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长摇头道:“这里力量不够,上次队伍里大清党行动,差不多都完了——老条,你记住我说的地址,在上海,”
连长急速地说了一个地址一个人名,又说:“这是我一个亲戚家,他是在党的。
你以后有机会去,在那里提我,说是我的三排长就成。
我跟他们说过——
你说什么?去你妈的!还跟老子来这一套!”
连长突然吼起来。
老条一愣,立刻意识到是外面来人了!
过来的是代理连长和一班长等几个。
代理连长看看老条,对老连长说:“连长,委屈你了。”
连长冷眼看他,说:“怎么,没抓回来人?”
代理连长说:“连长您带出来的老部下,都滑得很,招数用出来,不好追——”
连长看看一帮子荷枪实弹的步兵,问道:“你要杀老子?”
代理连长说:“我怎么会?我只是奉上峰命令,送你们几个去师部。
连长您有什么冤屈,到那里去说。
上峰要是放您回来,我还是您的一排长。”
连长再不说话。
那夜老条梦见自己随连长一起,端了步枪冲锋,攻打代理连长等人守卫的山头。
距离尚远,却是可以看见代理连长帽子歪着,满脸污烟,指挥迫击炮发射——
老条箭步如飞,还不时地轻松跳起,越过地面坑凹和突起土包,把落下地面的炮弹们甩在身后。
代理连长惊恐满面,仰脸看老条和连长的两支步枪枪刺齐齐向他刺去——
老条两只胳膊一齐动作,只觉着力处空空。
睁大眼睛尽力看去,只见早晨阳光照亮墙壁,并无代理连长的影子。
坐起身来,定睛一看,自己还在军营驻地中。
竭力平静心情,回想昨天之事。
连长说的那个上海亲戚的地址,清晰浮现于记忆中。
部下九班长轻手轻脚地进来,见他醒了,立刻说:“排长,昨天晚上又出了大事!”
老条见九班长黑脸泛红,惊惧中有些兴奋,便问道:“又出大事?哦,连长他们在师部——?”
他心中下沉。
“不是不是,连长他们昨天没到师部。路上就出了事!”
“啊?说,怎么回事?”
“连长他们几个,被代理连长——一排长带人往师部送,路上遇到赤党分子堵截。
一排长事先留了一手,两个步兵排在后面走——他们赶紧上去,一仗打到天快黑才完。
结果两个连长——老连长和代理连长——都死了。
咱们连抓住的几个赤党,也都死了。
劫道的赤党分子,也死了两个,其余的跑了。”
老条愣愣坐在床上不动,咕噜说:“都死了?”
他面容麻痹,心中剧痛:“连长,连长!”
连长救过他的命。
一次战斗中,老条正指挥自己的兵们打得炮筒要泛红,连长命令他立刻转移阵地。
刚刚离开百公尺,原阵地被一通炮火覆盖。
连长还是带他走上革命道路的秘密赤色党人。
老条从床上慢慢下来,下意识地又问一句:“都死了?”
九班长说:“是。哎排长,这连里都没人了。你——”
看清排长脸色,把话咽了回去。
老条慢慢地艰难地说:“都死了,都死了。你是说,我会当连长?”
九班长吞吞吐吐:“这个,连里没人了。”
老条说:“这个连长,就是能当,有意思么?”
他脑中突然出现一个奇怪的想法:“——老子当了连长,架好炮,瞄准师部——那里有一群主持杀赤党的人——老子把炮弹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