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神话传说昭示人心
赤子寻根鬼蜮行霸
邢毓岚和符秀媚刚走下山岗,邢毓岚突然发现不远处的白溪河边,有一个老人在采集草药,她高兴地对符秀媚说:“秀媚,那不是你阿公吗?”
符秀媚抬头一看,说:“好像是!”
符秀媚和邢毓岚来到那个老人的身边,果然是符和堂,符秀媚和邢毓岚同时举起手中的铳枪和那箱子弹。
看到符秀媚和邢毓岚手中的战利品,符和堂高兴地说:“都弄到手了,你们真有办法。”
邢毓岚对符和堂大公说:“阿公,教侬采草药吧!”
符和堂一边采草药一边说:“好,好!”
符和堂挖了一株牛牯大力,对邢毓岚说:“这牛牯大力,浸米酒能去污生津,长在岩缝里的更有效力。”
符和堂又从路边采来一株路边菊交给符秀媚,
符秀媚接过放进篮子里:“阿公,这种草像菊花,又不是菊花,你采那么多做什么?”
符和堂说:“这草药,叫做路边菊,与其他药配伍,主治蛇咬伤,是好药。”
符和堂在一棵山竹树下停了下来,然后动手剥树皮。邢毓岚不解地问:“这树皮也可做药?”
符和堂说:“山竹树皮可治烧伤。”
符秀媚发现大树上还留下部分树皮:“阿公,还有一截没有剥呢?”说着正要用手去剥。
符和堂忙拦住,说:“全剥光了,树就活不成啦!留一部分有水分供给,才能保护这树继续生长。”符秀媚一听才恍然大悟。
符和堂又采了一把草药,交给符秀媚。符秀媚接过,又问:“阿公,这叫什么药?”
符和堂说:“鱼鳞草,清热解毒,治水土不服有特效。”
邢毓岚拍了拍符和堂的肩膀,说:“阿公真是民间神医啊!你是从哪里学来的呢?懂得那么多。”
符和堂笑笑说:“祖上传的,家里还有很多这方面祖传的医书,你们如果感兴趣,可以拿去看看。但当医生要下功夫的,要有真本事才行,千万不能父当医生子死去,娘当媒婆儿没媳。医人半生不死的成大笑话啦。”
符秀媚说:“好的,侬会好好学的,也要像阿公一样,得心应手,妙手回春。”
邢毓岚对符秀媚说:“秀媚,头脑是枪,口舌是弹。你会看命,又懂看病,可谓是多才多艺呀!”符和堂笑笑说:“常说艺多不压身,比起古人学会六艺还差得远呢。”
这时,符秀媚发现不远处有一间小屋子,便问:“阿公,那是什么呀?”
符和堂看了一眼,说:“那是冯四娘庙!”“
冯四娘是谁?”符秀媚问。
“传说中的一个好人。”符和堂说着,便给符秀媚、邢毓岚讲了一个古老的传说故事:
相传很久以前,村子里有一个勤劳美丽的姑娘叫冯四娘,她家里很穷,没有钱买肉买菜,只好拿着畚箕到河里捞鱼虾。
有一天,她捞呀捞呀,连个鱼影都没看见,但却捞到一个盒子。她生气地将盒子掷掉,又重新去捞鱼虾,可奇怪的是,好几次提起畚箕时,那个盒子仍在畚箕里,她想,拿这个盒子回家用来装狗食也许会有用。
于是,她把这个盒子带回了家,用水洗干净后装蕃薯喂狗,有一次她突然发现狗已经吃饱了,而盒子里的蕃薯还是满满的,并且一连几天都是如此。冯四娘想莫不是传说中的聚宝盒?她将蕃薯倒掉,洗干净后试着放进几粒米,不一会,盒子里的米很快溢满了,她将米倒进缸后,接着将母亲留给她的一直不舍得花的一个大洋放进盒子里,不一会,大洋哗啦啦的溢满了一盒。
从那以后,村子谁家揭不开锅,她就送米上门,谁家欠了债,她就送去银两。村中有一位少女患了败血症,名家指点要找来血灵芝,治疗一个月方能使血去污生新。可是去哪里找血灵芝呀?冯四娘上门拜访名医后,按《神农本草图》画出血灵芝的样本,然后放进聚宝盒中结出真血灵芝,终于治好少女的败血症。冯四娘神医神药之名广为流传。
不料此事让一个贪心的官吏知道了,派一伙兵卒前来捉拿冯四娘。冯四娘闻讯后,抱着聚宝盒跳进白溪河中。
后来,每当村里有人结婚,到溪边告诉一声冯四娘,不一会溪中就会浮起两套新衣服,人们说那是冯四娘送给新娘和新郎的礼物。
特别是刮风下雨,溪水暴涨时,只要有人在溪边拜三拜,溪水很快退浅了。要是有人得病了,说明病情,不一会溪中就会浮起人们所需要的药,并且药到病除。人们说那是冯四娘在显灵。
人们为了纪念冯四娘,便在溪边建了这个冯四娘庙。
符秀媚、邢毓岚听得简直入迷了。
符秀媚对符和堂说:“阿公,若冯四娘将那个聚宝盒交给阿公,阿公就不要到处采草药了。”
符和堂笑着说:“这只是传说,其实聚宝盒就在人们心里,人心齐了就是神奇的聚宝盒。”
邢毓岚深有感触地说:“打日本鬼子就是要人心齐。”
这个故事符和堂刚刚讲完,不远处便传来了“吆,吆”的赶牛车声,接着一个男子唱起了民歌:“苦叹命,日间耕田夜拉车,日打夜打不算数,两脚长长身上骑。”牛车越来越近,原来是姜尚枫。
姜尚枫看见符和堂采草药,便和符和堂打招呼:“大公,你又采药了?”
符和堂答道:“是的。”
姜尚枫说:“多采些毒药,把日本鬼子都毒死了多好啊!”
符和堂说:“我也想呀,只是日本鬼子不一定吃我的毒药呢!”
姜尚枫说:“你配制出来,给我拿去毒死他们。”
邢毓岚一听,忍不住笑了,符秀媚也笑了。
邢毓岚拍了拍手中的铳枪对姜尚枫说:“尚枫哥,日本鬼子怕这个。”
姜尚枫本来正想问这两个道姑是谁,为什么手中有铳枪。这种铳枪他见过,威力相当大,是打山猪用的。姜尚枫问符和堂:“大公,这两位道姑从哪来……”
符和堂说:“你真的认不出?是毓岚和秀媚。”
姜尚枫笑笑说:“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呀,你们为何这样一身打扮呀?”并开玩笑说:“什么时候当尼姑了呀?”
邢毓岚亮了下铳枪,符秀媚扬了扬子弹箱。
姜尚枫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化装成道姑,智取黑三老父的铳枪。这玩艺我盯多年了,就是没有机会下手,黑三家的狗太多了。还是你们有办法,佩服,佩服!”
邢毓岚对姜尚枫说:“尚枫哥,跟着我们一起打鬼子吧!”
符秀媚也说:“上次和尚枫联手打那个日本仔真过瘾。”
姜尚枫说:“我是没有绳子的水牛自由散漫惯了,不习惯政工队的纪律约束,我一个人同样可以打日本鬼子,以后再说吧!”
符和堂看见姜尚枫牛车上放着一个铁罐,便问道:“尚枫,你拉的是什么洋货呀?”
姜尚枫气愤地说:“日本鬼子又在升谷坡点燃汽油烧劳工尸体了,我趁鬼子不备偷了一罐汽油。对了,你帮我交给乡政府吧!”
符和堂故意学着日本人说话的腔调:“你的,胆子大大的。”
姜尚枫被符和堂逗乐了:“大公,交给你,我的,大大的放心!”
邢毓岚、符秀媚看见姜尚枫和符和堂开怀的样子,也笑了。
姜尚枫将那罐汽油交给符和堂:“大公,拜托了。”说着跃上牛背走了。
姜尚枫才走了一会儿,符秀媚突然发现有四个日本兵正朝着他们这边方向走来。
符秀媚对邢毓岚说:“岚姐,鬼子来了。”
邢毓岚、符和堂、符秀媚立即躲进一垛树丛中,然后观察动静。
符和堂对符秀媚说:“青年人眼睛好,看见鬼子抬的是什么?”
符秀媚观察了一会,说:“好像是人。”
符和堂说:“抬人来这里干啥呀?”
鬼子来到白溪河边,将劳工的尸体往溪河里掷。掷完后转身欲走。
就在这时,邢毓岚看见一共才四个日本兵,便操起铳枪朝着鬼子开了枪。
顿时四个鬼子一一倒地,邢毓岚再朝鬼子开了一枪。四个鬼子全部毙命了。
这时候,邢毓岚才知道铳枪的威力如此之大,它打出来的是散弹,范围有一个簸箕般大。怪不得才开了两枪,就把四个鬼子送上了西天。铳枪,真的名不虚传啊!这不,还顺便得了四支好枪,真是意外收获。
在回山崛村的路上,邢毓岚问符秀媚:“秀媚,又有一批泰国华侨回乡抗 日,你要想办法去找他们,了解你爸妈被害的真相。”
符秀媚回答说:“肯定是日本狼人所为,但是不是张孝日勾结日本浪人做的案?目前无法证明。”
邢毓岚说:“我听山海村的人说,张孝日最近要回来做父母的斋事。”
符秀媚问:“什么是斋事呀?”
符和堂说:“斋事,就是叫道士招亡魂,道兴哥就是道士的角色。”
眼看太阳落山。
邢毓岚、符秀媚、符和堂带着战利品往山崛村走去。
有道是:人不好念,公不好点。
张孝日果真回来了,他这次回来有两个目的:一是做父母的斋事;二是顺便找符秀媚,消除符秀媚对他的误会。一举两得。
这一天,张孝日回到了潭牛墟,他身着哗叽西服、头戴呢帽、脚穿乌黑皮鞋,提着一个皮箱,真有番客的派头。因为他去南洋的时间久了,墟上没有人认识他,他老家山海村也只有叔父叔母和堂妹,这次回来叔父叔母都不知道。但他在海口时听说从南洋回来的人都要到乡政府去登记,领取良民证。因此,一下车,他就到处打听乡政府在哪里。
这时,一位卖糖糕的伯爹朝张孝日走来,这个伯爹就是前面讲过的那个儿童团长小强的阿公。
张孝日迎了上去,礼貌地问道:“大伯,政府在哪?”
糖糕爹说:“你问的是哪一个政府,真政府在乡下,假政府在那里。”说着往东边一指。
张孝日说:“谢谢!”
糖糕爹发现张孝日的装扮,便知道是番客了,便问:“后生哥,你是华侨服务团的吗?”
张孝日回答:“不是,侬是与华侨服务团的人一起从泰国搭船回来的。侬不参与他们的活动。”
糖糕爹:“那你回来干什么?”
张孝日:“回来给父母做斋。听说从国外回来的人都要到乡政府去登记,领取良民证。”
糖糕爹问:“后生哥,你是哪个村的?”
张孝日说:“侬老家在山海村,老爸张怀仁,不知大伯认识否?”
糖糕爹:“认识,认识,我和你爹有些交情,你爹功夫了得,爱打抱不平,是个好人啊。后来听说他去番了,他在泰国还好吗?”
张孝日说:“老爸和老妈已经驾鹤归西了,这次侬就是回来给他们做斋事的。”
糖糕爹说:“好人短命啊!那个汉奸黑三好死不死。你千万要小心呀,不要让黑三那些人把你抓去升谷坡机场做劳工!”
张孝日按糖糕爹的指点,来到“维持会”门前。一个自卫兵拦住了他:“干什么的?”
张孝日说:“我是华侨,从泰国回乡探亲,听说从国外回来的人都要来这里登记,领取良民证。是这样的吗?”那个自卫兵说:“是有这么回事。”
张孝日往里面一看,只见一个略胖肥的中年人,躺在太师椅上闭眼养神,便小声地叫了一声:“大哥……”
原来躺在太师椅上的人是伪维持会副会长邢保享,听到喊声,他睁开眼睛往外一看,见是一个华侨,便说:“有什么事吗?进来。”
张孝日进入房间,并向邢保享说明了来意,邢保享说:“你先登记吧,但要交纳5个大洋的人头保护费。我是维持会副会长邢保享,保证华侨的人身安全是我应尽的职责。”
张孝日进行了登记,并将5个大洋交给邢保享。
正当邢保享欲笑纳5个大洋的时候,那个自卫兵对邢保享说:“邢副会长,黑三队长交待,凡是来这里登记的都必须验明身份。”
张孝日一听,便从衣袋里掏出一本护照交给那个自卫兵。
那个自卫兵接过一看,阴阳怪气地说:“这护照是真是假,还得让黑三队长过目,我们做不了主。”
正说着,黑三趾高气扬地来了,身后跟着几个自卫兵,他刚带日本鬼子下村扫荡回来,路过谭牛墟,顺便来维持会办公室歇歇脚,因为这个维持会也是他兼管的。
那个自卫兵将张孝日的护照交给黑三:“队长,这位先生说他是从泰国回乡探亲的华侨,这是他的护照。”
黑三接过,边看护照,边不停地打量张孝日:“先生贵姓?哪里人?”
张孝日回答说:“鄙人姓张,名孝日,山海村人。”
黑三说阴阳怪气地说:“这年头,到处是战火纷飞,谁还有心情回来探亲,该不是华侨服务团的吧。”
张孝日说:“我不是华侨服务团的,我只跟他们一起搭船回来。”
还不等张孝日把话说完,黑三就喝道:“来人,搜身!”
几个自卫兵冲了过来,对张孝日全身上下搜个遍。
张孝日不满地对黑三说:“你凭什么侵犯我的人 权?”
黑三神气十满足地说:“这里只有拳头,没有人 权可讲。”
张孝日想,这个是什么人呀?怎么这样蛮不讲理,会不会是刚才大伯所讲有那个黑三呀?我倒要看他想干什么。
这时,一个自卫兵从张孝日的衣袋里搜出一本学生证,然后交给黑三。
黑三打开一看,全是日文。他问张孝日:“这是哪一国的字呀?我不懂。”
张孝日解释说:“那是日文,这是我留学日本早稻田大学的学生证。”
黑三打了张孝日一巴掌,狠狠地说:“还想骗我。”
张孝日生气地说:“光天化日,你凭什么打人?还有王法吗?”
黑三拨出盒子枪,用枪筒顶着张孝日的脑门:“这就是王法!”
张孝日冷冷地对黑三说:“你这样对待我,你会后悔的!”
黑三说:“我有什么可后悔的呀,我黑三做事从来没有后悔过。”
这时,邢保亭悄悄地对黑三说:“队长,这年头,能大摇大摆的的回来,说不定有大靠山,上面有人。另外,会不会是姜尚枫的亲戚。我们还是慎重为好,不要引火上身。”
黑三:“好吧,让我先审审他。”
邢保亭借故出去了。
就这样,维持会的办公室成了临时审讯室。
黑三坐在办公桌上,问站着的张孝日:“华侨服务团叫你回谭牛,执行的是什么任务?”
张孝日:“我是与华侨服务团的人一起搭船回来的,我不是他们的成员。我是回来给父母做斋的。我说的都是实话。”
在潭牛称王称霸这么多年,黑三从来没有遇过嘴巴这么硬过的人,他心里想,此人会不会有来头呀,如有来头,肯定前呼后拥,有人接待他了。可是此人独来独往,定是无名小卒。想到这里,黑三威风来了,他又喝道:“牛不见水不拉尿,来人,给我打!”
几个自卫兵冲上来,对张孝日一阵拳打脚踢。
张孝日一个文弱书生,怎能经得一番拳打脚踢,张孝日痛苦地叫喊着。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姜尚枫路过此地,听到张孝日的痛苦叫喊声,便走过去从窗户往里面一看,原来是黑三在用皮鞭抽打张孝日。
黑三把张孝日折腾一番仍一无所获后,起身狠狠地踢了张孝日一脚:“张孝日,看你嘴巴硬,我让皇军来教训你,带走!”
黑三刚跨出门口,冷不防一双大手扼住了黑三的咽喉,黑三一下子喘不过气来,他抬头一看原来是姜尚枫,吓得两腿直发抖。他喃喃地说:“姜尚枫,你要干什么?”
姜尚枫愤慨地说:“你又欺负良民百姓,还想让我打掉你的另一颗牙吗?”
黑三指着张孝日说:“此人是华侨回乡服务团的人,我在履行公务审讯他。”
姜尚枫大声地:“我不管这些,快点放人。”黑三:“这个……”
“放不放。”姜尚枫用力捏了一下黑三的咽喉,黑三痛得呱呱叫,吐着唾水:“放,放。”
张孝日深深地向姜尚枫鞠了一躬:“多谢大哥!”说着提着行李走了。
姜尚枫看到张孝日走远后,便狠狠地将黑三向前一推,黑三摔个狗吃屎,姜尚枫一阵风似的转身走了。
黑三起来,破口大骂那些自卫兵:“还不去抓姜尚枫,还不去抓那个张孝日……”
黑三带着几个自卫兵,终于在潭牛墟的街上逮着了张孝日,他环视四周,没有发现姜尚枫的影子后,将张孝日捆 绑了起来。
黑三押着张孝日朝升谷坡机场据点走去。
一个自卫兵对黑三说:“队长,这回你可领大赏了。”
黑三得意地说:“有赏忘不了各位兄弟。”
此刻的黑三,远远看见升谷坡日军机场炮楼,他的心情仿佛中了大奖一样,高兴得差点笑出声来。
到了升谷坡日军机场据点,黑三兴冲冲地跑上机场指挥楼办公室二楼,对正坐在椅上闭眼养神的小岛说:“太君,小的抓到一个华侨服务团成员。””
小岛眯着眼睛,问:“你是怎样抓到的?”
黑三情绪激昂地说:“小的顺便到潭牛维持会看看,守株待兔时抓到的。”
小岛瞪了黑三一眼,说:“哪有自投罗网的笨蛋。”
黑三点头哈腰,拍着胸脯:“小的说的全是实话。”说着对楼下大声喊道:“带上来!”
张孝日被几个自卫兵押上了二楼。
黑三对小岛说:“太君,就是这个臭小子。”
小岛睁开眼睛一看,不由惊呆了,这不就是他的同学张孝日吗?与此同时,张孝日也认出了小岛。
小岛惊喜地起身,用日本话喊道:“张君老弟,是你呀!”
张孝日也用日本话应道:“小岛兄,怎么是你呀!”
小岛走过去,一下子拥抱了张孝日,然后给张孝日解开了绳子。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黑三似一头雾水愣如木头般地呆在那里。他和张孝日对话时讲的都是海南话,想不到张孝日还会讲海南话,他完全听懂小岛和张孝日讲的日本话。但他仍怀疑张孝日是华侨回乡服务团的人。
于是,黑三对小岛说:“太君,他是华侨服务团的成员。”
小岛一听,不由火冒三丈,他一连打了黑三几个耳光,说:“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他是我的大学同学张孝日!”
小岛又对张孝日说:“这些笨猪让你受惊了!对不起!”
黑三明白过来了,他“扑通”一声跪在张孝日的脚下,连连叩头:“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请张先生原谅!”
张孝日说:“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下后悔了吧?”
黑三又连连叩头:“后悔了,这下真的后悔了!”
小岛踢了黑三一脚:“滚!”
黑三和几个自卫兵灰溜溜地下了楼。
黑三自认倒霉,他边下楼边自言自语:“我今天是倒霉到家了,怎么会遇上这种事,若知如此,何必当初。”
张孝日在日本的时候就听惠子说小岛被安排来海南,想不到今天会以这种方式与他见面,并且被打得遍体磷伤,欲知这样直接找小岛就好了,但是任何事情都没有如果。既然如此,也就认命了。
他乡遇同学,这对小岛来说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他给张孝日泡了一杯茶,用日本话问:“张君老弟,你怎么到海南来了?”
张孝日用日本话回答说:“小岛兄,我孤身一人,浪迹天涯,就像天上的云,飘到哪算到哪,这次飘回老家来了。”
小岛不解地问:“你是海南人?不是泰国人?”张孝日喝了一口茶,说:“我从小就是在这片土地上长大的,10岁时我父亲带我到泰国去,再后来又送我到日本留学。天地之间,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想不到会在我的老家以这种方式和老同学相遇!”
小岛又问:“现在到处是战火硝烟,你还从泰国回来海南干啥?”
张孝日心情沉重地说:“我的父母亲在泰国被一场大火烧死了,按照海南人的风俗要把他们的亡魂招回老家,我这次是专门回来为父亲做斋事的。父母爱子女如牛毛那么多,子女爱父母如牛毛那么长啊!”
小岛动情地说:“难得一片孝心。日本人讲的是忠,中国人讲的是孝,忠孝难两全啊。”
张孝日拍着小岛的肩膀,说:“海南有句俗话,鸡肥鸡脚也香。你现在当大官了,小弟也要沾沾光啦!”
小岛摆摆手,说:“没有什么光可沾的,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我只有服从命令的天职,实际上,人与人之间,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恒的朋友。不过在我管辖的地盘里,你凭我的手书,可以自由出入。”
小岛说着起身用毛笔写下:武运长久!盖上印章,然后郑重地交给张孝日。
张孝日接过,看了一眼,说:“想不到小岛兄的毛笔字写得这么好,与小弟练的书法大同小异。”
小岛吹牛说:“我不仅练中国的书法,还在读中国的兵书!”
张孝日说:“用心良苦,用心良苦呀!中国的文化源远流长,浩如烟海,博大精深,你读的那些兵书仅是沧海之一粟。”
小岛说:“说得对。不过,大和文明才是最进步的文明。”
小岛顺手从办公桌上拿了一张相片交给张孝日,说:“你还记得这个人吗?这是她近日的相片,沉鱼落雁。”
张孝日接过相片一看,愣住了,说:“这不是惠子吗?你怎么有她的相片?”
小岛神秘地说:“想不到吧?惠子已经在我手下当军医了。”
张孝日吃惊地说:“哦!”
小岛说:“听说你过去与惠子是恋人关系?有这回事吗?”
张孝日说:“有过一段恋情,我曾动员她去泰国,但她拒绝了,她说要为日本做出自己的贡献。志不同,不相为谋。我和她只好分道扬镳了。”
小岛笑着对张孝日说:“在这一点上,我与惠子是同理想,同目标的。”
张孝日:“小岛兄,你和惠子有缘啦,恭喜你。”小岛对张孝日说:“现在,我和惠子每天都在一起,你不会吃醋吧?”
张孝日摆摆手,说:“不会的,巴不得你和她好,这叫做肥水不流别人田嘛。小弟在泰国已有女朋友了,她也是海南人,她已经回海南了,这次小弟回来的目的除了给父母做斋外也是想找到她。”
小岛高兴地说:“这太好了,那咱就河水不犯井水啦!”
张孝日对小岛说:“小岛兄,你同惠子在这里上演一出梁山伯和祝英台,值得吗?”
小岛苦笑着说:“只能说是彩排中,还不正式演出。惠子对我的态度总是不冷不热,是不是她心中还有你呀?征服一个女人为什么那么难?”
张孝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感情需要慢慢培养的,总有一天,有情人终成眷属。”
小岛说:“张君小弟,但愿这一天早日到来。希望以后你与惠子见面时,不要旧情复燃,夺走我的心上人。”
张孝日笑着说道:“放心好了,我的为人你还不了解吗。我决不会夺你所爱。”
小岛:“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说着又叹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啊!我现在已经不是一个学生而是一名军人了,服从是军人的天职。”
张孝日说:“小岛兄,恕我直言,你日本人能扫好自家门前雪就不错了,还要管他人的瓦上霜,要管东南亚,还要管全世界,人心不足蛇吞象。依我看,这是一场醉生梦死的游戏。”
小岛说:“日本人以天下兴亡为己任。帮助亚洲人消除殖民地统治,达到共荣共存。这个,你大大的不懂。”
张孝日说:“我是生意人,不问政治。只知道,人有欲,欲则求,求则争,争则伤。”
小岛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永远是一个守财奴了。”接着问张孝日:“你什么时候回去泰国?”
张孝日回答说:“做完斋事后再说!”
小岛对张孝日说:“张君小弟,你最好不要回去了,你就留在我的身边,当我的海南话翻译,虽然我讲的闽南话,这里的人能听懂七八成,但还不够理想,希望你为机场建设操心出力,为你家乡父老做一件留名百世的好事。”
张孝日连忙摆摆手,说:“使不得,使不得!”小岛问:“为什么?”
张孝日说:“我如果在这里为你们日本人做事,家乡的父老乡亲就会骂我是汉奸!”
小岛说:“你在泰国也知道汉奸这个词?”
张孝日:“从泰国中文报纸上看到的。”
小岛:“汉奸!那是共 产 党的说法,在我皇军的心目中,汉奸,是助手,是朋友,他们就是断腿人坐的轮椅,瞎子手中的木棍,航海人的指明灯。要不是他们,皇军能天马行空,出入自如吗?我希望你抛弃偏见,助我一臂之力。”
张孝日说:“小岛兄,我们的理想和信念都不相同,请你不要难为我。”
小岛说:“皇军现在办了不少日语学校,正缺日语教师呢?教书育人总可以吧?”
张孝日思索了片刻,说:“这个,我还没心思考虑。”
小岛发现张孝日手上的伤口,于是,拉了一下传铃,一个传令兵进来:“报告长官,有何吩咐?”
小岛说:“快叫惠子来。”
不一会,惠子背着药箱急步进入二楼。
惠子问:“报告长官,你找我?”
小岛语气生硬地说:“是!惠子,你看谁来了?”
惠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不是张孝日吗?他不是在泰国吗?怎么会在这里呢?她很不自然地问:“孝日,怎么会是你?你也来当兵了?”
张孝日笑了笑,说:“惠子,不是我是谁?你还好吧?”
惠子不好意思地说:“还好!”
小岛对惠子说:“你帮张君清洗一下伤口。”
惠子回答说:“好的!”
张孝日脱掉衣服,身上红一块青一块的。
惠子轻轻地用药水给张孝日清洗。
清洗完毕,惠子原是打算多呆一会的,她也想知道张孝日是怎么在这里的,怎么受伤的,她毕竟和张孝日恋人一场,她有许多话要对张孝日说,若不是小岛在场,她真想扑上去拥抱张孝日。但看到小岛那冷漠的眼神,她又犹豫了,她知道小岛在暗恋着她,并且小岛是她的上司,她只是小岛手中的一只蚂蚁。稍有不慎,说不定小岛一手给揉了,她还要留条命养她哥哥的女孩呢。想到这里,惠子起身客气地告辞了。
惠子走后,小岛突然一阵咳嗽。
张孝日问:“小岛兄,你身体欠佳?”
小岛用手轻轻拍了一下头,说:“我每天都寒热往来,盗冷汗,小便不清,厌食。”张孝日问:“你做啥不找医生看看?叫惠子打一针就好了。”
小岛说:“看了,但一点效果都没有?我担心是不是得了疟疾?劳工中已有不少人得了这种病,我怕传染,已经下令用火将他们的尸体烧了。”
张孝日一听,吃了一惊:“你把人烧了?想不到你变得这样的不人道!”
小岛说:“什么是人道?难道让更多的人染上这种病才人道吗?”
张孝日被问得哑口无言。本来,张孝日刚从泰国回来,他对小岛犯下的滔天罪行一概不知,他还认为小岛还是过去同学时的小岛,所以以同学之心对待小岛,他关切地对小岛说:“小岛兄,小弟建议你看一下中医。”
小岛说:“我从来不相信中医。”
张孝日说:“你不信,小弟信,小弟初到泰国时,也是寒热往来,一吃就吐,后来服几付中药便好了。”
小岛说:“几副中药?中医真的这样神奇?”
张孝日说:“是的!中药能标本兼治,无妨试一试。”
病急乱投医,病重乱吃药。小岛听张孝日这么一说,心想无妨试试,吃几副中药反正不会死人。于是,他拉了一下传铃。
一个传令兵急步走了上来,问:“报告长官,有事?”
小岛说:“叫黑三队长来!”
传令兵答道:“是!”
不一会,“噔,噔,噔”黑三慌慌张张地跑上二楼,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报告太君,你找我?”
小岛问:“黑三队长,你认识乡下郎中吗?”黑三回答说:“认识呀,就是山崛村的那个符和堂,医术可高明了,名气很大,曾在海口市行过医,太君也认识他呀,小的病就是他治好的。”
小岛又问:“你得过什么病?”
黑三不好意思讲出口,只含糊地说:“是……”
小岛生气地说:“你的,什么病的干活?你的,要是耍滑头,死了死了的!”
黑三只好如实地说:“是……妇科病。”
小岛一听哈哈大笑了起来:“男人也患妇科病?”
黑三解释说:“就是花柳病,也就是性病,梅毒!”
小岛大声喝道:“你敢污辱大日本军人!”
黑三忙说:“太君误会了,小的不是这个意思。”
张孝日对小岛说:“这个郎中既能治好花柳病,其他的病肯定会治好的。”
小岛对黑三说:“你马上带他来。”
接到小岛的命令后,黑三立刻带着张甲和王乙及几个自卫兵前去找符和堂,他们三步并作两步赶到潭牛墟时,符和堂的“和堂药铺”已经关门闭户。
黑三一边敲门一边喊道:“大公,大公!”
喊了半天小燕子才打开门,问:“找大公有啥事呀?”
黑三说:“大公呢?”
小燕子问:“找他有事吗?”
黑三说:“废话,没事找他干啥。”
小燕子说:“阿公生病回家休息了。”
黑三问:“什么时候才来?”
小燕子摇摇头:“不知道。”
黑三用手一挥,对张甲和王乙及几个自卫兵说:“我们走,到符和堂家去。”
张甲说:“大公年老了,万一来不了呢?”
王乙也说:“是呀,我们不能强人所难呀!”
黑三霸道地说:“他敢!”
正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打的全是坏主意。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