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的血都冲洗干净了?”张桓看向站在面前的邱黑子,轻声地问道。
“都冲干净了。我找了五六个人,挑了几十条挑水,把门前一百步以内的血都给冲了。”邱黑子说完,连连顿足,又道:“没想到蔡蛮子咋就这么 大的气脉儿,上半截身子,愣是从李宝山家的门口儿,爬到了咱家的门口儿,还把一早儿出门儿的二表嫂和大侄媳妇都给吓着了。二表嫂虽说登时昏了过去,过后倒也没啥事儿。大侄媳妇当时没被吓倒,可到现在还直着倆眼,坐在那儿,说不出一句话。她本来就有病,刚见好,这回怕是又要犯了。表兄你说,这……这都是些啥事儿!”
张桓目视窗外,轻声叹道:“乱世轻全物,微声及祸枢。自古危情乱世都是如此。”
邱黑子道:“刚刚我跟着大表侄去了趟宪兵队,把张三青叫了出来,将事儿打听清楚了。张三青说,昨儿晚上,刘武生把日本人的一条纯种狼狗活生生地给劈成了两半儿。表兄你说,他就是让日本狼狗咬两口该咋地!他那样干,这不是自个儿找死吗?他自个儿找死也就算了,这……这不是给咱家惹祸吗?刘武生当场就让宪兵队那个叫山本的大头儿开枪毙了。蔡蛮子被那个叫樊智的翻译官一刀砍成了两半儿。刘武生该死,蔡蛮子死得也忒怨了!”
张桓看了一眼邱黑子,说道:“昨晚上谁还死了?”
邱黑子道:“那个撑船干摆渡的李安儿让日本狼狗咬死了。”
张桓道:“老大呢?咋没和你一起回来?”
邱黑子道:“大表侄问明了缘由,带着事先备好的十根儿足斤金条,到宪兵队里找那个樊智平事儿去了,我估么着也该回来了。”
张桓先是微微点头,而后叹息一声,说道:“你到青芦去买两口上好的棺木,把他二人好好发送了。唉,他俩毕竟跟我一回。”说着从抽屉里取出六根金条,又道:“你给他两家各送去两根儿,余下的,你自己留着。”
邱黑子收起金条,说道:“交给我办的事儿,表兄你就放心好了,保证出不了差错。”
张桓左侧脸颊微微跳动了两下……
一个衣衫破旧、面色焦黄、目光呆滞的中年女人,手臂上挎这一个乌黑破烂的柳编篮筐,从兰花豆腐店的门前走了过去。
大瓜的妈抬手向门外一指,对兰花道:“你说,这家财万贯、使奴唤婢、盐滩大瓦房的财主家,他咋说败家就败家了?”
兰花眼光一闪,道:“就拿一出戏来说,戏里有一个朱千岁,在戏台的前台后台转了一圈儿,就由千岁变成了要饭的花子。”
大瓜的妈笑道:“你这比方儿打的太好了!刚才打门前过去的那个主儿,就是像是在戏台上转了一圈儿,随后万贯家财,就败得一干二净!”
兰花道:“大婶子说的是李三渊家?刚才过去的是他媳妇。”
大瓜的妈道:“自打头年,他家的大海船在海里翻了,他就败了家。不但整整一大船值钱的东西全都扣进了海里,还搭上了他俩儿子。那翻进海里的值钱东西可不是他家的,是在海上给人运送的,那可是红印画押、立下字据的大事!结果就是卖了盐滩、田地和大瓦房,都不够赔的!卖到最后,就连他家的那条大黑狗,都卖给了五麻子。”
兰花神色一黯,道:“他家也真够倒霉的。”
大瓜的妈道:“你知道他家为啥倒霉?那是他不知好歹,拿大海船在河里撒网打鱼,逗趣儿找乐子,犯了海船上的大忌!”
兰花道:“我们关东大山里也有很多规矩,进山的人也不能犯忌。”
大瓜的妈道:“就在昨儿个,他家又出事儿了,你听说了没有?”
兰花道:“没听说他家出事儿,只是听说当铺护院的刘武生、蔡蛮子和撑小船儿的那个老安子,昨儿个晚上,都让日本人给杀了。还听说蔡蛮子的半截身子爬了一趟街,弄得哪哪都是血,那叫一个吓人,说是把张老爷府上的二太太和大少奶奶都给吓着了。”
大瓜的妈道:“就是蔡蛮子他们的事儿听着邪乎,才没人儿理会李三渊的事儿。”
正说间,三瓢手拿白瓷大碗,走进店里,先对大瓜的妈说道:“大表嫂在这儿呢。”又对兰花道:“买五块豆腐。”
大瓜的妈道:“我大表弟心眼儿就是好使,昨儿个要不是我大表弟,李三渊那条命也就没了。”
三瓢接过兰花递来的豆腐,道:“也没啥,本乡本土的,哪能见死不救?”
见三瓢走出了店门,兰花问道:“昨儿个是三瓢救了李三渊的命?”
大瓜的妈道:“镇子南边儿有座前清时留下的炮台你听说过没有?”
兰花道:“秦沽还有炮台?没听人说。”
大瓜的妈道:“昨儿个李三渊爬上了那座炮台,从上面跳了下去,这想着也是没啥活路儿了,来个一了百了。谁知他命不当绝,好几丈高的炮台,他跳下去愣是没死,只是把倆腿摔折了。他这寻死觅活的一出儿,正让在炮台那边儿地里的三瓢看见了。当时三瓢的儿子一根儿也在,这爷儿俩就用小排子车,把摔折腿的李三渊拉回了他现下住的那处儿凶宅。那凶宅,就在后街儿。姜子岚他家的那只大黑猫,整天儿趴在那凶宅的墙头儿。”
兰花道:“李三渊寻死,正让三瓢爷儿俩赶上,这事儿也真是凑巧。”
大瓜的妈道:“哪有那么巧的事?炮台那边儿,叫李家圈子,就是小学校那个李老师他家的地。三瓢就在炮台跟前儿,租了他家的十亩地。当时三瓢正在地里干活儿,看了个满搂儿。”
兰花道:“他败了家,这回还摔折了倆腿,这下日子更难了。”
大瓜的妈道:“你说大河儿也没盖盖儿,水井也没封条,小麻绳儿随处都是,菜刀家家都有,他寻死咋就去了炮台?”未及兰花说话,大瓜的妈当即又道:“这其中可是大有缘故!知情的人稍一推算,就知道他去炮台寻死的因由。”
兰花道:“他去炮台寻死还有因由?”
大瓜的妈道:“他从炮台往下跳,那是他觉得在他手里败了家对不起他的祖宗。”
兰花道:“南边儿的那座炮台是他祖宗盖的?”
大瓜的妈道:“炮台哪是他祖宗盖的?炮台是大清朝廷盖的。他祖宗能发家,就是那座炮台的因由!”见兰花仍是一脸疑惑之色,大瓜的妈微微一笑,道:“大清朝廷盖那座炮台的时候,李三渊他老太爷正在李家圈子给李老师他祖上种地。他家那时啥也不是,就是给人种地的佃户。要说也是该着人家发财!那是一天的晚半晌儿,天将要擦黑儿,李三渊他老太爷正在窝棚儿里吃饭,吃的是高粱饽饽小咸鱼儿,外加高粱面儿粥。刚吃了几口,一挑帘儿,进来一人,来人一身破旧的衣裳,看穿戴,就像是个逃荒要饭的。那人进屋就说,能不能在这儿吃顿饭,住上一宿。李三渊他老太爷笑着说,吃顿饭、睡一宿算啥?只要不嫌饭不好,不嫌窝棚儿破就成。那人坐在小破桌儿的对面儿,高粱饽饽小咸鱼儿,吃得那叫一个香甜!吃了饭,就和李三渊他老太爷一道儿躺在了窝棚里,俩人说了半宿的话儿,说得还挺投缘。到了天亮,那人说了两句客气话,就向西边儿走了……”
便在此时,邱黑子走进店里,对兰花道:“弟妹,陈兄弟呢?”
兰花连忙起身,道:“邱哥,他在后院儿,刚做完豆腐。”
邱黑子道:“忙活完了店里的事,正好儿让陈兄弟跟我去趟青芦。”
正说间,陈洪从从后院儿走来,道:“邱哥来了,快到里屋儿,中午咱俩喝点儿。”
邱黑子道:“还哪有空儿喝酒?快跟我去趟青芦办点儿急事儿,晚上咱俩再喝。”
陈洪道:“邱哥,去青芦啥事儿?”
邱黑子道:“道儿上和你说。”
说话间,两人出了店门,邱黑子回头对兰花笑道:“不管上哪,有陈兄弟跟着,你邱哥心里就踏实!”
大瓜的妈道:“邱老大说的一点儿也不差,陈洪大侄子的相貌就是压重,没人儿敢轻易招惹。”
兰花脸上一红,道:“他就是浑人一个。这兵荒马乱的,上哪去真让人担心。”随即又道:“大婶子,接着说。”
大瓜的妈道:“刚才我说到哪了?对了,说到那人一大早儿向西边去了。那人走后,起初李三渊他老太爷也没当回事儿,以为就是一个要饭的在窝棚儿住上了一宿。哪知道,半个月后收到了一封从京城来的信。信上说,那天的那个人,乃是大清朝廷的一位王爷。那叫啥来着……对了,叫微服私访。那位王爷来咱秦沽微服私访,查看炮台盖的咋样,干活儿的人有没偷懒儿。信上夸赞李三渊他老太爷是一个忠厚良善之民,还让他拿着这封信,到京城王府去住上几天。等到了秋后,大对虾下来了,李三渊他老太爷买了一百斤,蒸熟了,拿筐挑着,就去了京城。找到了王府,那位王爷亲自出来相迎,亲自陪着吃饭。那位王爷还说:在窝棚里吃的那顿饭,是长这么大,吃的最好吃的一顿饭!随后又安排人陪着李三渊他老太爷在京城玩儿了一个月,那顿顿都是从未见过的山珍海味!临走时,还用来时挑对虾的那倆筐子,金子、银子只要你挑得动,想挑多少挑多少。李三渊他老太爷挑回了满满的一挑儿,就此发了家,置下了田地大海船、盐滩大瓦房。你说,一顿高粱饽饽小咸鱼儿,换来了多少钱!这还不光是钱的事儿,你说,攀上了朝廷的王爷,谁还敢惹!这事儿传开后,知县、知府都带着各色礼品登门拜访,当时那叫一个风光!”说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又道:“谁料想,这样让人眼红的身家儿,就是拿海船在河里打了一网鱼,就弄了一个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兰花道:“从这事儿上看,人还得忠厚良善。要是李三渊他老太爷也像有些人那样,见着要饭的就往外轰,把王爷当成要饭的轰走,哪还会有后来的好事儿?”
大瓜的妈点点头,道:“你说的真对!要是往外轰,不但没了金子、银子,王爷一生气,一来脑瓜子也没了。”
正说间,大生眉目清朗,面带微笑,一身青布长衫,轻步走进店里,说道:“陈嫂,买二十块豆腐。”说罢,看见大瓜的妈坐在店中,忙道:“大表婶也在这儿呢。”
大瓜的妈笑道:“大生可是个好孩子!人长得精神,人也仁义,喇叭吹得也好!”
大生一笑,道:“大表婶过奖了。”
大瓜的妈道:“买这么多豆腐,吃的了吗?”
大生道:“我多买点儿豆腐是给我师傅送去,他家里人多。”
大瓜的妈道:“你师傅好点儿了?听人说,他那病可够重的!”
大生眼光一闪,忙道:“好多了,能下炕了。其实也没啥病,就是受了风寒。静斋先生说,吃上几副药就会好。”
大瓜的妈道:“说这天天死人的,若是病久了,得耽误多少钱!”
大生轻声道:“还是不死人的好,喇叭不吹,不挣钱也没啥。”说完,接过豆腐,走出了店门。
大瓜的妈走到门前,向门外看了一眼,见大生走远,重又坐到桌前,道:“他师父赵达摩的病,你知道是咋来的?”
兰花道:“没听人说,大婶子知道?”
大瓜的妈一脸神秘之色,道:“这世上真是有啥!可不是信则有,不信则无。就是你不信,他也有!”
兰花忙道:“大婶子是说,大生他师父是让啥给迷住了?”
大瓜的妈道:“正是这种事,真是不分小可!要说赵达摩那喇叭吹的,方圆百八十里,没人能比,乃是最有名的吹鼓手。从前有人不服,有一天,来了五六个人,非要找赵达摩比试比试,随后他们这些人坐成一圈儿,都眯着眼,吹起了喇叭。赵达摩一口气吹了一天一宿,那些人哪有这么大的气脉儿?当即磕头认栽。”
大瓜的妈喝了一口水,又道:“话扯远了,这就说当下这事儿。说是一个月前,青芦北边儿六十里的丰高镇有一家办丧事,把赵达摩请去吹喇叭,等完了事儿,吃罢酒席,天也黑了。赵达摩连夜赶回秦沽,走到半路儿,觉得口渴,见路边儿立着一间房子,里面亮着灯,便过去敲门,想讨口水喝。门开了,站在门里的是一名年轻美貌的女子。要说人家赵达摩,那可是一个正气人!见是女子,觉得半夜深更的,进到人家屋里不方便,就想离开,哪知那女子只是冲他一招手,他脑瓜子一迷糊,就跟着进了屋,随后就啥也不知了。等他睁开眼,差点儿没吓死,见是在一个坟窟窿里,上头只有一个海碗大的窟窿透着亮光。那个窟窿,人根本爬不出去,他就冲着上头的窟窿吹喇叭。你想想,一个坟头儿传出喇叭声,那得多瘆人?谁敢靠前儿?多亏他功夫深、气脉儿长,吹了大半天儿,才有两个胆儿大的,觉着新新,到了那座坟前,两下儿一对话,才知里面是人,便找来铁锨,把他挖了出来。这样一番折腾,又是惊吓,又是阴寒,又是伤气,回家就病得不能下炕了。这不,听大生说,刚好了点儿。”
兰花一脸惊奇之色,道:“还有这种事儿?那年轻美貌的女子不就是个女鬼变的吗?”随即问道:“这事儿大婶子是咋知道的?”
大瓜的妈笑道:“秦沽上的事啥事儿能瞒得过你大婶子?秦沽古今上下的那些事儿,都在你大婶子肚子里装着呢!往后,我就一段儿一段儿地给你说。”
兰花笑道:“大婶子真是一肚子古今,要是兴女子说书,大婶子得比在南街儿茶馆儿说大鼓书的时天芳还有名!”
正说间,大生满脸通红,跑进店来,道:“陈嫂,这叫啥事!光顾着跟大表婶说话,忘了给豆腐钱了。”说着把钱放到了桌上。
兰花忙道:“不算啥事。”
大瓜的妈道:“大侄子,听说今年腊月就要成亲娶媳妇了。你媳妇是我干姨姥姥大闺女的外孙女。那闺女,我见过,那长相,秀秀巧巧的,和你陈嫂一个来路儿。人水灵,手也巧,啥活儿都会干,跟你那叫一个般配!大侄子,你可是个有福的人啊!大瓜将来要是也有你这样的媳妇,我就知足了!”
大瓜手拿酒瓶,小心而又笨拙地将桌上所有人的酒杯倒满,随后坐回了末席。
杨东端起酒杯,瞟了一眼坐在身旁的秦天禄,大声道:“今日县上的秦副科长到秦沽盐务局公干,白局长委托我设宴招待。在此,让我们共同举杯,共祝秦副科长在飘扬的太阳旗下宏图大展,官运亨通!”
秦天禄连忙举杯,说道:“多谢白局长、杨副大队长及各位的盛情,天禄虽在县上公干,却是咱秦沽人,与在座的各位都有表亲,各位也不要如此客气,今天咱们坐在一起,不论公事,只叙家常。”桌上众人除杨东外,齐声应和,一起举杯,将杯中酒一口喝了。
见大瓜神色拘谨,坐着不动,王猫儿在桌子底下一捅大瓜,又悄悄向桌上一指,大瓜周身一个激灵,偷偷看了一眼秦天禄,又看了一眼杨东,连忙起身,又将众人的酒杯倒满。
杨东看向秦天禄,眼中满是笑意,随后轻轻一拍桌子,对王猫儿喝道:“这酒局儿你咋攒的?啥事你也办不好!”
王猫儿一脸懵懂,看看桌上的众人,又看看桌上的酒菜,支吾道:“大队长,还让我干啥?我当即就办。”
杨东哈哈大笑,笑道:“我说猫儿弟,咱们秦副科长乃是本土的乡亲,秦副科长的夫人方老师更不是外人,熟得没发再熟,你咋忘了请了?这要是漂亮的方老师往这儿一坐,咱这桌儿酒席,岂不是更有台面儿!”
王猫儿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小小的耳光,笑道:“请方老师这事儿,你咋就没有提前想到?真是该打!大队长现下说了,我这就去请。”说着起身就往外走。
秦天禄连忙将王猫儿喊住,随即说道:“这种场合,内子实是不宜。杨副大队长这份盛情,天禄心领了。”
杨东笑道:“我说秦副科长,说啥内子内子的,我们都是粗人,你就直说媳妇不就得了!”说着一指大瓜,“这个瓜头瓜脑的东西,五个字儿不认得仨。”又是一指坐在身旁的树青,“我三表叔只上了仨月私塾,就会说人之初,性本善;见妇女,请勿看。”
树青一笑,道:“见了好看的,该看还得看。”
杨东端起酒杯,笑道:“我三表叔的话,说的就是敞亮!咱秦沽,要说好看,还得数咱秦副科长的夫人方老师!我提议,让我们共同举杯,祝贺秦副科长娶了一位才貌双全、纯静淑贞的好夫人!”
桌上众人齐声叫好,一起向秦天禄举起酒杯。
秦天禄端起酒杯,微微一笑,道:“杨副大队长说笑了。”
杨东放下酒杯,笑道:“多少年前早就说笑过了!那时啥话不说?啥事儿不做?上下前后,都做了个通透!更要紧的是,那个鲜儿,早就让我尝了!真是比五麻子家的大梨树结下的白梨还水灵,吃上一口,那叫一个舒爽!”见秦天禄一脸莫名之色,杨东又是笑道:“我随意说笑尝鲜儿,啥事儿都做之时,秦副科长还在北平求学,并不知情。”
秦天禄轻轻点头,道:“天禄在外求学多年,秦沽上的很多事确是不知,外人问及,每每不能应答,心中甚觉惭愧!”
杨东笑道:“其实这也没多大的事儿,秦副科长无须惭愧。不过,一些事,还是不知为好,落个心下干净。”
说完这话,杨东不再理会秦天禄,又对王猫儿说道:“我说猫儿弟,我听人说,你也和我树铮二表叔一起跑过海,可有这事儿?”
王猫儿脸上一红,道:“这是谁说的?就跑了几回,我就不干了。”
杨东笑道:“为啥干了几回就不干了?我听说跑海可不少来钱。”
王猫儿道:“我劲儿小,挑不动那么多货,挣不啥钱,干着也没啥意思,跑了几回就不干了。”
杨东笑道:“到底儿是劲儿小还是胆儿小?”
王猫儿笑道:“杨爷你老说我劲儿小我就劲儿小,说我胆儿小我就胆儿小,你老啥我就是啥。”
杨东转头看向树青,问道:“当年跑海那个典故,三表叔可是知晓?”
树青一笑,道:“我二哥跑海那阵儿,我还小,就像秦副科长在外求学不知镇上之事一样,很多事都不知道。”
杨东道:“三表叔不想说,那就由我来说。后街儿林家胡同的出口儿,那里有一处凶宅。姜子岚他家的那只大黑猫,就经常趴在那座凶宅的墙上。那座凶宅已是多年无人敢住,李三渊败家后无处栖身,现下就住进了那座凶宅。要说那座凶宅已有年头儿,在前清时就时常闹鬼。只是偏偏有人不信邪,打前清那时起,隔三岔五地就有人在里居住……”听树青咳嗽了一声,杨东语音一顿,笑道:“在里居住的人,除了我福臣大表爷外,其他人全无好的结果。我福臣大表爷德高身正,啥鬼气邪气都能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