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也终于下起了雪,雪花飘飘扬扬的洒落在悄无一人的洛水河面之上,冬天本来就甚少有人捕鱼,齐国这边的打渔人发现,对岸的打渔人看不见了,连岸边的渔船都没有了。
渔船倒是不可能被运走,柳三风就将自己的渔船拖上岸,痛惜的将小船拆了个七零八碎。
迁移令在入冬前就已经正式进行了,上青村的大户得到了朝廷郑重的保证之后,终于也开始了搬迁工作。
柳三风得知柳正光老爷的决定后,只好叹了口气,心痛的砸了自己的吃饭家伙。
辎重由朝廷派出的运输队负责,这是种使用修士法力驱动的大型器械,负重惊人,而且效率高速度快。
村正和乡衙派下诸多人手,为的就是将村民的财物一一登记,然后发放凭证,以便道目的地领取。
家畜之类的也使用差不多的方式,不过却不是运输车了,而是由大型飞禽吊负巨大笼子,看着铺天盖地的巨兽,村民们都开了一回眼,迁移的忧虑渐渐的掺杂了不少惊奇和期盼。
朝廷动用的国家力量,让渺小的凡人感到心惊而又自豪,自己的国家嘛,那不也是自己的家吗?体会到自己的大家有如此的力量和执行力,慢慢的都不自觉的感到心安。
人员的迁移就要靠自己了,在落雪之前,大都已经迁移完毕,得益于严顺之被害一事,各级郡、乡针对商户均施行雷厉风行之政,各级郡首和乡首发现,事情进行的就一顺到底了。
在国家级的力量面前,没有什么抵抗是有效的,也没有任何人有玉碎的决心的,毕竟迁移只不过是会受一些损失罢了。
经过漫漫的路途,迁居之地终于到了。
在这里,柳三风夫妇分到了一间临时搭建起的房屋,这是一种由朝廷委托修仙门派制出的房屋,整体由铁质的骨架为支撑,墙壁是树木捣碎后压制成的木板填充,为抵御冬日的寒冷,木板墙外覆盖着混有茅草的黄泥。
柳三风对这种房屋感到很新奇,和自己砖瓦搭建的屋子不同,这种制式的房屋更为简便和坚固,就是在外观看起来不免有些千篇一律,毫无美感可言。
在当初制定迁移地的定居房屋时,太师符离毫不犹豫的拍板使用这种房屋,因为它的优点太明显了,一是全制式,可规模大量的制造。
其次,这种房屋搭建极为简单,就算是以后的回收也是很方便的,可是说是能反复使用。这样一来,整体的费用就极大的降低了。
这个办法是司农部借鉴军方的移动营房而改造来的,太师拍板后,委托了有能力的制器门派,仅用一个月就造出了大批的这种房屋的材料来。
然后运送到迁居地,由工匠就地搭建。短短时间内,解决了百万人的安居问题。
实用与否,不是现在优先考虑的问题,能解决大量人口和牲畜居留和过冬的问题才是关键和首要的。
柳三风对这种房屋并不感到满意,但是也没有多少抱怨,因为居留地准备的一切大都超出了他的预料。
人不就是这样,得到超出预料的总是比失望更加让人惊喜。
不过,烦恼总是有的,在新屋内床上躺着的柳三风有些发闷,现在吃饭,过冬都没啥问题了,可是自己没事可干了。
自家婆娘倒是意外的找了份工作,迁移地的迁入人口还没有到齐,婆娘看到官府征召做饭的人手,于是也跑去报名,没想到就被招收了,每日给厨上打下手。
朝廷对新到的移民要先提供三日的免费吃食,好让移民有时间和精力来安顿下来,这就要人做饭烧水,又不是酒楼招大厨,能吃苦肯干的人,只要报名就会被招收。
稍微富裕点的人家是不不屑于去做这种事情的,虽然官府给的工钱不算低。
于是,柳三风破天荒的当起了一回老爷,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看自家婆娘干的浑身带劲,连晚上的亲热都有些漫不经心,嘴里嘟嘟囔囔的吵着累了,要睡觉。柳三风郁闷的很,一时也不知道去干点啥。
穷人的烦恼富户家也有,柳正光也同样在自家的屋内发呆,虽然是富户,但是也不过多分到了几件这样的铁架屋子,这还是因为家里人口多的原因。
在这里,从各家的房屋再也看不出贫富的区别了,要不是每家房屋都有事先的编号,一时半会,谁都分不清自家的屋子在哪。不过就是不识字的村户,几天后也都用自己的方法认清了自家房子:不识字,那还不会做个记号吗?
柳正光烦恼的也是无事可做,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官府的免费饭菜也只有三日,过后就要依靠自己了,家大业大的他忧虑的是自家的财产要大大的缩水了。
也不知道朝廷会怎么安顿这些移民,谁都知道,整日无所事事的粗俗乡民们,日子已久,肯定会生出许多事情来。想到这里,他不禁为自家的大姑娘、小媳妇担心起来,想着怎样去避免这些个事情。
问题只是在他的忧虑当中,这块过年的当下,大部分人安顿下来后,就想着如何过年了,像柳正光这样高瞻远瞩的人毕竟是少数。
这晚,柳三风婆娘回家后,时候柳三风吃过晚饭,对着衣衫不整的柳三风道:“今日听说朝廷会发放召集令,给安顿下来的移民找些工作。”
“厨房还需要人手?”柳三风问道。
婆娘瞥了柳三风一眼,用轻蔑的语气道:“你整日就知道吃睡,也不出去打听打听,这是朝廷准备招工呢。”
看着容光焕发的婆娘,柳三风觉得,这些天去帮厨,怎么连整个人的气质都有些变了?他倒是不因为自己婆娘的语气而生气,也没搭话,准备自己明天出去看看,大老爷们总不能被自家婆娘教训没见识吧?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绕了不知多少路的柳三风才找到官府张贴告示的地方,这里已经围了不少人。
柳三风虽没念过学堂,不认识多少字,但是官府早就考虑到这种情况了,告示旁边,站了几位小官吏,过上一阵子,就会把告示内容诵读一遍,同时也解答移民们的疑问。
没过多久,柳三风就搞清楚了朝廷准备招收哪些人。
一类是招收各种工匠,为官府打造各类农耕器械;二是征集有种田经验的农夫,这次迁移地因为农户的大量集聚,不可能再以分田的方式去耕作,而是采取集中劳作,以出工换取钱财和粮食的方式,田产不足的由官府补足,一直到各家解散回乡为止。
还有招收临时护卫,成立乡衙捕快之外的巡查队伍,不过这类的工作虽然待遇优厚,工作轻松,但是招收条件颇高。
看了半天,柳三风也没发现适合自己的工作,这也难怪,只会驾船捕鱼的他在这里如何施展才能?
看到他垂头丧气的模样,一位小吏问道:“这位老乡,你之前是做啥的?”
“打渔的。”柳三风以为小吏会被自己的话噎到。
不料小吏不以为意,而是嘿嘿一笑,道:“这个朝廷早就考虑周全,还有其他的征召的。”
他带着柳三风,来到一块没什么人围着的告示前面,问道:“识字吗?”
柳三风摇摇头,于是小吏就给柳三风读了一遍,听着听着,柳三风不禁恍然大悟,难怪这边没什么人关心呢,原来是朝廷的征兵告示。
太平盛世倒还好,去当上几年兵,也能混口饭吃,有能力的也许能混上个小官当当,自然一辈子衣食无忧了,只不过要想当官,极难罢了。
如今这时局,陈、齐爆发大规模战争就迫在眉睫了,此时应征入伍,那不是去寻死路吗?
看到柳三风脸上的犹豫神情,小吏道:“今逢乱世,当兵确实要比平日危险更甚,你我都是老乡身份,我也不说那为国效力之类的大话了。”
小吏看到柳三风听得专注,又继续说道:“自古以来,均是乱世出英雄,这马上的战功,马下的富贵,也就是这么来的。”
小吏说的极为诚恳,也说的是柳三风懂得的道理。自古以来,参战虽说危险重重,但是只要有能力,有运气,别说立多大的功,就算是活下来,那前途都比一般的职业更光明远大。
从来都是危险和机遇并存的,底层人想翻身改命,战争来临之时当兵还真是不二的选择,尤其是对自己这种身无长技之人。别的不会,杀人还不会吗?
道理虽然懂得,但是柳三风可下不了这个决心,他向这位热心的小吏鞠躬致谢,然后慢慢的向自家屋子走去。
两天后就是新年夜了,这一日,魏国太师几微仍在忙着公案前的各项政务,北疆的郡首上报,有寒流侵袭而过,牧人冻死牲畜无数,损失惨重,需要朝廷酌情抚恤;齐国加强了与魏国边境之地的守护力量;万里秦川入冬以来,有巨兽出没,伤人多起;与韩国的驯兽交易遇阻,韩国方面抬高了价格……
陈国的太师符离一样也在忙碌,入冬以来,迁移人口大事总算是基本完成,根据奏报,迁移地目前治安和管理均在期望之中,
在官府大小官吏齐心协力的忙碌下,移民虽然情绪不高,但是并无聚众生事的念头,到了这时,符离才能长舒口气,同整个陈国朝廷上下一样,这艰苦的第一步,总算是迈出来了。
虽然松了口气,但是符离等大臣并不能安歇,随着时间的流逝,留给陈国的时间越来越少,符离在一份奏本上签发了年后洛水河岸的布防,这些本是军部的任务,符离并没有过多的干预,他要做的就是根据前一步的动态,把握好下一步进行的时间。
陈王宫内,陈瀛陪着妻子吃罢晚餐,看着屋外纷飞的雪花,夫妻两人携手来到王宫最高的建筑顶上,屋顶覆盖着厚厚的雪,但是对瀛王灜后来说,没有一点影响。
陈王后说想看雪,可是这时立在妻子身后的陈瀛看着妻子目光的方向,不由得苦笑了一下,他知道,妻子这是又思念自己的儿子了。
瀛心里苦涩的很,妻子是个温婉安静的女人,就算是得知自己要将两人唯一的儿子派往魏国,除了惊诧之后,满眼的泪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反对的话来。
自从儿子离开后,他知道妻子比自己更思念儿子,虽然不断的有密保传回,这小子现在好的很,但是思念却没有道理好说,没有理智可言。
他知道自己的妻子为自己做出的牺牲,当年毅然放弃大好的修行道路,随自己重新踏回了俗世,他也曾暗暗发誓,今生再不会让她难过,可是,谁又能想到?还没过上多久,自己又一次的将妻子最疼爱的独子送去了叵测的万里之外。
这一次次的伤害,何时能是个尽头?
送走了儿子,妻子之前没有埋怨过他,之后也是一样没有更多话,虽然每次看着魏国送回来的密报,为自己儿子在魏国宫宴上的胆大吃惊,为太学府上机智的化解刁难高兴,为放年假后带着同学上青楼好笑,但他知道,妻子对儿子的思念,不仅没有丝毫缓解,而且更加的浓郁。
陈瀛此时却没有更好的办法来劝慰她,看着妻子的目光穿透了这黝黑宁静的夜空,他伸出双手,默默的将妻子拥在了自己的怀中……
两天转瞬即逝,陈隶看着一大清早,伯府内外被众人挂起了大大小小的灯笼,炮竹声渐渐的开始响起,默默的带着蜀马憨憨在府中转着圈。
陈将知道他心情不好,有些难过,但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除夕的夜降临的时候,陈隶让八卫和随自己来魏国的仆人们全部进了大厅内,摆上了巨大的桌案,在欢闹的气氛中,开始了年夜饭。
思念亲人的不仅仅是陈隶,八卫和仆人们喝着酒,都悄悄的泪流满面。
不用修行抵抗,小孩子酒量终究有限,不知什么时候,樊期就心疼的抱着在吐酒的陈隶,嘴里埋怨着大家没有了尊卑,看看将个孩子灌成了个什么模样
惠姨和小翣终究是没有回来和大家一起过年,陈隶在清醒时没有想起她们,可是在醉的失去意识后,口中除了底底的叫上一会爹娘,又会叫上一声小翣。
这些低低的呢喃,只有白发的樊期能大致听得见,晃着花白的脑袋,樊期也只能一口口的喝酒,到了最后,泪水和着酒水,一滴滴的就滴在陈隶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