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持于寺修行数十载，寺内众僧皆曰住持六根清净，已入境界。
年底，冰天雪地，住持又要出行，将寺内诸事吩咐众僧。
众僧习以为常，双手合十，念一句“阿弥陀佛”，算是听从了住持。
住持吩咐完毕，隐身后室，后从后室携一包裹出行。
行至无人处，住持打开包裹，换上一身行头，俨然一副俗人的模样，后将僧袍规规矩矩放入包袱，后匆匆直奔数里外的一处院落。
院落门口站一妇人，左右张望，见住持匆匆而来，一脸欣喜。
住持随妇人进了院落，顿时院子里纷纷嚷嚷响起了孩子们惊喜的“爹爹”声。
住持挨个儿摸了摸孩子们的头，一脸的幸福。
妇人从住持手里接过包袱，小心地将沉甸甸的包袱锁进了一个大箱子，然后满脸欣喜地跟住持一起围绕着孩子们向住持汇报孩子们这一年的情况。
当住持听到妇人介绍到第十九个孩子时，住持先是一怔，马上笑着伸手把十九抱进了怀里。
“这个十九是今年春上碰见的，是个哑巴，也不清楚是从哪儿过来的孩子，更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境。”妇人说。
“让咱们碰见他也是缘分。”住持仔细看了看怀里的十九，抬头笑向妇人说。
“是啊，也算是孩子有个落脚的窝了。”妇人叹了一声，然后又仔细向住持说了前面十八个孩子这一年的进步，“老大老二老三明年就可以参加乡试了，老四不是念书的材料，《三字经》背了大半年也没有背会，我就琢磨着让他学个手艺，还好，他的铁匠师傅说他是个打铁的料子，大锤抡得有功夫，他师傅说打算明年下半年就掌钳子。老五虽然《三字经》《百家姓》能背得上来，我瞅着他的心思不在科举功名上，平日里猴子似的喜欢舞枪弄棒的，我琢磨着明年开春之后托人给找个武教头，让他练几年武术，赶在武科场上大小弄个功名，然后他愿意从军就从军，愿意弄个捕头就弄个捕头。后面这十几个孩子我再瞅瞅会是什么样的料子。”
住持点了点头，然后挨个儿看了看眼前这十九个孩子。
晚饭，妇人炒了几大碗菜，十九个孩子很懂事地依次围着两张门板拼成的桌子坐下来，把上面两个坐席留给了住持和妇人。待住持和妇人坐下来，这些孩子才拿起筷子。住持一声“开吃”，孩子们这才端起碗来吃饭。
妇人与住持斟了半碗酒，自己也倒上了小半碗，端起来与住持碰了一下，两个人都满满地喝了一大口。
住持放下酒碗，又把满桌子的孩子打量了一遍，叹了一声说：“难为这些孩子了！”
妇人看着住持，笑着说：“我跟孩子们觉得很幸福的。”
晚饭结束，老二老三负责洗碗洗锅，老大负责安排这些孩子们休息，妇人和住持携手入寝。
夜静声息，妇人枕着住持的胳膊与住持说些枕边话。
“今年的供奉不算很多，寺里又与两尊菩萨装了金身，来时我考虑到春上的诸事，给寺里又留了些银两。”住持说。
“这些功德供奉寺里会不会有什么非议？”妇人问。
“善来善去吧！这些孩子没有银两饲养，还真不知道会是啥样的境况。”住持说，“我的僧袍千万不能让孩子看见了，孩子们一旦看见了我的僧袍，说不准会在孩子们心里留下什么样的影响。穿上僧袍，我就是僧人，就要做僧人的事儿。脱下僧袍，我就是这些孩子的父亲，就要做父亲该做的事儿。脱下僧袍，我还是你的男人。”
“这事儿我明白，你不止一次地告诉我：守住本心，遵从信仰。穿上僧袍，你就是一个六根清净的僧人，就要履行僧人的修行。脱下僧袍你就是一个俗人，就要做俗人该做的事儿。”妇人随着住持的话说，“僧俗两界，各有本位，各应尽职。”
住持抱着妇人，轻轻拍了拍妇人的后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