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白脸红心出入敌营
同心敌忾端敌狗窝
符和堂见是邢毓岚和符秀媚,说:“原来是你们俩呀,阿公以为是汉奸在跟踪呢。”邢毓岚说:“我们一直在炮楼的外围跟踪着。阿公,看到阿公从炮楼里出来,我们悬在心上的石头才放下啊!”
符和堂说:“阿公这把骨头硬着呢,日本鬼子啃不下的。”说着将与小岛交锋和黑三试药的经过说了一遍。
符秀媚听了说:“阿公真行。”
邢毓岚、符秀媚、符和堂朝着山崛村走去。
路上,符和堂对邢毓岚、符秀媚说:“阿四生小孩啦!”
符秀媚一听,惊讶地说:“崖哥在泰国,她怎么怀孕生小孩了?”
还是邢毓岚头脑反应快,她说:“肯定是小岛的种!”
符和堂说:“ 阿四叫我抱出来送给人,谁会要呀?”
邢毓岚说:“按照日本鬼子的规矩,谁肚子大,一概杀死,而唯独留下海北四,会不会她被鬼子收买了呢?”
符秀媚沉思了一会儿,说:“不会吧,也许小岛会认为,杀死四姐就等于杀自己的亲生骨肉,因此才手下留情。”
邢毓岚说:“也许吧!”
这时,符和堂对符秀媚和邢毓岚说:“据点又来了一个翻译官,生得斯斯文文,讲的文昌话相当正,应该是文昌人,姓张,不知叫啥名。”
邢毓岚问:“多大了?”符和堂说:“约二十八九岁。”
符秀媚急问:“会不会是张孝日?”
符和堂说:“不知道。哎呀,人老糊涂了,我多问一句就行了。”
符秀媚不解地说:“如果是他应该认得阿公才对呀?为什么不认阿公?”
邢毓岚说:“他做贼心虚,敢认阿公吗?阿公不认得他,他暗暗高兴啦!”
符秀媚:“只要他在升谷坡,总有一天会证实是不是张孝日的。”
他们边走边聊,不一会儿便到山崛村了,下吴大婆见到符和堂回来,立即将煮好的中药交给符和堂喝,符和堂接过,喝了,说:“我不是说回来药还温的,果然如此。”
这时,符翅宜和邢力波、符之明、林道兴也来到符和堂家。
符翅宜召集大家开个小会,研究如何与敌斗争的有关事宜。
符翅宜说:“我们对升谷坡机场的骚扰,让日寇惶惶不安,他们疯狂地剔抉、清剿,继续实施残酷的三光政策,喝令民工把升谷坡周边的茅草都割掉了,这对于我们下一步的袭击带来很大的困难。尤其是那些汉奸,帮助日军大肆残害我抗 日军民。如邢保亭,尽管他作恶多端,但趁他被日军降为伪维持会副会长时,我们还是希望他改邪归正,戴罪立功,回到抗 日的革 命队伍中来。因此,通过各种方法对他进行教育和引导,但他仍无改悔之意。我们只好动员了他的父亲来说服他,当他父亲在炮楼下规劝他时,他却大骂父亲。邢保亭认贼作父、不认亲生父亲的可耻行为,群众恨之入骨,嗤之以鼻,不杀这个狗汉奸,不足民愤。”
邢毓岚:“自从那次带日本鬼子扫荡坡头村,杀害陈雪娟后,害怕姜尚枫报复,邢保亭一直躲升谷坡机场据点的炮楼里。要除掉他比较困难,不能强攻,只能智取。”
邢力波问:“怎样智取?”
邢毓岚说:“就是内应外合。首先必须找个内线,随时掌握陈保亭的行踪。”
符之明:“我舅舅刚好在邢保亭住的那幢炮楼当厨工,我可以以送柴的名义与他联系。”
符翅宜说:“我赞成。但外合怎么办?”
邢毓岚说:“由政工队组成一个临时行动小组来执行这个任务。由我带队。”
就这样除奸方案确定了下来。
一天清晨,灰白的雾气笼罩了谭牛墟,虽然日军统治下的谭牛墟没有昔日的热闹,并改为隔日为大集日。这天正是谭牛墟的大集日,邢毓岚等人一大早按计划来到谭牛墟,钻进一间临街的闲屋,扒在窗口观察着街上的动静。
“嘿!队长,你说邢保亭这个汉奸今儿能出来吗?”队员潘在为问。
“应该会出,符之明舅舅提供的情报应该准确。”队员李欣荣抢着回答。
“他要不下来呢?”潘在为说。
“咳!他要不下来,我的屁股你随便踢。”李欣荣说道。
李欣荣和潘在为在议论。
邢毓岚:“还早呢,让时间来证明吧!”
直到十点多钟,街上才逐渐热闹起来。
女扮男装的邢毓岚戴一顶瓜皮小帽盔儿,身穿黑色绸子马褂儿,挺胸叠肚地一走三晃荡,很像一个公子哥儿;旁边的李欣荣头戴深灰色礼帽,一身商人打扮,肩上的扁担挑着两只大皮箱;后边不远的地方符之明扣了一顶旧毡帽,一双露出脚趾头的破布鞋趿拉着,肩上挎着盛了韭菜的筐子;再后面是几个农民模样的赶集人紧跟着。
快到晌午了,太阳像个火球熏烤着人们。
“怎么还没影儿呢?难道内线提供给符之明的情报不准……”邢毓岚不由犯疑起来。
正在这时,一个肩背褡裢、顶着破草帽的人走近邢毓岚低声说:“东南方向来了!”
邢毓岚一看,果然有个身穿长衫,头戴白边黑色礼帽,略显肥胖的人朝这边走来。
不错,正是汉奸邢保亭!
邢毓岚对邢保亭并不陌生,她向旁边的李欣荣递了个眼色,李欣荣就悄悄地绕到了邢保亭的背后,其余几个人也做好了准备,眼角里都瞅着邢毓岚。
此时,邢保亭看看身边没有什么异常后,来到一处最热闹的人群里,因为有人在这里叫卖山猪肉,引起村民们的围观,邢保亭也挤了进去。
邢毓岚见时机已到,立刻抬起右手去摸自己的耳朵。这个动作就像一个总攻令,李欣荣放下扁担快步上前,把邢保亭死死地搂住,夺了他的手枪。当这个汉奸开始觉醒的时候,双手已被反绑起来,并在他身上披了一件大褂,从外表看就像是一个人倒背着手一样。
“不许出声,放老实点,跟前面那个挑担的商人走,不然就打死你!”邢毓岚的手枪顶在汉奸的腰眼儿上,低低的声音命令着。
邢保亭早被眼前的阵势吓得魂不附体了,裤子也尿湿了。只好乖乖地跟着他们离开谭牛墟直奔预定地点——玉山村。
到了玉山村坡上的一个坟墓前才停下来,原来这是陈雪娟的墓。
经过一番审讯后,邢保亭却顽固到底,一字不供日军的情况。于是,椰林乡政府和政工队,决定在陈雪娟墓前处决邢保亭,以告慰陈雪娟的在天之灵。
“叭叭——”随着清脆的枪声,这个民族败类、死不改悔的汉奸邢保亭被枪决了。
邢保亭被枪决后,政工队将他的尸体丢在升谷坡南边那幢炮楼附近。
第二天,敌人发现了邢保亭的尸体,几天吓得不敢出来。姜尚枫得知后倍受鼓舞,他由衷的感谢政工队帮他报了仇,解了心头之恨,因为他曾多次跟踪邢保亭,想一刀结束他的狗命,可是他身边总是有鬼子或自卫兵保护着他,没有机会下手。时下,政工队将他除了,说明政工队人多力量大。这时,他产生了加入政工队的念头,受尽凌 辱的人民群众心花怒放……。
邢保亭死后不久,小岛命令黑三物色谭牛伪维持会会长人选,这让黑三犯难了。
一天早上,林道兴正往大桐村帮人做斋的时候,路上,突然遇到带领日本鬼子下村扫荡归来的黑三。
林道兴见到黑三迎面而来,准备躲进树林中,但来不及了。
黑三见是林道兴:“原来是老同学,你去哪呀?”
林道兴:“准备去大桐村做老业。”
黑三:“这年头,还有人请你这个斋白公做斋?”
林道兴:“少了,偶尔有人请。”
黑三突然来了灵感,面前这个林道兴不正是维持会的最佳人选吗?真是踏破铁鞋无处觅,得来全不费功夫。他对林道兴说:“别做斋父公了,跟我干吧,给你椰林维持会会长当当,包你荣华富贵,享受清福。”
林道兴:“看命卜卦,看风水,行行医可以,维持会会长担当不起。”
黑三:“有什么难的,有我这个志同学,怕什么。”
其实,这正中林道兴的下怀,乡政府曾经研究过自己当伪维持会会长的问题,这样混在敌人的身边,对开展打击敌人的行动有利。林道兴仍装为难的样子。他故意说:“皇军又不认识我,怎么会让我当维持会会长呢?”
黑三:“小岛太君最信任的人就是我,我推荐的人他百分之百的放心,百分之千的信任。”
林道兴:“难道你不怕我是共 产 党。”
黑三:“共 产 党讨厌看命卜卦的人,你的情况我还不了解吗!跟我干吧,打铜吃铜,打铁吃铁,有我饱的,不会让你饿!”
林道兴点点头。
黑三:“我现在就带你去向小岛太君报到。”
林道兴:“我这身打扮行吗?会不会吓着小岛?”
黑三:“不会,说不定他还喜欢你的道袍呢!”
林道兴对黑三说:“老同学,你是小岛太君的得力干将,你要多多的关照我。”
黑三带着林道兴来到升谷坡机场里的指挥塔门口,放哨的日本仔拦住了黑三,黑三拿出证件,林道兴也拿出良民证。
哨兵放行。
黑三将林道兴带进小岛的办公室。
上到二楼,黑三用海南话说:“报告太君,小的想推荐这位老同学担任潭牛维持会会长,他名叫林道兴。”
小岛打量了一番林道兴,目光最后定格在道袍上,用闽南话说:“你同意当谭牛维持会会长?”
林道兴用海南话说:“是的,报告太君,小的准备唱道场,路上遇到了队长,他推荐本人当维持会会长,本人同意了。”
小岛说:“这么说,你会算命卜卦?”
林道兴说:“会一点。”
小岛对林道兴说:“你来看看我的相,算算我的命运和前程。”
林道兴对小岛审视了一番后,却用日本话对小岛说:“眼睛大大,生来做官命。太君本是文官相,但却当武官用,阴差阳错。太君印堂浸晦气,失灵光,易躁动,孤芳自赏。不过,有红日保驾,特别是人中的防风林,可是美好前程的象征。太君,说出你的生辰八字。”
小岛一听,吃了一惊,他问林道兴:“你怎么会讲日本话?”
林道兴回答道:”我曾云游江西的庐山庙寺,在竭拜江苏的寒山寺时,在哪里认识了一个日本僧人,相处两年的日子里,他教我 日本话,所以懂一点点。”
听林道兴一口流利的日本话,小岛一下子拉近了与林道兴的距离,高兴地说:“太好了,至少我们今后交流就没有任何障碍了。”接着报了生辰八字:一九一三年七月初一日午时出生。
林道兴屈着手指一算,说:“太君生于甲寅年,为水命人,生肖属虎,生于壬申月,为猴日,庚戍日为狗日,壬午的马,八字四柱为甲寅、壬申、庚戍、壬午,四柱全阴为出家八字。命中克父母,远离家乡之格,虎猴冲年月,冲逢冲,必与双亲冲散。水命人见南方火,凶象,故人在东南方不可轻举妄动,如能安分守纪,可有造化。”
小岛说:“大东亚共荣,重任在肩,岂能贪生怕死。”
林道兴说:“山川异域,风月同天,不管是谁,从什么地方来,到什么地方去,都会各得其所,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小岛说:“不,人定胜天!一轮红日永照乾坤!大日本是不可战胜的。中国人为什么像小脚女人走路,就是受束缚太多。从今天起,你就要放开手脚为皇军效劳。”
林道兴:“是!”
林道兴这一招,倒让黑三开了眼界,过去只听说林道兴是个道士善于斋事,想不到他算命也有一手。
他和林道兴下楼时,对林道兴说:“老同学,我真的不知道你会讲日本话,你太厉害了,今后你要多教教我 日本话。另外,什么时候也帮我算一下命?”
林道兴说:“脚小趾长过脚拇趾,自己欲吃自己乞讨。你命中注定你自己出毛自己遮寒。”
黑三说:“人吃人才调,鸡吃鸡脚爪。没有才调怎么乞讨呀!”
林道兴说:“你过谦了,你现在不是混得好好的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用乞讨也有吃的呀!”
黑三得意地说:“你说得太对了。”
两人走出办公室时,迎面遇见了张孝日。
黑三点头哈腰地对张孝日说:“张先生,你好!”
黑三将张孝日介绍给林道兴:“这是小岛太君的同学张孝日先生。”
林道兴客气地和张孝日握了手:“认识张先生真高兴。”
这时黑三又将林道兴介绍给张孝日:“这是刚走马上任的潭牛维持会林会长。”
本来,林道兴与符气仕交情甚深,且是符气仕的师傅,与张怀仁也是朋友,但由于当时张孝日离开海南时才十岁,他不可能记得林道兴,而林道兴也认不出张孝日。
张孝日看见林道兴穿着道袍,手拿拂尘,便好奇地问:“林会长,你是道士?”
林道兴说:“混口饭吃罢了。”张孝日喜出望外地说:“我正要找你这样的道士呢。”
林道兴一听,便问:“有事吗?”
张孝日对林道兴说:“来,到我宿舍去,我和你聊聊。”
这时,一个自卫兵跑步来到黑三的身边,对黑三耳语几句。
黑三对林道兴和张孝日说:“你俩聊,我办事去啦!”
张孝日将林道兴带进宿舍。他对林道兴说:“我是本地人,我的父母亲在泰国山芭被一场大火吞啮了生命,我想按家乡的风俗,做一场斋事,就是做斋,超度亡灵,让他们两老魂归故里,为子女的也算尽一份孝心了。”
林道兴说:“你今天遇到我,算是你有运了,做斋事唱道场,我比较在行。”
张孝日高兴地说:“那太好了。”
林道兴说:“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我愿意效劳,大概什么时候?”
张孝日说:“现在还没有定,具体时间由我在乡下的叔叔定,一切由他料理。日子定下来后,我再告诉你。”
林道兴说:“好的,你家在哪个村?”张孝日回答说:“山海村。”
林道兴说:“我胞弟也在泰国山芭帮人打工,他叫林道崖,不知道你认识他否?”
张孝日说:“不但认识,而且很熟,他是我的邻居,道崖兄是个老实人,只是头脑简单点,不会赚钱。”
林道兴说:“主要是家穷,没有读多少书,先天不足。”
张孝日高兴地说:“你就是道兴兄?”
林道兴点点头:“是的。”
张孝日说:“不仅道崖兄常提起你,家父也常念叨你昵?我小时候对你的印象不太深,所以一见面认不岀来。”
林道兴问:“你父亲是谁?”
张孝日回答说:“张怀仁。”
林道兴说:“真是无巧不成书,你家父与我有多年交情了,他是个好人啊,命遭不恻,遗憾,遗憾!你老家的屋画都是我画的。”张孝日说:“我家门楼正中镜面墙上的椰子树是兴兄的妙手丹青?画得太美了。”
林道兴:“班门弄斧,献丑了。”
两个人越聊越投机。
张孝日对林道兴说:“兴哥博学多才,请受无才小弟一拜。”
林道兴摆摆手:“岂敢,岂敢,张老弟今后能记得我这个乡民就算三生有幸了。”
张孝日说:“结交贵相知,何必论尊卑,兴哥不必拘泥客套,咱是一回生,二回熟了。”
林道兴问:“张老弟,你住此?你是日本人的翻译?”
张孝日解释说:“兴哥请勿误会,日军长官小岛与小弟是日本的同班同学,因而有些交情,小弟回国后,不期而遇,小岛再三邀请,盛情难却。这段时间,乡下很乱,为了安全起见,小岛让小弟暂时住在这里,他要小弟当他的翻译,小弟不干,整天无所事事,烦闷极了。”
林道兴说:“这些年来,我苦钻《易经》,胸中装太极,腹里藏乾坤,自以为天地分界,阴阳分明,可是如今天犬发疯要吞日月,搅得天昏地暗,让人不安啊!”
张孝日说:“小弟在日本留学几年,天天听什么王道乐土,说什么日本天皇的共荣共存主张,与中国老子天人合一和谐共生的思想不谋而合,但什么是王道,什么是霸道,也无法弄清了,这是小弟人生的一种悲哀啊!”
林道兴说:“张老弟,在这混浊不清的年代里,你还是尽快摆脱日本人的纠缠为好,不然的话,万一落入日本人圈套……”
张孝日问:“什么圈套?”
林道兴说:“日本人现在这里修建军用机场,这决不是一时的战略需要,而是一个蓄虑已久的阴谋。看来,中日之间将是你死我活的一场恶战,日本人对中国人将不惜手段啊!弄不好,你会成为日本人利用的工具呢!”
张孝日说:“出污泥而不染,日本人还动员小弟当日本兵,当翻译,本人严词拒绝了。就大东亚共荣的问题,小弟还曾与日本人舌战过呢!”
林道兴说:“这时候与日本人舌战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唯一的出路是枪战!”
张孝日说:“枪战?我不懂,那是共 产 党与日本人的事,与小弟无关。”
林道兴说:“每个人都不可能成为旁观者啊!好之为之吧!”
张孝日说:“明人一言,胜读诗书。今日认识兴哥,真的不枉此生啊!”
两个人就这样越聊越投机,都有一种相识恨晚的感觉。就在这时,林道兴突然想起符秀媚讲过张孝日勾结日本浪人火烧火锯厂的事来,他便打开天窗说亮话:“张老弟,恕我冒昧,据我所知,你家和秀媚家一直关系密切,情如手足,为什么秀媚怀疑你勾结日本狼人火烧她家的火锯厂?”
张孝日对林道兴说:“兴哥,我告诉你,我这次从泰国回来,一是做斋父母;二是向秀媚说明我是清白的,完全是一场误会。”然后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经过向林道兴作了介绍。
林道兴听张孝日这么一说,倒同情起张孝日来,他感到张孝日是一个有修养的人,起码孝敬父母这一点就难能可贵,何况他在据点只是暂时寄宿,并不是日本鬼子的翻译。凭直觉,他认为张孝日不像坏人。但人心深过海底,很难说。想到这里,林道兴只是礼貌地对张孝日说:“我是局外人,对此没有发言权。”
张孝日说:“你老弟在泰国,终有一日他会明白的。”
林道兴说:“但愿如此!”
张孝日恳求道:“兴哥,携人携过溪,帮人帮到底,你就帮我完成做斋事的心愿好吗?”
林道兴说:“看在你父亲和我是老朋友的份上,我就帮你一把吧。”
张孝日:“太感谢了!”他接着问:“兴哥,你知道秀媚现在在哪里吗?我想见见她。”
林道兴:“她现在山崛村和她阿公阿婆在一起。但目前,她对你的误会已经很深,现在找她不是时候。”
张孝日:“说的有道理。那只能顺其自然了。”
林道兴与张孝日聊天时讲的都是海南话,他和道别后便回出崛村了。他在符和堂家将情况向符翅宜和邢毓岚作了汇报。
符翅宜想不到这么快就落实上次讨论的计划,他对林道兴说:“道兴,你这次是和真鬼打交道了,要拿出你的真本事来。”
林道兴说:“我有法术治真鬼。”
邢毓岚:“小岛奸滑阴险,要格外小心。”
林道兴:“会的。我虽然是黑三推荐当维持会会长的,但小岛肯定会考验我对他的忠诚,所以我想真向小岛报告咱们乡政府和改工队活动的地点,让小岛带兵袭击,希望你们支持。”
符翅宜:“这个注意好。”
邢毓岚:“我们全力配合,但要提前撤退,不能与鬼子正面交锋,我们不能因此而吃大亏。”
尔后,林道兴找到符秀媚、符爱珍、符和堂,一五一十的将与张孝日相遇聊天的经过作了介绍。
林道兴说:“张孝日说,这次回来的目的一是给父母招忘魂,叫我做斋。我己答应他了。二是找秀媚,解释他是清白的。希望秀媚不要误会他。凭我感觉,他应该不是坏人。”
符和堂:“孝日斯斯文文,像个书呆子。但他现在当鬼子的翻译,为日本人做事,当汉奸,凭这一点说明他不是好人。”
对此,林道兴作了说明,他说:“孝日说小岛是他在日本留学时的同学,这次是暂时住在炮楼的,今后就住在山海村的老家。”
符秀媚:“在没有得到泰国警方破案得出结论之前,我是不会与孝日见面的。”
符和堂:“小岛已经翻译官,且他又懂闽南话,不需要翻译也是可以的。而他偏偏叫孝日当他的翻译官,其目的是什么?我们难于促摸透。”
林道兴:“我还有机会与张孝日接触,我会进一步了解小岛目的的。”
符和堂:“好的。”
为取得小岛和日军小队长的信任,林道兴施展了自己八面玲珑的手腕,特别是发挥会讲日本话的优势,他干脆常住谭牛维持会办公室,想方设法接近升谷坡机场据点的日军几个小队长,当他们带兵下村扫荡归来,路经谭牛墟时,林道兴总是主动用日本话请他们到维持会办公室里喝茶,杀鸡宰羊,盛宴招待。这让几个小队长与林道兴交上了朋友。林道兴与鬼子混熟后,有时还叫村民担上一些鸡蛋鱼肉之类的食品,在日军小头目带领下,送进升谷坡机场据点,招待小岛等人。见到哨兵一类的小鬼子,林道兴总要上前用日本话打招呼:“太君辛苦。”递上一包烟或一瓶酒。
那些小头目们,每次在维持会办公室喝得醉醺醺时,总是拍着林道兴的的肩膀:“林会长,你的,我的兄弟,大大的朋友。”
林道兴:“不敢、不敢,太君们远道而来,是客人,我们招待,应该的、应该的。”
后来,林道兴出入敌人据点,哨兵也不检查。他处处留心日军动向,向椰林乡政府和政工队传送了许多宝贵情报。
1943年1月的一天,升谷坡机场外围炮楼来了一位小队长,名叫本田太郎。本田太郎不是在泰国吗?怎么来海南了?原来,当年日本军国主义的思想在全国推广,使得人们对于战争的狂热到了极点。在这种情况下,日本政府为了支持其侵略行径,强行在其国内征了许多日本青年入伍,而在东南亚等国家的日本青年必须回国应征,否则格杀匆论。
而在泰国的本田太郎也逃脱不了这种命运。他被家人通知返回日本,然后应征入伍,先在广东,后转海南黄流机场,再被派来升谷坡机场,小岛任命他为小队长,主要负责带队巡逻升谷坡机场施工工地,防止游击队袭击。他手下的几个浪人也应征入伍,一起来到升谷坡机场,成为他的兵,每天跟随其左右。让他想不到的是,竟然在食堂吃饭时遇上了张孝日,他知道张孝日看过报纸后可能怀疑他,但不会识破他,为了试探他的态度,本田太郎主动与张孝日搭讪:“张公子,你怎么也在这里?”
张孝日见是本田太郎,想起父母和符秀媚父母葬身火海的情景,想起符秀媚的误解,想起泰国报纸的报道,不由怒从心头起,恨不得上去砍他一刀。然而,这里毕竟是日本人的天下,本田太郎又是武士道浪人,自己哪里是他对手,不能拿鸡蛋去碰石头。他又转念一想,如果火锯厂是本田太郎放火烧的,为什么又要带领几个日本浪人帮助看护自己的火锯厂?有一次,几个山贼企图用火烧自己的火锯𠂆,被本田太郎发现后,冲上去与山贼进行殊死搏斗,本田太郎还因此受了伤。想到这里,张孝日真的困惑迷茫,无法判断是与非。于是,他一下子揪着本田太郎的衣服,说:“你为什么放火烧秀媚家的火锯厂?害我父母葬身火海?”
本田太郎下意识地推开张孝日的手:“我们什么时候烧火锯厂了?你在现场见到我了吗?”
张孝日;“没有。那你为什么让记者报道我勾结你火烧锯柴𠂆?”
本田太郎:“记者乱写我怎么能去制止他们。你家的火锯厂差点被山贼所烧,是谁打走了山贼的。忘恩负义的家伙。”
张孝日一听,觉得有道理,他对本田太郎说:“对不起,错怪你了。”
本田太郎哈哈大笑:“张公子,我永远是你的好朋友。”这时,本田太郎发现刚才的问话,张孝日还不作答,便又问:”张公子,你为什么在这里?”
张孝日答道:“我是从泰国回来给父母做斋的,小岛兄是我在日本留学时同学。他叫我暂住这里。”
一听说是小岛同学,本田太郎立即巴结张孝日,他说:“张公子,以后要在小岛长官面前美言我几句。改天我请你喝一杯。”
张孝日:“不同道,不与同谋之。各自安好。”
有一次,林道兴以给本田太郎接风洗尘的名义,杀文昌鸡,请本田太郎到谭牛墟维持会办公室喝一杯,本田太郎硬拉上张孝日陪伴,张孝日无法推辞,只好陪同。第一次尝到文昌鸡,本田太郎赞无绝口,于是酒兴起,一杯接一杯,他硬叫张孝日陪喝,张孝日也喝醉了。这时,一个从升谷坡机场方向跑来的日子仔,走到本田太郎面前,对本田太郎说:“队长,小岛长官叫你马上到他办公室。”
本田太郎:“好,现在就回去。”他醉意朦胧地扶着张孝日,步出办公室。
这一幕却被装成老太婆的邢毓岚看到了,符秀媚对邢毓岚说:“那个鬼子叫本田太郎,是杀害我父母的凶手,我和他过招过,我怀疑张孝日与他勾结做案,今天证明我的判断是对的。我要毙他俩。”说着一手想拨邢毓岚藏在腰间的枪。
邢毓岚:“你要干什么?不能乱来。”
符秀媚:“我要报仇!”
邢毓岚:“现在还不是报仇的时候。有的是机会。”
这时,林道兴出来给本田太郎和张孝日送行。
考虑林道兴的安全,邢毓岚和符秀媚没有上去与林道兴打招呼,而是悄悄的走开,回兰育山政工队驻地了。为了躲避敌人的追杀,政工队经常在山间与敌周旋,天当房地当床,露宿山洞或野外,弄点儿草在地上一铺,就当临时栖息之地了,饿了几顿没饭吃是常有的事。休息时,根本不能脱 衣服,有时刚躺下,敌人就追来了,大家爬起来就跑。跑得身上湿漉漉的。由于长时间不脱 衣服,满身是虱子,既是睡的铺草上也到处是虱子。这支小小的抗 日武装,在极其艰难的条件下,顽强地与日军和自卫队搏斗着,在游击战术的指导下,逐渐发展壮大着。
有一次,升谷坡机场外围碉堡的小分队队长冈田义雄带着几个士兵在谭牛墟抢劫,林道兴见状便请他们到维持会,杀文昌鸡招待。冈田义雄两碗酒下肚,林道兴要再敬他一碗,冈田义雄忙推开酒碗,说:“会长大人,今天不能喝了,等消灭了兰育山的土八路,再来喝个痛快。”
林道兴听后,心里一惊。因为不久前政工队刚集中100名政工队队员在兰育山进行军训,几十条枪,还远不是日军的对手。为了进一步摸清情况,他又倒了一碗酒,双手递到冈田义雄嘴边:
“队长,你每次来都喝得尽兴,五碗不醉,今天只喝两碗,这不是看不起我吗?”
冈田义雄接过酒碗,又“咕嘟”了一大口:“会长,今天真不能再喝了,马上要开会,半夜就出发。”说完,撕下一条鸡腿,带着士兵匆匆离去。
林道兴连忙动身赶往兰育山,向邢毓岚反映了这一情况。政工队得到消息后,立即转移了。
第二天,一个中队的日军在拂晓前就赶到了兰育山,连“土八路”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这天,林道兴又担着食物,来找小岛。一番奉承话之后,林道兴拿出一瓶雷公马酒交给小岛,说:“这酒是雷公马酒,其功效能通经活络,补肾壮阳。”
小岛接过,打开瓶盖,呷了几口:“好酒,好酒。”
林道兴说:“此酒虽然土法浸泡,但有后劲。太君,现在游击队太厉害了,我尽心尽意给皇军办事,他们对我恨之入骨,我的小命难保。”接着掏出一封政工队的“警告信”交给小岛,小岛懂中文,他看后说:“林会长害怕的不要,你是皇军大大的朋友,你忠心为我们办事,大日本皇军不会亏待你。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说吧。”
林道兴提出了为配合皇军维护治安,组建保安队的要求,五个人就够了。小岛同意了他的请求,说:“从黑三自卫队中挑几个人就可以了。”
林道兴:“不妥,自卫队的人习惯听黑三的,他们不会听从我指挥。”
小岛:“那你回去招聘几个对皇军大大忠心的人当保丁,皇军给配备武器。”
此后,几名政工队员以保丁身份,公开留在维持会办公室。他们每天顶替日军在外围巡逻。有时候深夜在野外打一阵枪,放几个炮,然后向设在街道外的鬼子炮楼跑去,朝从炮楼里追出来鬼子高喊“太君,我们打跑了来偷袭的游击队。”和鬼子会合后,听他们讲述了“战斗”经过,敌人信以为真,还给他们补充了弹药。
林道兴经常带着“保丁”们多次进行这样的演习。后来鬼子们晚上听到野外的枪声,再也不需追出炮楼,只等保丁前来报信,夸奖一番,送他们一些子弹,安心睡觉。当然,据点周围再也没有游击队来袭扰了。
有林道兴作内线,椰林乡政府和政工队,决定端掉升谷坡机场外围潭牛墟的那座炮楼。符翅宜、邢毓岚、林道兴共同商讨,周密地部署了战斗方案。
一个漆黑的夜晚,下着细雨,三十多名政工队队员,在邢毓岚的带领下,从兰育山急行军来到介谷坡潭牛墟炮楼地界,和林道兴等人会合,符秀媚也参加此次行动。
为了麻痹敌人,照常放了一阵枪,林道兴和“保丁”们朝升谷坡外的潭牛墟炮楼跑去。林道兴跑进炮楼,向鬼子头目汇报“战绩”。符秀媚和政工队员避开探照灯,带着炸药随后跟进,保丁们悄悄地解决了敌哨兵。几十条枪从周围窗口伸进去,机枪堵住大门,同时开火,迅速解决了全部鬼子。队员们收缴枪支武器,安放炸药,飞快撤离炮楼后,点燃了导火索。激烈的枪声和猛烈的爆炸声,把其他碉堡和机场据点里的日军惊醒了,无数条火舌从各个碉堡喷出,大批敌军从据点里追出。
撤退了的政工队队员,与林道兴和“保丁”们分别消失在夜幕中。
保丁们边赶边不停地乱放枪,直到追兵到来。
林道兴汇报说:“来了好多好多的游击队,我们打不过,只好拼命跑回来。跑在后边的两名兄弟被抓住了,逼着给他们带路,不知是活还是死了。”
看到他们满身的血污(是死鬼子的血),敌人没有怀疑,叫他们带路追击,直到天亮才收兵。
这次战斗,摧毁了日军一座最前沿阵地炮楼,歼敌二十多人,缴枪二十多支,我方无一人伤亡。
小岛听到潭牛墟的炮楼被端的消息后,像发疯一样,暴跳如雷,大声嚎叫:“把游击队统统杀死!”然后,拿起林道兴送来的那瓶雷公马浸的酒“咕噜”地喝了起来,一瓶酒让他喝去多半,不一会,全身热烘烘的,兽性大作,欲 火难耐。虽然惠子在他的身边,他也早就暗恋惠子,但男人的尊严使他不好意思直接对惠子表达爱慕之情,他要让惠子慢慢地接受他。因此,他一直没有碰过惠子。前段时间海北四解了他的渴,后来有了别的慰安妇比海北四更年轻更漂亮,他便不再理会海北四了。这时不知怎的,他又突然想起海北四来,他吩咐传令兵找来黑三。
黑三上到炮楼三楼小岛的寝室,见到小岛的脸红得似关公,眼球充满血丝,喘着粗气,便知道小岛喝酒了,他对小岛说: “太君,找小的有事?”
小岛对黑三说:“队长,你叫海北四来一下!”黑三心领神会:“太君,海北四只能中看不中用了。”小岛问:“为什么?”
黑三只好如实地说:“生小孩了!”
小岛问:“生小孩了?什么时候生的呀?”黑三说:“生几个月了。”
小岛说:“这么说她生的是我的孩子?”黑三说:“应该是,因为他是太君喜欢的女人,其他人不敢去碰她。”
小岛又问:“是男是女?”
黑三回答说:“是个女孩!海北四污辱皇军,是否干掉她!”
小岛说:“不,我要看看日本的男人与中国的女人交配生育的后代会是怎么样的。你去叫她抱来让我看看。”
黑三说:“是!”
这时候的黑三,由于天天与日本仔打交道,他的日本话讲起来很流利,因此,他与小岛的交流几乎不存在任何障碍了。
不一会,黑三带着海北四进入小岛的寝室,海北四抱着几个月大的婴儿。
黑三进来:“报告太君!人,小的带来了。”
小岛掀开裹着婴儿的尿布,发现是个女孩,不由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用闽南话说:“我最喜欢女孩了。想不到,我在中国有了自已的女儿,一个私生子。”
海北四恐惧不安地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只见她轻轻地拍着怀中的婴儿。
小岛托起海北四的下巴,继续用闽南话说:“你虽然不是我的夫人,但你的肚子争气,我的大大的良种。”说着哈哈大笑。
海北四完全听懂小岛的闽南话,她一时不知怎么好,只好怔怔地站着,摇着手中的婴儿。
小岛用手摸一下婴儿的脸蛋,婴儿受到惊吓,“哇,哇,哇”哭了起来。
婴儿的哭声把小岛搅得好烦,但他还是对黑三说:“队长,你要好好地照顾她们母子俩!”
黑三连连点头:“是!太君大福大量!”
海北四抱着婴儿下楼,黑三随后跟下。
到了炮楼门口,黑三用海南话对海北四说:“你什么时候也给我生一个呀?最好是个男孩,让我传宗接代。”
海北四气愤地说:“呸,谁想跟你这种男人生娃,你和你老婆生的小孩也是没腿没脚的……”
黑三恼气火地说:“我打死你!”
海北四也不示弱,又顶了一句:“你敢,队长,你忘了刚才太君叫你照顾我们母子俩!”
黑三一脸青筋,气鼓鼓地走开了。
海北四抱着婴儿低着头往前走,冷不防与正向小岛住处走来的林道兴撞个满怀。这一撞可不要紧,却把海北四撞蒙了,她仿佛一脚踩空了船,一下子掉进波澜汹涌的大海,半天说不出话来 。
林道兴见是小婶海北四,看着她手中抱着的婴儿,一切都明白了,他问道: “婶,是你!”
海北四泪流满脸地说: “兴哥,我没脸见到你林家的人,我把你们林家的面子全丢尽了!”
林道兴正要说什么,海北四又说: “你骂我吧,怎么骂我都接受。就当你原来的那个小婶已经死了,你也不要告诉崖哥。”说着伤心地哭了。
林道兴安慰说: “婶,你不要伤心了,你的事,大公早就跟我说了,这不能怪你,这是日本人造的孽,不是你的错。”
听了此话,海北四感到莫大的安慰,是啊,本来是想自已嘴里落了的牙自己咽下肚,想不到还有那么多的人同情和理解她,世上还好人多呀! 海北四擦了一下眼泪,问林道兴:“兴哥,你怎么也进来了,这里是鬼子的地盘,你可要小心呀!”
林道兴回答说: “婶,你放心好了,我现在是潭牛维持会的会长了,以后可以自由出入这里。”
海北四说: “这太好了,以后你就可以带我出去了。”
林道兴说: “婶,以后再说吧,你放心,总有一天会出去的。”
海北四说:“我等着这一天!”
这时一个日本鬼子走了过来,用日本话对林道兴说:“林会长,小岛长官叫你去他的办公室。”
林道兴用日本话应道:“好的,现在去。”
林道兴只好和海北四道别了。
却说张孝日自从意外地遇到林道兴并得到林道兴的应允后,他感到轻松多了,张孝日非常想在老家小住休息,但小岛总是以不安全为由,没有答应他。幸好叔叔等人得知他回来后到过据点看望他,他只好交些钱给叔叔,由叔叔做好斋事的一切准备。这也让张孝日省心了许多。
这一日早上,张孝日趁着小岛不在据点,他一个人到潭牛墟去看看,散散心。
潭牛墟,日本兵在来回巡逻。赶集的人也来来往往,很少有人说话。那些小贩,单调地叫喊着,很少有人来光顾。只有那些荷枪实弹的日本兵随心所欲地要这要那。
糖糕爹从街头走到街尾。
张孝日看见糖糕爹朝他走来,便问:“大伯,有糖糕吗?怎么不敲小锣呀。”
糖糕爹说:“完了,糕完了,锣也静了,日本人也快到糕完锣静的那一天啦。”
张孝日说:“大伯,不要乱说话,日本人听见了,会砍你的头的。”糖糕爹故意大声地说:“砍就砍吧,怕什么,日本人杀中国人就像杀庭上鸡,我老的不怕死。”
这时,糖糕爹才认出了张孝日,说:“老弟,听说你被假政府的人打了,我都劝过你。你就是不听。那些走狗比日本鬼子还恶。”
张孝日说:“都过去了,我自找上门,该倒霉。”糖糕爹问:“你住在乡下习惯吗?”张孝日回答说:“我不住乡下,机场指挥官小岛是我留日时的同学,他让我暂住炮楼,陪陪他。”“看你斯斯文文,想不到你和黑三是一路货色。乌鸡不认种。”糖糕爹气愤地骂了一句走了。
张孝日愣愣地站着。这时,他眼睛一亮,前头一面随风飘扬的阴阳八卦彩旗格外引人注目。
彩旗边放着一张小桌,一位仙风道骨的算命先生,慢慢摇着羽毛扇,注视着过往的人们。
张孝日从老先生的桌前经过时,老先生念念有词起来:“天灵灵,地灵灵,天成地合,万物通灵,顺则吉,逆则凶,信者,可前来听知玄机,不顺者,也可前来探虚实。天灵灵,地灵灵……”
张孝日停止脚步,笑着问:“老先生,真的那么灵验?”老先生说:“命也,运也,信者为真,不信者为假,假假真真,真真假假,先生要卜卦,还是看相?”
张孝日丢下一块大洋说:“卜卦。”老先生问:“贵姓尊名。”张孝日答:“姓张,名孝日。”老先生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拿起乌龟壳摇了摇,说:“今日所摇之卦为坎卦。”
张孝日问:“何为坎卦?”老先生说:“坎,乃是陷阱之称,也可说是坎坷不平,不仅事业受挫,爱情也有不恻,特别是一阳陷在两阴之中,恐有血光之灾。先生,你摇一卦吧!”
张孝日拿起乌龟壳摇了摇。
老先生一看,说:“你摇的是离卦。”张孝日又问:“何为离卦?”老先生说:“离者,火也。加上尊名为日,日为火之源,与刚才的坎卦相关,血光之灾,命中注定。”
张孝日说:“日为火之源?哎,想我张某求学,十年寒窗苦读,赴日深造,求出人头地,财源广进,想不到双亲死于非命,家业倾颓,我孤身一人,浪迹天涯,命苦啊! 我想择个良辰吉日,超度双亲亡灵,让他们魂归故里。”
老先生用手一掐:“先生命中火旺,双亲死于非命,必与火有关。”张孝日说:“是的,你说得太准了。我的双亲就是被大火活活烧死的。”老先生问:“为何?”张孝日说:“我父亲的好友,也是我邻居的火锯厂被大火烧着时,我的双亲帮忙救火,结果被大火烧死了……”
老先生说:“啊……原来你是隔江观火,幸免一死?”
张孝日说:“当时我到山芭酒楼喝酒去了,后来回到现场已经晚了。”
老先生说:“人生遭难无非是天灾和人祸,是遭天灾还是毁于人祸?”
张孝日说:“具体原因我不太清楚。”
老先生说:“日就是火,火就是日,你与日本人必定有往来才遭坎卦与离卦之灾。”
张孝日说:“我在日本留学,日本的朋友想和我合伙做木板生意,我在泰国生产,他们在日本销售……”
张孝日正要继续说下去时,黑三带着一队自卫兵抬着一块“维持会”的牌子招摇过市。
黑三经过时,发现张孝日在算命,便与张孝日打招呼:“张先生,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你是富贵相,必定人上人。”说着对老先生说:“老先生,我说的对吧!”
老先生说:“对,对,对!”
张孝日理也不理黑三。
老先生问黑三:“队长,把牌子抬去哪呀?”
黑三说:“潭牛维持会的牌子都给姜尚枫偷走了,得重新挂上,他还下毒药毒死机场的劳工,皇军正在缉拿他。”
张孝日一听,纠正说:“机场的劳工不是得了疟疾才死的吗?你怎么乱说话?”
黑三走到张孝日的身边,小声地对张孝日说:“对外要说是姜尚枫下的毒,这是小岛太君的意思。”接着拉着张孝日的手,讨好地说:“张先生,跟我回据点吧,这里不安全。”
张孝日推开他的手说:“不,我的命还没有算完呢!”
黑三只好去挂他的牌子了。
正在这时,白六仔和一个日本鬼子开着三轮摩托车从张孝日身边经过,白六仔见到张孝日便招呼他上车一起回据点。
张孝日对白六仔说:“我正算命,还走不了。”
白六仔说:“十个先生九本历。没有一个是准的,改日再来吧!”
听白六仔这么一说,张孝日只好上了白六仔的三轮摩托车,走了。
原来这位算命老先生是林道兴的师傅,平时都在青山岭上的一个岩洞黑修炼,今天下山来谭牛墟化缘,顺便帮人看命,想不到赚了一个大洋。
正是:道兴会长显身手,内应外合端炮楼。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