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音福身一礼，自茶台上取了茶碾，将药丸磨成了粉末。
然后她掏出手绢，正打算将药粉包起来，上官烨递了一个金丝缠花的手镯给她。
“用这个。”
这个镯子以金丝镂刻着梅花缠枝的花纹，做工精细繁复，一看就不是凡品。
上官烨轻轻按了一下那朵精巧的梅花，梅花微微下陷，露出一个小凹槽。
“谢大人。”
方清音心里赞叹这工匠的高超技艺，接过镯子，自己试了一下机关，然后小心将药粉填进去。
准备妥当，她将镯子戴在左手腕上，正要收拾用过的茶碾去清洗，上官烨开口了。
“你去后院寻一念，换身衣裳。”
上官烨不想她碰凉水，把她遣走了，唤了亲随来收拾。
“方姑娘，这是公子吩咐为您备下的。”
方清音走到后院，一念等在廊下，将托盘交给她。
方清音回了礼，推门进了偏房。
一念给她准备的是一套藕荷色的夹棉上襦配百迭裙，衣裳的颜色、绣花纹样都与她在闺中时衣着喜好一致。
见衣裙并不艳丽，方清音只挽了个最简单的同心髻，然后在一整盘首饰里选了支蝶恋花的金钗簪上，与手腕上的金镯子相配。
最后披上纯白的狐裘披风，方清音出门去寻上官烨了。
“大人。”
上官烨闻声回头，眼中划过一抹惊艳。
她不施粉黛，衣着素雅，但就那一支发钗，微微晃动的流苏给她添了一抹妩媚，巴掌大的小脸笼在披风的毛领中也更显娇嫩。
“走吧，陪我去地牢看看。”
上官烨伸出右手，等着她将手放上来。
方清音愣了一刹儿，反应过来他是已经演上了，抬起手由他牵着往地牢走去。
“地牢阴暗，你为何想去？”
握着这只嫩滑的小手，上官烨唇角微翘，冷硬的五官柔和下来，表情不自觉就带了点宠溺，柔声与她对着词。
两人一路行来，大致排演了一遍。
到了地牢深处的刑室，张鸿正在施刑，听见通传才停下来向上官烨行礼。
“还没招？”
上官烨象征性问了一句，得到张鸿否定的回答就带着方清音往前走去。
他揽着方清音的肩膀，让她的手有足够的施展空间。
方清音强迫自己抬头去看陆川，她不喜欢看到血腥，但必须与陆川有点眼神交流，她还得确保自己动手能被陆川看见。
“大人，他是不是晕了啊？受这么多伤真的能挺住不招吗？”
见陆川始终垂着头一动不动，方清音只得主动吸引他的注意。
“呵！这人倒是难得的硬骨头，本官还不曾见谁能扛这么久的。”
上官烨冷笑一声，拿起张鸿放下的皮鞭戳在陆川的伤口上。
“陆川，你倒真是忠心耿耿！
本官过来是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再不开口，本官也没耐心留着你的命了。”
上官烨手上用了巧劲，又伴着他那套细作拼命博前程是犯傻，哪有他高官厚禄美人在怀安逸享受的说辞，终于激得陆川抬眼吐了口唾沫。
“大胆，敢对大人不敬！”
张鸿大叱着走上前来，就在这电光火石间，方清音拨动手镯洒下了药粉。
那药粉入水即溶，在浮于水面的最后一点粉末消失的时候张鸿已经走到跟前了。
方清音紧张的表情本也不用伪装，此时忙垂下袖子遮住手镯，挽住上官烨的胳膊道：
“大人，这人冥顽不灵、不识抬举，您犯不着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您那么英明神武，就算没有他的口供，多费些时日肯定能将他的事都查清楚。
他不说就打死算了，那些伤药用在他身上都是浪费。”
“张鸿，你继续吧，不必留手了。”
上官烨铁青的脸色在方清音软糯的声音中缓和下来，冷哼一声，交代了张鸿，便揽着方清音转身走了。
陆川望着两人的背影，直到又一鞭子落下，他才身子一颤垂下头去。
鞭子抽在身上，似乎没有之前疼了，陆川感到痛觉在消失，身体变得沉重而迟缓。
他脑中还留有一丝清明，一直在回想刚才的女子是谁，在水里动了什么手脚。
“大人，我刚才没露破绽吧！”
离刑房远了，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还没收回，方清音抿了抿唇，偏头委婉地提醒他。
“嗯，很好，我都没看见你动手。”
上官烨为了不引起陆川怀疑，眼神一直锁定在陆川身上，连余光都没去看方清音。
“谢大人夸奖。”
方清音福身一礼，上官烨的手落了空，他才反应过来这戏已经演完了，意犹未尽地收回手，握拳拢于袖中。
每次与她亲近都是在演戏，他总忍不住入戏太深，她却每每都能及时抽离。
她何时才能如戏中一样真正与自己亲近？
走到路口，方清音想去换回自己的衣裳。
“清音，这衣裳你穿着很合身，留下吧！你的身份陛下及司内上下皆知，往后你想穿男装女装皆可，不必顾忌。”
“谢大人。”
这衣裳首饰都太贵重了，方清音本想拒绝，张了张唇还是道了谢。
上官烨已经送了好多东西给她了，这点钱财于他只是身外之物，他毫不在意，自己要是拂了他的好意反倒会惹他不快。
两个时辰后，陆川被一卷草席裹了，扔到了城外乱葬岗。
他也是个沉得住气的，足足在乱葬岗躺了两天两夜，才在第三日破晓前趁着夜色离开。
但他并没有去找任何人，甚至都没混进京城，就藏在京郊的山林间，日日捕鱼猎鸟，像猎户一样蛰伏养伤。
上官烨听到张鸿的回禀，淡声道：“他身上的皮外伤最多半月就能养好，盯牢了，且看他伤好后会有何动作。”
“是。”
张鸿抱拳应下，他为了盯住陆川派出了不少好手。
这个陆川一直在山林间蛰伏，盯梢的人不敢靠近，只好将出林子的路都盯上了。
陆川蛰伏的时间越长，他们耗费的人力精力就越多，他是真希望这个陆川能快点动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