堡,他们店的热销品。每逢周三是活动日,十元两个,买一送一,人很多。王书和打包的时候打包了很多。
汉堡做好后就是裹上包装纸。汉堡放在中间,折叠两个对角,双手拿住它,翻过来,食指压着包装纸的前面,包装纸就会有了折痕,翻滚,折叠,包装完成。
王书和又学会了!
真是进步明显的一天,太有收获了!
至于那些半成品的炸制时间,墙上都有。
生意不忙,李铭站前台,刘清影在后场手把手教她,全看着她做。等她做了几单后自信倍涨,店里没生意了,刘清影拉着他们一起站在门口。
以为店里不需要发传单的,结果刘清影拿出了一大堆。王书和被分了好多。地理位置很好,这个点站在门口太阳直晒,非常能够温暖她。传单给出去一张就有一个人朝她摆手,或者是当她不存在。
一眨眼已经从后场站到门外了,王书和看着天空发起呆。
她这样在路边发传单的人,怎么能和陈扬那样的天之骄子相提并论呢。他是未来比赛省一保送本科的人,而她只是路边一个发传单的。
她没办法不自卑。
陈扬只是一时失利不小心进入中专,毕竟学习氛围那么压抑,可她是真正属于中专的人。
手里的传单好像每一张都写上她的名字,写上:
王书和,是废物。
而她还要把写上王书和是废物的传单递给别人,简直是杀人诛心。
陈扬不在的时候她被夸得发自内心觉得自己很优秀,可一想到他,就觉得自己很没用。她有什么错,她天生属于这里,她甚至也没有发大财或当社会栋梁的想法,她只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甚至平庸的人,追求平静的生活,这样有错吗?
有罪吗?
她甚至都愿意为自己的简单理想承担后果了,为什么还不放过她。
为什么?
为什么人一定就要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她也不打算族谱从她这页开始写。别人的愿望太重了,她想起来就有点喘不过来气了。
可是,可是她喜欢陈扬,
也没有错。
太矛盾了,王书和不知道怎么办。她放不下陈扬,也放不下自己。
天渐渐黑了,店里开始忙起来,王书和回后场,后场忙起来的时候做完鸡排后手上的面粉都来不及洗会直接戴手套,也可能油炸人手。油蹦到脑袋瓜留下一个印记,滚烫的汉堡机在手臂上留下一个疤痕也是难免的事。王书和万万没想到这些伤疤都在一天内获得后,还能有瓷砖掉下来这种无妄之灾,若非面前的架子上放了微波炉高于她的身高替她挡了一劫,那掉下来的尖锐瓷砖将会直接把她的脑袋瓜砸开。
王书和感觉自己的头上有东西飞过,砰地一声砸在地上碎裂吓了店里所有人一大跳,他们俩双双回头才看见地上躺了瓷砖碎片。
微波炉上仍有掉落的瓷砖碎片,王书和比了一下,那架子的高度正好到她的额头。
福大命大。
他们站在东面,东面一平大的瓷砖,碎了最上面的那一半,是侧滑下来的。
还得是福大命大。
“我靠,刘清影你没事吧?”
李铭跑到后场,担心问。
刘清影看了她一眼,因为她也感觉到那瓷砖是从王书和的头上飞过去了。
她们俩对视上,刘清影感觉很不好意思,说:
“我没事,她肯定被吓着了。这应该是瓷砖热胀冷缩了,我明天打电话让人来看看。小丫头,你没事吧?”
王书和摇摇头,上下左右摸了下自己的头,都完好:“没事,活着。活着就行。”
一次意外把他们都从忙碌的状态扯出来,刘清影打量了她一圈,看她手和手臂非常心疼:“你手和这儿怎么了?”
刘清影将她的手臂翻过来,发现手臂内侧还流着血,而她一点都没发觉的样子。
“这儿怎么流血了?”王书和茫然地问自己。
“我怎么知道?!”刘清影掏出纸给她止血,“不是,你这怎么还被烫到了?我看你都没吱声,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手上这又是怎么了?你才上班几天跟从叙利亚回来了一样。”
刘清影拍拍她的衣服,指着她的鞋:“这怎么弄成这样?”
面粉加水让她看起来非常狼狈。指甲缝里也都是面粉。手上的面粉已经干了。
“小丫头,你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说,不需要忍,你不说的话没有人知道,就没有人会关心你的。主要问题就是,你自己承担了一切不说的话没人知道就意味着没人会认你的情,其实这没必要的。你这样很吃亏。人,大大方方表达自己没有错,特别是你心里真的介意的时候。很多人抑郁都是因为这个。”
刘清影给她拍拍衣服,和她讲道理。
“可是,我没有啊。”王书和笑道。
刘清影眨眨眼睛,看她笑意盈盈的眼睛自己选择闭嘴。
虽然她没从王书和的眼睛里看出一点波澜,但她和李铭今天都感觉她不在状态,但既然她不想说,就没有再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