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相爷揣着明白装糊涂,楚亭君也不说穿,只说:“这件事,由贵府三夫人的大丫鬟秀梅一手操办。去年夏天,秀梅即买通江夏丐帮,企图残害江三小姐,未果;随即又提供资金及场地给丐帮练武,还替他们娶妻成家;几个月后将他们派到鄂州,以挑夫身份潜伏,等待机会。”
何之洲搁在桌上的拳头越握越紧。
只听楚亭君又说:“而江三小姐未必会再到鄂州,则这一批挑夫未必专为她而派出。”
何之洲微抽凉气。
派人到娘家所在地潜伏,三儿媳妇究竟想做什么?
何之洲想问楚亭君可有证据,转念又想都专程约见兴师问罪了,肯定手握证据,于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果然,听到楚亭君说:“我们已经审问了参与刺杀的全部七个挑夫......”
这“我们”应该包括陆昭武,看来湖北王知情,只不知作为亲兄长会作何选择。
表态还是必须的,何之洲说:“此事,老夫会查个水落石出,必定给你一个交代!”
楚亭君淡然一笑:“大人言重了。窃以为贵府有人不顾大局私自行动,确实不妥,因此多言几句。此次前来面见,乃因为与大人阔别多月,想和大人聊聊别后情形。”
于是此事打住,然而二人也没有什么可聊的,尬聊几句镇西军现状后,楚亭君就告辞了。
何之洲的拳头终于在桌子上擂下去:“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明眼看出,楚亭君前来并非话“阔别之后”,不过为那个女人讨说法。
其指向之人也很明确,就是鹏儿新娶的陆家女儿。
何之洲长长呼出一口气。
这个三儿媳妇,刚嫁进来就提供了湖北王尚有一子流落民间的讯息,当时自己还觉得她懂事,知轻重进退,全心维护何家,现在看来,心肠未免有些狠毒。
湖北王是她的亲兄长,得知兄长有儿在世,作为姑辈的,本应千方百计寻找拯救才对,而不是送给夫家作为投名状。
何之洲沉吟着:换另一个角度,嫁入何家的女人,心计多一点未必坏事,这也是自己和夫人偏宠三儿媳妇的原因。
只是凡事得有底线,而三儿媳妇恰恰超出了底线。
一个小盲流而已,却不顾两府体面,如此兴师动众置之死地,可见性情偏激,长此下去必有后灾。
于是,从落香山回来后,何之洲立刻将大儿子找来,将刚才与楚亭君见面的情形说了。
何可南说:“父亲,此事非同小可。要不把三弟找来,将这始末说给他听?”
“你又糊涂了。”何之洲说,“你看你三弟那情形,岂是能够告诉的?再说,这事要摆到明面上,我们以后哪里好意思再去联系陆府?”
“这倒也是。只能权当没有此事,反正也就一个楚亭君看上的女人而已。”
何之洲摇摇头:“要紧就在这里。一个楚亭君看上的女人,鹏儿媳妇为什么再三针对,一心置其于死地?”
“父亲,您是说......”
因爱成恨,以致不管不顾私自行动?
这样极端行事,哪里是维护何府?
将何府当作棋子罢了!
“哼!”何之洲重重哼出一声,把大儿子听得心惊肉跳。
“父亲?”
何之洲沉声说:“身在何家,心在别处,莽顾大局,自作孽事,徒留无所用!”
“儿子明白。”何可南行个礼,倒退几步,准备退出去。
“看在陆府面上,让她不能再有所为即可。”
“儿子明白!”
何可南退出父亲的院子,脚步倒变得轻快起来。
很快回到自己的院子,见夫人正在厅里坐着,连忙屏退所有人,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然后说:“既然父亲有话,你就看着办吧。”
何府大夫人没想到小婶子的报应这么快就来了。
这小半年以来,小婶子动不动就搬府库里面的财物,自己看不过眼,管得严一些,小婶子针锋相对更加厉害,而婆母却越来越偏心,大夫人心里憋屈,又不好说出来。
这回好了,终于熬到头了。
正想着如何着手,就听管家婆子报说魏家表妹来见,大夫人连忙出去见客。
魏远灿夫人在正厅候着,见何大夫人满脸喜色出来,连忙施礼。
何大夫人嗔怪说:“这半月不见你,想念得慌,偏偏你又不肯来,我正想打发人去请呢!”
魏夫人笑着说:“我也想着表姐,这不收到娘家几条海鱼,借这个藉口叨扰来了。”
“要什么藉口?”何大夫人说,“妹夫在老爷手下做事,我们表姐妹之间多多来往,方显得亲密,谁敢嚼舌根?”
又问:“听你说带来海鱼,我可馋了,快打开看看。”
别家的海鱼往往有腥味,偏魏夫人娘家的海鱼整得好,竟一点异味都没有,因此大夫人才吩咐打开看看。
魏夫人的两个丫鬟就将手中的纸包打开,亮出两条金灿灿的鳞仔鱼。
大夫人身边的戚嬷嬷连声赞叹:“平时见到的鳞仔鱼都不超过一斤,眼前这两条至少有三斤重,看着金黄灿灿,闻着香喷喷,令人馋着呢!”
大夫人说:“妹妹有心了,给我送来这么好的东西!”
将管家婆子叫来,将鱼拿到厨房去,好生做成菜式,晚膳时吃。
表姐妹又聊一些家常话。
因魏夫人善解人意,又是公爹部属,何大夫人很快将其视为知心,多多少少向她透露一些心事。
此时见四下无人,忍不住说:“那位,最近做了几件得罪人的事,老爷子生气得很......”
魏夫人流露出意料之中的神情:“不良之事做得多了,自然会露马脚。”
“唉,现今得罪的已经不是一般人,不知以后还要捅多大的篓子。她做便做了,千万别连累家人......”
魏夫人没有问究竟得罪了哪个“不一般的人”,也没有附和太多,只说:“三夫人确实放肆了些。”
大夫人又透露说:“她倒是不直接出面,一切都是身边的大丫鬟张罗,先钱财拉拢,慢慢养着,再拿捏对方的把柄,威逼对方替她做事。”
“哦?”魏夫人沉吟一会,说,“那大丫鬟威逼别人,难道她自己就没有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