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叩叩”敲门声传来，杨雪妮用柔和又清脆的说话声问道:“恬恬，你醒了吗？”
“醒了。”牟恬恬应声而答。
她从枕畔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屏保上显示的时间——8:40。
门外的杨雪妮见没动静，再次开口道:“恬恬，方便开一下门吗？我有点事找你。”
她的声音依旧细软。
牟恬恬心猛地一提，这个时候学姐找她该不会是为了昨晚那件事吧。
昨晚杨雪妮对她说晏嘉豪希望她去伊卡顿，她听到这番话的时候，整个人的心又喜又怕，更多的是纠结。
她咬住粉嫩的红嘴，顾不上浑身的酸软，快速穿衣，踩着拖鞋下了床，拧开了门。
牟恬恬一抬头直接撞上了杨雪妮眼镜后面的那一对明眸，怕把自己看穿。
她很不自然地瞥开了，微微低头盯着对方的衣服看。
杨雪妮又换了一套装束，这次她身穿一件廓形西装，看起来有型又时髦，内搭一件明亮的红色薄衬衫，增添复古感与柔和感。
下面配的是黑色阔腿西裤，宽松又不乏时尚。
她身姿曼妙倚在门边，声音柔和，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问道:“恬恬，去伊卡顿的事你考虑好了吗？”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牟恬恬一动不动，许久之后才抬头声音很轻地说了一句:“考虑好了。”
这一声似是在叹气，轻飘飘地如同羽毛飘进杨雪妮耳朵里，让她的心陡然往下一沉。
杨雪妮还没来得及再问，其实心底里也有了答案。
只是在没听到她给明确答复前，杨雪妮内心有那一丝丝殷切的期盼。
牟恬恬又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声音低沉开口道:“学姐，麻烦你给学长说一声，恐怕要让他失望了。”
果然，最后一丝希望也被她刚才的话无情的浇灭了。
杨雪妮直起身，缓缓呼出一口气，挠了挠自己发顶的秀发，“恬恬，我说了那么多，你还是不愿意去吗？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最后一句，杨雪妮在音落的时候故意提高了声调。
她希望能唤醒牟恬恬心中的顾虑，然后让她能直面自己，大胆说出来。
牟恬恬倏然抬头把目光投向她，勾了勾唇言之凿凿：“我没有担心，只是我不喜欢了。”
“不喜欢服装设计了？”杨雪妮的语气里有一丝惊诧。
“对，我不喜欢了，我有我更喜欢做的事。”牟恬恬目光闪躲，却强迫自己语声平稳，听起来有底气。
“送外卖吗？”杨雪妮轻挑秀眉，故意加重字音，一双漂亮的眼睛死死盯着牟恬恬。
牟恬恬垂眸不语，气氛一时僵化。
“你还是打算去送外卖，牟恬恬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杨雪妮深吸一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并且怒的吐出刺人的话语。
“是，我没出息，你没有我的经历，你凭什么指责我，评判我。”牟恬恬内心似有千层浪花翻滚，时不时汹涌地击打着藏在她心中如碎石般不堪回首的往事，每拍击一遍就是一次沉痛的唤醒。
“我从十岁变成了孤儿，一直靠资助才有了上大学的机会，我拼命努力读书，专研服装设计，可我得到了什么，被污蔑抄袭，被学校扫地出门。”
心里压抑的委屈如排山倒海瞬间袭来，把心底的浪，推向了最高潮，一双杏儿眼忽明忽暗，看不清情绪。
最终，她用极尽颤抖的声线开口：“没有工作，没有家，生活一团糟。”
杨雪妮把身体站得更直了，更像是紧绷着的，她嘴唇翕动了两下，终究没出声。
当年抄袭的事是她错了，是她做了这件事的缩头乌龟，是她成为了胆小鬼，她不敢在正义面前勇于挺身，只因为当年她不愿意拦事在身上，秉承着父母教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理念，逃避着良心的谴责。
可是，这一切的话，在对上牟恬恬那固执的眼睛的那一刻，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堵在了咽喉，她完全说不出口。
似乎，只要一开口，就要对不起她现在发紧的心。
最终，这些话只化成了一句极为简单的话。
“恬恬，对不起。”
说完，牟恬恬并未回应。
可能此时牟恬恬需要静下来思考一下吧。
杨雪如是想着，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她紧抿着唇畔没有再看一眼牟恬恬脸上的表情，扭过头走到了进门口，换上一双平底懒式鞋打开门离开了。
她想平静一下内心。
走出单元楼，一辆共享单车从她身旁经过，车轱辘转动的声音落在杨雪妮的耳里，似乎也碾进了她的心里。
杨雪妮坐在楼下的长椅上一脸纠结郁闷。
她真的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牟恬恬了。
这么逃避肯定不行，可是，她们之前之间的所有的和平相处，被她刚才的一句话彻底打破了。
她刚才伤人的话脱口而出，牟恬恬应该也很难过，才会如此回击她吧。
她现在会不会躲在被子里偷偷哭，然后红着眼睛盯着被关紧的房门，将自己独自留在黑暗里？
杨雪妮想着自己遇事可能的样子，暗自推断着。
想到这，她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心头似是被千斤的石头压着，沉闷地连深呼吸都无法缓解。
她蓦的将头抬一仰，望着万里晴空，投降一般发出一声短促的“哎--”。
她终究是欠着牟恬恬的。
杨雪妮双手在自己的大腿上用力拍了拍，终于满脸沮丧地站了起来，重新上了楼。
只见，牟恬恬站在客厅外的阳台上，静静地靠在墙边。
光透过拉开一些的窗户处投进来，将她的影子拉长。
杨雪妮走过去，伸手环住牟恬恬的肩膀，“我不逼你去了，对不起，我刚才说错话了。”
听到杨雪妮这话，牟恬恬才转过头，脸露了出来，她浓密的睫毛缓缓一眨，一滴硕大的泪珠濡湿睫毛后轻轻滑落，在脸颊上留下一道水痕，挂在她弧度完美的下颌上。
杨雪妮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双大手紧紧揪住，同时牵动着肺部，让她无法呼吸：“恬恬，不要哭。”
牟恬恬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软，“我没哭，只是眼睛不小心融进了沙子。”
她依旧倔强的强辩道。
杨雪妮也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干脆换了一句话锋道: “我给晏嘉豪说的我明天去伊卡顿报到，恬恬，要不你陪我去买几件衣服。”
“恬恬，顺便也给你看几套，你老是穿我旧的可不行。”杨雪妮神色柔和，爱怜地拍了拍牟恬恬的肩膀。
她上下打量着牟恬恬现在穿在身上粉色的睡衣，也是她的。
“没事的学姐，我们身形都差不多，你不嫌弃我穿你的衣服我已经很感激了。”牟恬恬擦干眼泪，勉为其难挤出一个笑容。
“我怎么会嫌弃呢？”杨雪妮温柔一笑，像是三月的春风。
“走吧，当我的服装参谋官。”她上前一步，试图挽住牟恬恬的臂弯。
“不了学姐，我等下还有事。”牟恬恬不动声色地避开杨雪妮伸来的手，略带歉意地拒绝道。
“好吧，那我走了。”杨雪妮挥挥手，朝着入户门走去。
“学姐再见。”牟恬恬看着杨雪妮离开的背影压了压唇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