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锅炉工何止是在想？
他在紧张地回忆和盘算。
“今天中午，侦缉队副大队长，还有好像是从南江行营那边调来不久的姓游的上尉，都进了那老传达室。
后来进去的，是个中尉，我好像过去只在这里见过他一次。
那次他穿的还是便衣，我只匆匆扫过一眼。
因为他相貌着装都很普通，我当时反而比较留意。
因为这样的敌人，往往是比较危险的，有本事的家伙——
今天他穿了军装，是个中尉，军衔虽然不高，面相眼神上看应该是个不软的角色——
这三个，大概算是敌人侦缉部门最近秘密弄事的主要干将了——
他们在那里，见了谁呢？
是敌人的秘密探子，还是暗中投降了敌人的叛徒？
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自从北江地下省委被敌人大破坏之后，这里的党组织所剩无几，组织内不坚定分子，脱党离开的有，投靠敌人的有，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也不能完全排除出现叛徒的可能。
只是，侦缉队副大队长先行走了，另两个，应该和秘密人员谈了任务——
这样，他们见的，是敌人暗探的可能性大些。
我要把时间记好了，好让组织同志进一步查明。
看来，反动派会有较大行动。妈的，是什么呢？”
老条姓唐，大名唐进眺。
过去在军队里，人们叫惯了他“老条”，就一直这么称呼下来了。
他是由一位省府副主 席介绍，进警备司令部总务处里来烧锅炉的。
老条当过炮兵排长。
国民政府最高军事长官总司令和其结拜大哥开打中原大战时候，老条受了伤，致残伤好后战事已经结束。
老条是国 民党员，在国民革 命军里入的国民党。
而这世界上，知道老条是秘密赤色党员的人，极少极少。
——因残疾，老条已经不能继续在军队里待下去，便脱了军装，由上级安排个城里的工作。
他个人的要求不高——安全，待遇高就成。
队伍上军长正好兼任省府副主 席，下令为几个要住在城里的伤残功臣作出安排。
几个位置中，老条选了警备司令部总务处服务队。
当时警备司令部大院里锅炉房房头老了退休，需要找个新锅炉头儿，管几个锅炉工。
一般工人伙计，司令部总务处不敢找，找来个赤党怎么办？
正好老条来到，问他愿不愿意当个锅炉房头？
老条说可以，只要能让他随便抽烟就成。
总务处派专人审查了老条的历史。
司令部侦缉科内务股也照例秘密严查了老条，甚至还找到了老条的老战友，一位刚从剿赤前线下来休假的团长询问。结论都是没问题，“清白”。
老条当了锅炉房管事兼工人。
这个兼职工人是他自己给自己安上的。
他左手不能用力，仅剩一两成力气。右手力气很大，可以用中等大小煤锹不停气地送三五十锹进炉膛——当然司令部的大锅炉也足能被他一气加足煤。
他自己说法是：“老子不能当炮兵了，送炮弹练出的一把子气力，玩这上煤，挺好，身子骨要动啊，不动，几年就完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