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鹿骄嵘的名头,那黑衣人却浑然无惧,道:“我岂是傻瓜笨蛋,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上当受骗?先前小狸奴诓我一回,你又骗我一回,如今再信口胡诌,还想唬住我?”他大步走到两衣面前,道:“荷衣姑娘,何必再做困兽之斗,跟我走罢!你再不听话,我可要对小寒鸦痛下杀手了。”
黑衣人伸手便擒向荷衣手腕,夕阳余晖斜斜打落,荷衣满脸惶恐,眼里已泛起一层薄薄泪花,全是无奈。忽然之间一道青光凌空打落,破空之声异常响亮,啪的一声,打在黑衣人手背上,登时皮开肉绽,露出白骨。
黑衣人痛得牙关一紧,又见那道青光猛地翻转,势如青龙摆尾,向自己门面袭来,又是啪的一声脆响。黑衣人脸上猛然一疼,那人皮面具已破开一道长长的裂痕,斜斜的从嘴角延伸到额头。
荷衣梨衣见了青光,顿时大喜过往;那黑衣人眼里怎闪过惊惶之色。落日熔金,余晖柔柔,山头寒鸦骤起,飞鸟归巢,只见一人缓缓而来,头戴宝冠,面若寒霜,手持青龙任月鞭,正是鹿骄嵘,她身旁还有一人,不是令狐峥是谁。
春梨衣大喜,道:“我靠一张嘴,在湘水门尚能横着走,你竟不信我!鹿教主来了,我瞧你还能不能带走我们两人?”荷衣一见到姐姐,这两日来被人劫持、欲辱的委屈、害怕、惶恐之情,顿时全涌上心头,她飞奔上前,扑入鹿骄嵘怀中,眼泪刷一下汩汩流出,哭道:“姐姐,我害怕。”
鹿骄嵘轻轻拍了拍妹妹后背,柔声安慰道:“别怕,谁也不能欺负你!”她看着眼前之人,冷声说道:“这脸皮可真厚,连我这青龙任月鞭都打它不烂。”
春梨衣马上火上浇油,道:“鹿教主,这采花贼岂止脸皮厚,胆子还大。明明知道荷衣是谁的妹妹,他偏偏不怕,偏偏要对荷衣欲行不轨。”
此话一出,鹿骄嵘怒火直烧到眉梢之上,道:“不知你本事大不大,竟敢动我鹿骄嵘的亲妹妹。”那黑衣人伸手在自己脸上拍了拍,将那裂了缝隙的人皮面具紧紧贴向皮肉,不叫鹿骄嵘轻易认出自己来。他自知不是鹿骄嵘与令狐峥的对手,暗暗后退,突然两手一展,掷出两把小钢 珠,密密麻麻如黑色雨点,罩向鹿骄嵘。
鹿骄嵘当即使出“星流电转”一招,她手腕一抖,青龙任月鞭登时舞动开来,接连翻转,化作一团青光,上下左右回旋飞舞,只听得噼里啪啦一阵轻响,一众钢 珠接连被打回,一半落到地上,一半反击向那黑衣人。
黑衣人不由得一晃,身子左闪右侧,避开自己的钢 珠,但右臂一转,右掌迎风,接回了数颗钢 珠。令狐峥只觉这钢 珠的运转之法,与青海门的郦龙珠有几分相似,便问道:“阁下与青海门白茶老翁是什么干系?”
鹿骄嵘一惊,眼中又添了三分杀气。那黑衣人道:“青海门白茶仙翁,江湖之泰山北斗,我最敬佩!”鹿骄嵘怒声问道:“你是青海门的人,是白茶妖翁叫你劫走荷衣?”
黑衣人道:“我若能拜入青海门下,习得郦龙珠之法,便是毕生之荣幸。”鹿骄嵘冷笑道:“你想拜入青海门,就拿我妹妹荷衣做敲门砖。好,我佩服你的胆量,如今便亲自试一试你的本事。”她纵鞭一展,青鞭如龙,蜿蜒而去,陡然间已变至三丈长,啪的一声,落地卷起,好一招“疾风卷地”。
霎时之间,青光闪动,烟尘滚起;黑衣人接连后退,避其锋芒,如此躲过鹿骄嵘三四招,但青鞭如猛蛇、又似苍龙,追着那黑衣人,半刻不松。
黑衣人向左,青鞭顷刻便至,直追过去,其速如雷霆闪电,缠向敌人脚踝。黑衣人心下一慌,凌空一跃,身子在半空中翻转躲避;鹿骄嵘手腕扬起,出一招“青龙缠腰”,青龙任月鞭自下而上,追向半空,转了一个圈儿,啪的一声,打在黑衣人腰上。
青鞭力劲极大,不亚于铁棍猛击、铁锤砸落,黑衣人重重摔落地上,腰间衣服裂开一道极大的口子,依稀可见皮肉绽开。鹿骄嵘笑道:“凭你这本事,不足以投入青海门白茶老翁门下,我送你去投阎罗地府的门罢!”说罢,青鞭一纵,又出一招“蛟龙腾浪”。
生死攸关之际,黑衣人不敢懈怠半分,当即翻身站起,两手一扬,打出两把小钢 珠。鹿骄嵘冷笑一声,随即变招为“东游西荡”,青龙任月鞭在东边挥舞两圈,随即向西挥去,叮叮叮数声,但见青光往鹿骄嵘这边收回,却有一众小黑点向那黑衣人激射而去。
黑衣人暗叫“不好”,双掌迎风推运,在身前连晃数下,接回大半小钢 珠,但那钢 珠劲力极大,虽勉强接回手中,却震得他手掌颤抖,想必掌心已淤青一片。又有数颗钢 珠是打向起丹田及四肢,黑衣人哪里能做到双掌接百珠,余下那珠子尽数打在他身上,发出一声声闷响,一如石头打在了沙袋上,叫人疼的厉害。
春梨衣哈哈大笑,道:“采花贼,钢 珠砸身的滋味如何啊?鹿教主,再打他几鞭子。”“好!”鹿骄嵘倒是爽快答应,话音落下,青龙任月鞭迎风一展,使的是“苍龙出海”一招,鞭稍破风之声,如旌旗迎劲风,猎猎有声。
黑衣人不敢正面迎战,只能处处避让,勉强躲过三招,却被青鞭逼得乱了步伐,他手中捏着一把钢 珠,迟迟不敢掷出,心中寻思:“我这钢 珠打出去,定会被她的青鞭打回来,最终仍是我自己受伤,不值当。”他目光一瞥,忽然计上心头。
黑衣人身子一闪,向左避去,忽然挥起右手,掷出一把小钢 珠,却是打向夏荷衣,跟着他便转身向右逃窜,欲趁着鹿骄嵘出鞭救荷衣的空隙,逃之夭夭。岂料鹿骄嵘的青鞭却在空中转了个弯儿,向他追了过去,根本不管夏荷衣安危。
黑衣人大惊大奇,暗忖:“这魔女怎不救亲妹妹?”他目光向荷衣瞥去,只见一人影随风一晃,闪到荷衣身前,两掌运转,在胸前画了个圈儿,横掌打出,其无形之掌力源源如汹潮猛浪,往前一拍,登时将一排钢 珠尽数打开,散向四周。
黑衣人暗骂一句,“我竟忘了还有令狐峥这厮!”出手相救之人正是令狐峥,方才那招是大鹏八羿掌的“击水三千”。荷衣吓得脸色煞白,转危为安后又立即安心,目光便即瞥向前方。
鹿骄嵘挥动青龙任月鞭,自左向右向黑衣人大腿缠去,死死咬住,手上微一使劲儿,登时将他拽了回来,松鞭之际又挥鞭甩出,啪一声打在他腰上,又是皮开肉绽,疼如刀切斧砍。
黑衣人疼得冷汗淋漓,只是带着人皮面具,额头汗水不被瞧见罢了。春梨衣只觉痛快,她与荷衣被令狐峥挡在身后,护得严严实实,十分安全,便拉着荷衣说道:“令狐小圣与鹿教主倒也十分般配,两人极有默契啊。”
夏荷衣惊诧之际心头泛起三分欢喜,问道:“此话怎讲?”春梨衣轻敲其脑袋,说道:“你瞧啊,鹿教主阵前对敌,令狐小圣则替她护住心爱的妹妹,让她无后顾之忧。”
荷衣恍然大悟,难怪方才自己有危,鹿骄嵘却不急不慌,若换做以前,她一定调转青鞭,拼着自己受伤,也会先救妹妹。荷衣浅浅一笑,道:“今日若易地而处,我姐姐也会如此的,也会替令狐小圣护着他关心之人,让他无后顾之忧。”
鹿骄嵘纵鞭挥舞,出招狠辣,黑衣人早已无力招架,只消再过七八招,他就要命丧当场,他心中寻思道:“我打不过这魔女,也不能死在她手上,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便探手入怀,又掏出一把小钢 珠。
春梨衣笑着大喊道:“喂,你怎记吃不记打呀!”黑衣人扬手一扔,小钢 珠尽数打向鹿骄嵘。鹿骄嵘冷哼一声,极尽蔑视,青鞭横扫而过,只转了两个圈儿,便将钢 珠尽数打落。
只是青鞭甫一撞上钢 珠,便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跟着一股股浓浓白烟便冒了出来,散着刺鼻的气味。夏荷衣心下一惊,全是担忧,大喊道:“姐姐,当心有毒。”她抬脚就要冲上去,拉回姐姐,却有一个人影先飞奔上前,正是令狐峥。
令狐峥提气抬脚,顷刻间便来到鹿骄嵘身旁,双手一展,扣着佳人肩膀,带着飘身后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鹿骄嵘又纵出青龙任月鞭,在半空中挥舞数下,打得白烟四下消散,但早已没了黑衣人身影,只有一句话随风传来:“鹿教主果然厉害,我甘拜下风,你我后会有期,再见面时,我一定送你一份大礼!”
鹿骄嵘将青鞭收回腰间,骂了一句:“跑得够快!”她虽不能当场替妹妹报仇,但荷衣安然无恙,她亦心满意足了。令狐峥放出信号,通知山下寻找荷衣的众人,荷衣已安然归山。
鹿骄嵘令狐峥携梨荷二衣重上邙山,先拜见了烟姑与湘水门熊氏兄妹,烟姑道:“你是个好孩子,又有一个好姐姐,必能安然归来。”熊九艳问道:“可见你鹮衣师姐?”荷衣摇了摇头,她便东张西望,一心只等女儿归来。
然最先归来的是凤凰二衣,却不见沙带燕,一问之下,才知他们三人也分开寻人了,两人见荷衣安全,便也回房歇息。
微云堆里,月色西移。第二趟归来的是虎跃与朱鹮衣,鹮衣急急忙忙去寻荷衣,见她安全,欢喜之情溢于言表,拉着手追问事情始末。
荷衣瞥见虎跃在旁,秋水凝眸,眼神躲闪,虎跃便识趣地离开了,荷衣这才如实相告。朱鹮衣暗叹好生惊险,她们是师姐妹二人,一个才经历被虎不休逼婚之事,一个又被采花贼劫持,真是命运多舛,还要平安归来。
朱鹮衣道:“荷衣,往后可要勤加练武,不可懈怠,有高强的武功傍身,才能不怕各路贼人。”荷衣点头说道:“我晓得的,须是自身有了好武功,才能像姐姐那般,三两下就将恶贼打跑了。”
夜里寒气重,朱鹮衣瞥见了荷衣手背上的淤青,说道:“荷衣,这一日一夜你受惊了,快回房歇息罢!”荷衣却踩着月光,来回踱着小步伐,心中似有牵挂,道:“我……再等一等。”
“你在等人?”朱鹮衣问道,荷衣神情中多了几分羞赧,说道:“大师兄……几位师兄和藕衣下山寻我,至今未归,我总是不放心的……待他们归来了,我再回房歇息。”
朱鹮衣便开导道:“大师兄外号一鹤冲天,武功在六带十八衣中,卓然不凡,若是遇上那黑衣采花贼,想必还能替你报仇呢。带驹师弟与大师兄一道儿,自是不用你担心的;带燕师弟,他平日便不怎喜欢你,即便回到邙山了,也不会来瞧你;藕衣这只小灵猴古灵精怪得很,遇事能逢凶化吉,你也不必过多担忧的。”
她说得头头是道,荷衣也无法反驳,只暗自伤神:“大师兄回来了,想必也不会来见我罢!”她便听从师姐的劝告,转身回了房间,看着烛火摇曳,心绪低落,愁眉不展。
烛光摇曳数百次,终于等到秋藕衣归来,她也来看荷衣。原来藕衣与沙带燕在半途相遇,一同上了邙山,但沙带燕一身疲惫,自行回房了。藕衣与荷衣闲聊几句,夜深人静,她便也告辞了。
直至烛火燃尽,夏荷衣终究没等到江带鹤归来,她一腔愁绪,剪不断、理还乱,即便上榻休息,依旧辗转反侧,迟迟难入眠。
月影西沉,荷衣忽觉口渴,便掀被起身,点亮了烛火,倒来一杯茶水来解渴,却陡然间发现窗外有人影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