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一瓶除痕雪肌霜,小豆子竟然联想这么远,楚亭君急了:“可别冤枉我?”
“哼!”漓豆撅起小嘴,“你一个大男人,本来就长得细皮嫩肉的,难不成还要用这来美白?既然带在身上,自然是准备随时送人。”
楚亭君一时百口莫辩,只看见那小嘴巴还在吧嗒吧嗒往外吐着话:“你还是留着吧,本豆天生满面尘灰烟火色,会糟蹋了这高门贵户的好东西。再说,本豆就这样子,你嫌丑的话大可远离,就当我们从来不认识......”
楚亭君心一紧,终于说出话来:“之前我何曾带过这些东西?这不在镇西军时陆十三来看我,带来两瓶这霜,说是定远军军郎中制出来的,因为颇费功夫,统共只制出十瓶,恭亲王府留下三瓶,其中一瓶送我。我一心带回来送给你,这几天事多,竟然来不及。”
漓豆见他忽然变得饶舌,不由哑然失笑。
楚亭君见她嗤然,也忍不住笑了。
漓豆瞪他:“你笑什么?”
“原来你不是真的生气,那,”楚亭君神情狡黠起来,“你是不是在噙酸吃醋?”
“胡说什么?”漓豆一把抢过瓶子,装进袖袋里,“再胡说我就不要了!”
“好好,这段时间你辛苦了!接下来什么都不要管,好好休息。”
漓豆低叹一声:“我哪能再管?倘若再出现在老夫人面前,她肯定认出我来,我明天就回匡溪渡去。”
“什么?”楚亭君又急了,“你、你不跟我回京?”
漓豆不解:“我回京做什么?我进京的目的已经达成,当然回匡溪渡去。”
楚亭君很快找到一个理由:“可,你云师父在京城啊!她和韩师父的终身大事还没着落。”
“这个不须我操心,我看他俩八九不离十能成。”
楚亭君又找一个理由:“那,还有赵小姐和陆十三,这猪头你还得继续捧呀!恭亲王妃八成会从中作梗。”
“这不有你吗?陆十三可是你最好的朋友。我且回匡溪渡玩玩去。我的酵菜应该卖得很多钱了,我去收钱,一夜暴富。”
楚亭君语塞。
他当然想跟她去匡溪渡,可京城还有很多事情没处理好,必须回京。
而且,小豆子你怎么这么狠心?
干脆直说了吧:“小豆子,我想让你跟我回京。你不在身边,我的心空落落的。好不容易从镇西军回来,你却要去匡溪渡......”
漓豆见他眼圈都红了,想起与空心大师的约定,心一软,不好意思再让他着急。
其实,自己哪里舍得离开?只不过这段时间太累了,见他回来更觉得累,就想耍耍嘴皮,逗他寻开心。
于是矜持着说:“那,我们什么时候回京?”
楚亭君顿时眉开眼笑,情不自禁拉着她的小手:“你真愿意跟我回京?”
漓豆也不挣开:“哼,我和你都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我还能去哪里?”
“蚂蚱难听了点,不过我喜欢!”
“好了大蚂蚱,我该去换衣服了。”漓豆说着推开他的手。
她还穿着“杭大师”那身八卦图案的道袍。
楚亭君接话忒快:“别换了,小蚂蚱穿什么衣服我都喜欢。”
漓豆又算旧账:“哼,刚才还嫌我肤色暗黄,要送我雪肌霜。”
楚亭君可不含糊:“是谁先说难看来着?还哭着说生的天花、要留疤了。”
漓豆侧着头想想,好像是这么回事。
是自己先苦着脸说“好难看啊,这生的天花吧?”,然后又撒娇说“要留疤了”,才引得“大蚂蚱”拿出雪肌霜。
自己却作三作四惹他着急。
她也是深明事理的,立刻检讨说:“原是我不对,冤枉你一片好心。”
楚亭君哪里计较:“你开心就好。再说,若是你噙酸吃醋,我倒是开心!”
“美得你!”漓豆转身进房换衣服去。
“哎,”楚亭君在后边喊,“换儒服吧,我带你到八宝楼吃荷香猪手。”
“嗯啊!”
且不说两只大小蚂蚱去八宝楼吃荷香猪手,且说陆昭武到客院找“杭大师”未果,只得到一张留言条,自然心中有数,知道她说服母亲之后飘然脱身。
再去母亲的院子,见她情绪稳定,就告辞出来,赶往犁中村东边五里的藏兵洞。
当看到那一箱箱精良兵器时,陆昭武喜不自禁,与二弟陆昭文及方总领合计,觉得留在原地终究不安全,于是派人用盖了蓬布的马车,遮得严严实实的,陆陆续续运回王府,贮藏在地下密室里。
至于塆山北边的铁矿,须得以后找机会悄悄勘探,眼前只能以建练兵场为理由,先将这一片地方划为禁区。
眼下有更要紧的事,就是确认栋儿亲生母亲的下落。
不久前,陆昭武得知部下在岳阳探到儿子的讯息,亲自赶了过去。
据知情人说,十七年前这里的江桥底下有人丢弃一个婴孩,孩子大约五六个月大,哭了半天也无人抱起,直到黄昏才被一个江湖方士抱走。
此后十几年,方士还偶尔带那男孩回桥底看看,男孩也算有了归宿。
至于婴孩因何被丢弃,又是谁抱他来,竟无人说得清。
陆昭武心如死灰,在桥下坐了一夜,几乎坐成一座石像。
这情景到底引来了两个人,附近豆豉店的店主夫妇。
夫妻俩告诉王爷:十七年前,乱兵流窜到岳阳城,四处抢掠,夫妻经营的豆豉店被砸烂,积蓄被抢光,夫妻俩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门外乱兵不断,也不敢出门去,只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店门已经砸烂了,门外一切尽收眼底。
忽然,夫妻俩看到一个抱着襁褓的女子,趁乱兵不注意躲到了桥底的草丛里。
乱兵不断,夫妻俩为那女子捏一把汗,看得大气也不敢出。
幸好那孩子没有哭闹,大概女子把儿子的嘴捂住了。
直到傍晚,终于没有乱兵经过,夫妻俩看那草丛一动不动,担心母子出意外,就战战兢兢前去察看。
却见那女子还活着,只是气息奄奄,怀里的婴孩倒睡得香甜。
再看见女子,右手食指被咬得稀烂,登时明白女子用自己的鲜血喂养了儿子。
那女子见终于有人来救,却没有力气说话,只是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