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周薇感觉到胃部极端不适,如翻江搅海一般。她将头转向一侧,用手捂住心口干呕了几下。
“王后怎么了?”舒桐从血驼身上跳下来,跑到周薇的身边。
“我觉得头有些晕。”周薇说道。
周薇握着舒桐的手下了马,坐在一名血驼骑兵铺好的毡布上。舒桐打开自己的水袋递过来,周薇仰起脖子喝了几口,原本翻江倒海般的恶心劲慢慢地过去了。
“大概是一连几日行军,王后的身体有些吃不消了,不如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舒桐说道。
“全凭大王吩咐。”
“你们赶快去扎营,多准备一些清淡的食物。”舒桐吩咐之后,血驼骑兵们便寻找水源,准备安营扎寨。
“看来我们确实与此地有缘,不如大王去凭吊牺牲的沙驼将士吧。”
“我先陪陪王后。”
周薇又喝了口水,看着那座山峰。此峰竟有些神似卧地休息的骆驼。峰顶还残留着一点没有完全化净的雪,像驼峰上白茸茸的毛,而山口则似骆驼张开的嘴巴。
这时,山口方向突然烟尘大起。片刻之后,两名血驼斥候骑着马,向驻地奔来。
“回禀血驼王,一支小部落正在山口外,准备赶往血驼大军营地。”
“他们因为路途不熟悉才来到了这里吧。”舒桐问。
“是。”
“也好,就让他们陪着我一起去考察未来的王城吧。”
不一会儿,那支部落缓缓而来,与驻地的血驼骑兵们汇合。这个部落人数不多,算上可以作战的几十名汉子,约有一千多人。
部落族人首领名叫帖木金,长得人高马大,两只眼睛又细又长,额头扁平如岩。血驼王与贴木金交谈,面露赞许的表情,真如草原君王一般。
这个部落多是女人赶马车,老人和没有成年的孩子极多。草原民族的女人里外都是好手,她们不等男人们帮忙,便撑起了帐篷打理起一切。
天光有些昏暗,风不知何时刮了起来,吹得帐篷呼啦啦作响。这时,舒桐领着一个中年妇女向周薇走来。女人长相淳厚,宽宽的脸膛,高高的颧骨,肤色红通通的很健康。
“王后,让她为你看一看吧!”舒桐说道。
“我已经没有事了。”
“还是看看吧!”
“好。”
周薇顺从地听凭女人摆布。女人摸摸她的头,看了看她的舌头,又轻轻地敲打着周薇的后背。过了一会儿,女人站起身走出帐篷,舒桐跟出去。
两个人在帐篷外说了几句话。突然,血驼王放声大笑起来。
“我的王后啊!你是腾格天神派来的使者,为血驼部落送来了希望。你的肚子里有了血驼王的骨血啦!”舒桐跑回大帐,开心地像个孩子,用自己有力的大手握紧周薇的小手。
“我要当母亲了?”周薇难以置信。
人就是如此奇妙的动物,前一秒呕吐的感觉,令周薇极其不安与厌恶,她讨厌自己显得弱不禁风的样子。现在,她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她有些目眩,耳边还响起乐声,仿佛亦闻到浓浓的花香。
这是幸福的眩晕,也是未来给我的赐福。她不由得暗自想道。
舒桐吩咐部下,在营地升起篝火,将携带的酒袋、囊袋打开,让所有人大块朵颐。帖木金听说了,连忙带着酒肉前来祝贺。
欢庆的人围拢在一起,嘻嘻哈哈,大声地笑着,喝着。舒桐大口地喝酒,很快脸就喝得通红了。他搂着亲兵的肩膀放声唱歌,围着篝火转,感觉越来越兴奋。
月亮挂在天上,照得山岗银光闪闪,好像一座大祭器。
“我,我要上那山岗上,为王后射一只鹿来,为我的儿子赐福。”舒桐大声地宣布。
“大王,太晚了,我们也喝得太多了。”一个亲兵说道。
“什么?这是腾格天神的指引,我,我能不去吗?”舒桐说罢,推开身边的亲兵,大步向营外走去。
亲兵们见状,只好拿着弓箭,陪在舒桐的身后。
风声呼啸,松涛阵阵,月光似箭,凉意袭人。
舒桐的脚步有点轻飘,却没有太过踉跄。他的眼前浮现一个男婴粉嘟嘟的小脸蛋,正在对着他笑,笑得那么天真可爱,仿佛让舒桐的心融化了。
舒桐向前走,那婴儿慢慢长大了,小脚在山路上奔跑起来。后来,小孩子渐渐长成少年,与舒桐一样高,一样强壮,背着弓箭冲他笑。
这是我的儿子啊!舒桐喃喃自语。
舒桐与亲兵越走越远,在山谷密林间穿行,探寻着野兽留下的踪迹。对于血驼王的狩猎技巧和能力,亲兵们是极其佩服的,即使是手无寸铁,舒桐也能猎杀凶猛的豹子,更何况大家拿着刀剑和弓箭呢?
前方有一块巨石,石边上是一丛密林,黑暗得仿佛将月光吞没了。舒桐看到幻想中的儿子,正站在密林边,朝着他挥手。舒桐迈开大步,向密林走了过去,感觉有些头晕脑涨。
突然,一股劲风迎而来。一头隐藏在树丛中的野猪挺着獠牙,猛地冲向舒桐。那野猪个头大得吓人,獠牙如同两柄尖刀。舒桐来不及躲闪,只好用手中弯刀劈过去。没想到,刀劈空了,舒桐脚下打滑,一个趔趄,野猪的獠牙便刺入了腹部。
舒桐瞬间清醒了,挥刀劈中了野猪的头。亲兵们从后面冲上来,杀掉了野猪。舒桐看着自己的腹部,那鲜血明亮亮的,如同泉水一般涌出。
“快,快,赶快把血驼王送回大营。”亲兵们高声喊道。
舒桐被人轮翻背在背上。他感觉风越吹越冷,眼睛有点发散,看不清周围的一切,只有远方的灯火吸引着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舒桐被人背进大营,到了周薇的帐外。
“王,王,王后,出大事了,血驼王受伤了,出了好多的血……”亲兵语带哭腔。
舒桐面无血色,混身上下却染满了鲜血,腹部凸显着一个大窟窿,血仍在向外汩汩冒着。周薇跪倒在舒桐身边,手捂着那个血窟窿。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周薇的泪水无法抑制地流淌。
周薇无法相信,刚刚唱歌跳舞的男人,身上的热度正在消失,就要回到腾格天神的怀抱中。
“不要哭,不,不要,我不希望你哭,你是我的王后,我希望,希望你永远笑……”舒桐有气无力地说。
“你不能走,你也不会走的……”周薇声嘶力竭地喊道。
“腾格天神让我走,我,就该走了……”舒桐闭了一下眼睛,再次努力地睁开。
“你的承诺还没有兑现呢!我不要你死。”周薇哭道。
“你恨我吗?”
“不,不,我爱你,我已经全心全意地爱上了你,你就是我的天,我的一切。”周薇喊道。
“我,我也爱你……”舒桐笑了。
帐篷顶上悬挂着的油灯光亮如星,闪烁了几下之后,无尽的黑暗终于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