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章 深刻体会的教训
书名:成败人生路 作者:书呆子 本章字数:10303字 发布时间:2024-02-10

                                               

第三七章 深刻体会的教训

顾荣华的自打耳光和他说的“悔不该”、缪丽的改投为借并要换成赵勇岗为债主都让向河渠深为震惊:顾荣华如果说悔不该投资这个项目,还情有可原。没作周密调查,而且在自己也表示不怎么有底的情况下,为儿子的前途冒险出击,结果失败,因此而后悔,这是正常的。

可现在说的是悔不该借出,就不对了。我原本没有自己主办这个项目的心,谈何借钱创业?红口白牙说的是借我的名义投资,要说借,也是我借名义给他呀。要说悔不当初应该是自己。

说起来真是悔不当初呀,要是不借名义给顾荣华,何至于惹出这么大的祸?纵使借款创业,如果不是顾荣华的钱,而是银行的贷款,又何至于用缪丽为付厂长?张井芳再马虎也比缪丽肯干多了,而且有主持香肠车间生产的经验,又因不受顾荣华的干扰,厂规厂纪肯定能得以执行,决不会出现那么多次品,也就不会卖给康奥了,能与杨中建好关系,也就不至于落入张、胡联手的骗局中了。可如今不去怨他反而受怨,真是从何说起?

这次本想与他分说个明白的,可想起缪丽所说的该忍,才忍了下来。然而这忍耐须忍到什么时候?忍耐该不该有个限度?

想起缪丽说的该忍,又想起她的行径 ,觉得不可思议。情况不好,挖许、李去粮站也就罢了,大难来时各自飞嘛,这还说得过去;象顾荣华那样改投为借,也无可厚非,只是改债主为赵勇岗,可就在为将来胁迫预布棋子了,其变脸差异之大,让人不寒而栗。

想起十多年前在宿舍里说的那些话,特别是“你喜欢我,我更喜欢你”,还有前不久说“人,要的话也给你。”而今却为钱打算借用社会上的混混,他心头多少有些剌痛。缪丽说的没错,自己是喜欢她的,假如不是恪守道德、誉论的约束,也许会将她纳为情 人的。只要是一个身心健全的男人有几个美人在侧不动心的?

可他,一个追求做个真正的人的男子汉能不恪守道德准则,能不控制理智的闸门?自己倾心相爱的王梨花在与自己相拥、 热吻中尚且能控制不让事态往下发展,更何况只是个有些喜欢的水性杨花的女子?

尽管如此,只要缪丽有为难之处,他还是有求必应的,而缪丽呢,只要是自己有困难她又能帮得上的话,也总是主动来帮忙的,这一回是怎么了?他回想着自接管以来的经历,猛然间有些明白了,赵勇岗,他与她之间多了个赵勇岗。他不能满足而赵勇岗能。他提起笔来写道:

   缪丽行径费疑猜,前后剧变为何来?见利忘义似不象,历历往事总记怀。

   朋友相处十几年,有难从没见躲开。掐指可数不久前,情心不变曾表白。

   说到情字猛一怔,难道是它在着灾?江山遇情犹可送,何况区区一书呆。

   变与不变随她去,我有凤莲已乐哉。任凭灾祸接踵到,再大伤痛也能捱。

缪丽的变与不变是随她去了,这眼前的难关怎样挺呢?老许回家去了,缪丽、顾晓锋都走了,液氯虽还有一瓶,但二氧化硫却没了,工人自然都放了假,整个厂区只剩下向河渠一人值班 。

他拿出小红本子,这几乎是他的习惯了,每当遇到烦恼的事儿,总是翻翻,虽说里边的内容都已了然于胸,但还是常翻 。因为王梨花要说的话都在这个本子上,见到了本子就等于见到她,看到本子上写的话,就等于在听她说。因为王梨花说过:不论处于何种状况,她的主张、看法大体都不会脱出这个范围。如今自己处于这种境遇中,她的主张、看法是什么?

一翻开封面,扉页上的联语就呈现在眼前:“但看悟空不信邪八十一难何曾惧?且学蟠桃能结果三千余岁未为长。”其实这联语台板玻璃下也有,只少“渠兰共勉  84.11.1”几个字 ,向河渠的目光停留在这几个字上,好一会儿才往后翻,寻找如何面对苦难的话语。

“伟大的心胸,应该表现出这样的气慨——用笑脸来迎接悲惨的厄运,用百倍的勇气来应付一切的不幸。”(鲁迅)“要记住:历史上所有伟大的成就,都是由于战胜了看来是不可能的事情取得的。”(卓别麟)“就是有九十九个困难,只要有一个坚强的意志就不困难。”(杨根思)“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抵圣贤发愤之作也。”(司马迁)属于这一类的还有十几条。

向河渠放下本子,走出房门,缓慢地向东向南走去,在厂区巡视一周后,再漫步走回。他背着手,望着在云中穿进穿出的月亮,长吁了一口气,似乎要将胸中的郁闷一泻而出。是啊,说这些话的人都不是站着说话腰不疼的人,他们都在人生的征途中克服着让人觉得难以克服的困难,攀上了人生的顶峰。自己为什么不能呢?

随后回房,提笔给馨兰写信,说是知道了两科不及格的事情,并不以为有多少了不得,因为他的女儿从未让他失望过。他说人有失着,马有失蹄,这很正常,相信肯定能通过,不要有任何的思想负担,倒是要注意身体的保养。一是要注意营养,不要帮父母省钱,那么点生活费在老爸的眼里算不上钱;二是要注重锻炼。参加武术队很好,家传的那点功夫只能作入门的基础,不要露出本就肤浅的功底,好好地跟老师学习。还有一点要提及的,就是只为健身,不为搏击,切记切记。

至于如何挺过这些难关,暂时不去考虑,先写好给女儿的信再说,当然还得筹备给她的生活费,因为现在手头并没有,他只能在信中说:“需要多少钱,望来信告之 。”

周兴鹏打来电话说因为近期货款没能回笼,所以暂时不能要他的货;打电话给殷新华,殷新华让星期一送货。向河渠说:“由于有上一次的教训,我想先送样品过去,如化验合格再送货,送去后只要打开包装检查一下与留样有没有不同的,从而节省时间,你看行不行?”殷新华说这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只是一定要保证样品与车上的货品质量一样。向河渠说:“那当然。殷经理,我要再次说明的是不欠帐,货到付款。”殷新华说:“为我对外有光彩,增加我的业绩,你的货要通过我的帐户,也就是说你开票给我再开票给包建明,由包建明汇钱给我按二点二万结算,我再按二万一汇给你,怎么样?”向河渠问:“是当天结清吗?”殷新华说:“前后需要三天时间。是这样,你星期一送货,星期三包建明汇款给我,星期四汇给你。”向河渠说:“对不起殷经理,我已欠怕了,不准备欠帐。”殷新华说:“这算不上欠帐啊,就三天。”向河渠说:“为什么要货到后过两天才汇呢?假如包厂长星期三之前没有钱,我们可以等他有了钱再送嘛。我已经欠怕了,不是货到付款,我是不能送的。”殷新华火了,说:“这么不相信人,我不管你的事了。”说罢生气地挂了电话。

向河渠愣了一会儿,给包建明打了个电话。包建明说他刚到任,了解了一下情况,发现帐上没钱, 恐怕要到下星期才能给,还只能给一半,其余的要过三五天才能解决。向河渠说:“我们商量一下,如果同意这样做,回头再给你打电话。”自然星期一的送货也就不谈了。

向河渠庆幸自己幸亏打电话验证货到付款的真实性,否则被不被骗还在两可之间,白跑一趟,多开支运费却是真的。尽管如此,也不想太得罪殷新华,说不定还可能用得到人家呢,于是给殷新华去了一信。他在信上只字不提两人间的争论,在告之包建明说的话后说:“目前我厂陷入困境当中,实在不能欠帐,还请谅解。几次打扰,很是过意不去,如有机会定当补报你的盛情。在货到付款的前提下,同样条件下定当先卖给你。我们的设备设施你的知道的,如有好项目,欢迎 合作。盼充分利用我们福利厂的免税、减税等优惠政策。”

许明熙为酒精销售事找了几家,都因质量不达标而没能谈成,他告诉向河渠说,今天本来还在通城继续找寻酒精买家的,因郑若华打电话到他家,约他去郑若华的姨夫家取钱归还欠他的业务费。

向河渠说:“这几年来他的情况与我差不多,虽然我也曾上法庭告了他,但没有动用执行庭追债,我是为应付中心校的亏空有个交代才那样做的。还不还,在于他。

我倒有点奇怪,他会主动还债?这不符合他的性格啊?还有去他姨夫家取钱,干嘛要你同去?”

许明熙看看表,说:“约的是上午九点,我该去了。不管他到哪儿取钱,只要能还我就行。”

许明熙走后,向河渠继续记他的帐。福利厂虽然他当着家,但厂长依然是何宝泉挂着名,他是会计,在外奔波回来,帐还是要记的。正忙着呢,秦正平走了进来。他是来问常州受骗案的受理情况的。

常州公安局天宁分局虽然接了向河渠的报案,却迟迟不予处理,追了多次,张队长总说实在太忙,几百万、上千万的好几个经济大案急等着处理,抽不出人手来,还得等等。向河渠知道这方面的潜 规则,也想通过送礼的办法去疏通,怎能奈案子太小,区区七八万元,能给多少好处?因而连问家庭住址,对方都不肯说,想送礼也不得门而入。

向河渠把这方面的苦恼说了,秦正平说:“我们村有个人在常州工作,叫黄汉林。在当兵入伍一事上我帮过忙,他现在在市委组织部当办公室主任,我给你写封信,找他出出面,说不定能起点作用。”向河渠说:“太好啦,在哪儿写?”秦正平说:“坐在你这儿也没有乡政府的信笺纸啊,这样,你随我上去。”

秦正平的信很短,用的是小号信笺纸写的,类似于介绍信,但从称呼上称对方为“汉林兄” 来看,与对方关系不错,而对向河渠姓名前冠上“我友”则又显得是“拜托”,是私交之意,很得体。写完给向河渠看过后,取过沿江乡工业公司的信封装上,然后在信封上写“烦呈  

黄汉林主任收     秦托”再将信封推到向河渠面前。

向河渠取过信,说声谢谢,就想告辞。秦正平说:“这一连串的打击可够你受的,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向河渠说:“你帮的忙已不少了,所谓烈火炼真金,困难考验人,在我这么艰难困苦中,你还能帮的就帮。与一些本该患难与共的人变脸逼债一对比,真不知如何感谢你呢,还怎能烦劳你?”

秦正平说:“虽然你没说,老许说的情况我已知道了。顾荣华的事我没法帮,因为只是认识,没交情。缪丽这儿我会找她谈谈的。人总不能没点儿良心吧?再说前头的路是明是暗,哪个又能看得明断得清?别他 娘的只看到脚尖前的那几尺嘛。”

向河渠笑笑说:“起初老许告诉我,心头很火,后来一想,觉得并不奇怪。人嘛,是分为三六九等的,树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儿都有。你不能要求世界上只存在你想要的人啊。尤其是我重读《自私的基因》这本书后,更是想清楚了,还是-----”

“别忙,你说什么基因?”秦正平问。

“《自私的基因》,好象是英国人写的。”

“什么样的一本书能对你有启迪?”秦正平好奇地问。

“倒不是这本书对我有特别的启迪,而是这本书以大量的事实揭示了一个真理:人的本性是自私的。也印证了恩格斯的诊断:‘人来源于动物界这一事实已经决定人永远不能完全摆脱兽性,所以问题永远只能在于摆脱得多些或少些,在于兽性与人性的程度上的差异。’既然人的本性是自私的,他们的变脸也就可以理解了。我不是他们的长辈或领导,不负有教育他们的责任,也不具备这种资格,所以只好顺其自然,并从人性基因这一层面上理解他们。”

向河渠淡淡地一笑说,“在这种境遇中要求周围的人与你同甘共苦,是不现实的,也是不合情理的,他们有他们的苦衷。各人有各人的家庭、各人的前途,哪能要求人家为你的事业作出牺牲?这不是处朋友,不是要求而是苛求了。回过头来想一想,我也太无知了些。总觉得一贯相处不错,还多少不等地帮过他们的忙,现在合作经营,既能增进友谊,又能共同取利,不是一举两得吗?就没采取,也没想到要采取防范措施,结果骑上了虎背。昨天为这还写了一首诗,现在背给你听听。”说罢,只听他背诵道:

      才知合作利是主,情不可却傻乎乎。哪怕曾经帮过忙,只能当着手没出。

      设身处地帮人想,也要帮己匡估估。利益大小可不计,防害措施不可无。

      成败利弊细权衡,出手双赢或双输。如果只是重友谊,伤筋动骨可别哭。

秦正平笑道:“你的想法有道理,准备怎样对待他们?”向河渠说:“刚才说过顺其自然。这个自然是要看我的拼搏结果的。不管什么结果,都听凭选择。”

秦正平说:“我明白了。见到缪丽时我也将按你的思路同她谈谈,看有没有可能多帮她摆脱一点点兽性,而增加一点人性。”向河渠站起来说了声“谢谢!”

从公司出来回到厂内想起凤莲说的红蜘蛛严重一事,就关好办公室和厂的大门,到公司食堂跟小环说了托他照应一下厂里的动静,说他得回家打药水,然后骑上自行车往家走去。走到半路却碰上了老许,于是下车招呼道:“这么快就回来了,钱到手了?”

许明熙愤愤地说:“骗人的,这个怂!他要我同他一齐去缪丽处商讨合伙搞氯化硫酰,被我一口回绝了。我说你口口声声叫老向叔叔,说不忘他对你的帮助,你就这么不忘的?真是人心隔肚皮啊。”

向河渠笑着说:“别说我只是个他口头这么叫叫的叔叔,就是把他从小带到大,供他生活、上学,帮他娶亲安配的亲叔叔还闹得不可开交呢,我那点微劳同他亲叔叔比,不值一提。不管他,走,到我家喝一杯消消气去。”

许明熙说:“改天吧,不把酒精买主定下来,康奥的酒精拿回来也没用,我还得去跑呢。”向河渠说:“跑也不在这一天半天的。”许明熙说:“人要凭良心,我不是缪丽,不做事拿你的钱,心上是不安的。总不能到庙里来不来烧香却来闹庙吧?”向河渠说:“看你说的。也罢,我俩分头行动。秦经理给他在常州的朋友写了封信,明天就去常州追追。我们就回来再会。”

向河渠回家打药水,直到天黑才上岸,回到家一看,顾荣华要钱要到家里来了。向河渠打过招呼后将药水桶解下,放到屋后小屋里,在河里洗了手脸,走进屋来说:“常州的报案可能会有转机。乡里电影员黄汉明的弟弟黄汉林在常州市委组织部办公室当主任,秦经理写了封信,我明天就去。老许在不停地找酒精销路,一旦找到,康奥公司的酒精就可以拉回来抵债,不论哪一头弄到钱,都会安排还债这件事的。”

顾荣华说:“我也是被事情逼的,离中秋节不足一个月了,我也出于无奈。”向河渠说:“相互理解。我是真没钱,就是倾家荡产、砸锅卖铁也还不清你的债。这四间房只怕三五千也不值,你要你拿去,我也没意见。可不值钱呀,你无奈我更无奈。”顾荣华说:“好吧,等你的好消息。”

出门前原打算打两桶药水再走的,凤莲说:“向霞今天回来帮忙,你就早点走吧。”向河渠说声也好,没再坚持。凤莲自那年农药中毒落下病根后,就不能沾杀虫剂,所以每逢治虫向河渠就得尽可能地上阵,万不得已时只好请妹妹帮忙,有时二嫂也来帮助突击。今天是向霞昨天在街上碰到凤莲说起红蜘蛛为害,主动说药水由她来打的。

上午十点多,向河渠来到常州市委组织部办公室,往里探头一看,见办公室不止一人,谁是黄汉林呢?他问道:“请问哪位是黄主任?”只见一中年男子抬头问:“你是----?”还没等回答,对方竟高兴地惊呼:“你是向干事?”

“向干事”已是二十多年前的称呼,那时向河渠也是沿江名人之一,其知名度之高要远过乡政府一般国家干部,直追公社正副书 记。尘封多年的“向干事”一入耳,向河渠知道对方就是黄汉林,于是笑着说:“你的眼睛真结实,能一下子认出这么多年不见的人来。”两人热烈地握手,黄汉林拉着向河渠的手说:“来,这边坐,这边坐。”将向河渠让进办公室西边的小会客室。

两人在会客室坐下,有工作人员送来茶水,黄汉林说:“我自己来,你不用管这里。”工作人员一走,黄汉林说,“你在我印象中是很深的。小时候曾教过你打牌,还记得吗?”向河渠立即回忆起在黄家打牌,一个小男孩帮拔自己手上牌的情景,笑着说:“那时我是你的傀儡,你让怎么打就怎么打。”

黄汉林说:“那时我就纳闷了,姐说你知识渊博,我说连打牌都不会,还渊博呢。姐夫说‘说了你也不懂,他是个书呆子,读的书多,懂的知识自然也就多,文章也写得好。’并说什么‘书痴文必工,艺痴技必良’打牌算个什么知识?说了我也真不懂。

后来听你来大队通讯员会上讲怎样采访、记述好人好事,再后来听说你高考全县第二,我们这些小青年羡慕得不得了。”

向河渠笑着说:“要是你早能预料到我这十几年的坎坷生涯和如今的落魄境遇,你就不是羡慕而是避之唯恐不及了。”黄汉林也笑着说:“听口气好象你遇到什么难题了,是吗?我不会避之唯恐不及的,只要能帮得上忙。”

向河渠将事情的经过大体说了一遍,并告诉他作案人在跃华呆不下去了, 现在已到了武进县的白镇。黄汉林说:“人们常说亲不亲故乡人,不要说你我是熟人,又是我姐夫的老朋友,就是我们沿江人,找到我的,都会极力帮忙。既然这个人已到了武进,我找武进组织部的朋友帮忙。你把那个胡良达的收据复印一份给我。天宁分局,我打听打听,看能不能找到熟人帮疏通疏通。”

初次见面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就很理想。向河渠说:“很好,下午我就去复印。老朋友初次见面,想请你吃顿饭-----”不等向河渠说完,黄汉林忙摇手说:“不必,不必。如说请,应该我请你,到常州来,我是地主嘛,该我请的。我们就两不客气,你下午把复印件拿来就是。”向河渠说:“你实在客气,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我们下午见。”双方握手,黄汉林握着向河渠的手直送到组织部楼外,还要往外送,被向河渠极力婉拒,这才分手。

向河渠走出市政府大院,来到街上,边找复印店边想:这个黄汉林为人还真不错,办公室主任算是市委中层干部了吧,仅凭小时候的印象就如此热情接待,而此时的自己却是一副寒酸相,都说是世态炎凉,也不尽然啊。一时有感于怀,即兴凑成诗一首,说是:

    猛听一声“向干事”,便知一定是故人。几十年前旧称呼,至今湮没已无闻。

    当时小孩眼前官,依然记得痴书生。握手说明来访意,眉头不皱立应承。

    都说人情薄如纸,一叶障目不见林。世上还是好人多,一时一事莫为凭。

八月十六日,向河渠与缪丽进行了一次长谈。他说:“我这个人命运不好,除在学校上学和在农机站工作还算顺利外,差不多都不怎么好。小时候直到四岁还不能走路,在生产队与队长等好几人关系不好,弄得去不成学校离不了队,进入塑料厂以后,十七年来顺的少,不顺的多,目前难关能不能闯得过,还很难说,所以同你商量商量你的去路问题。”

见缪丽眉头一动,似想插话,向河渠说:“学习你十多年前对我的要求,听你说完我再说,今天反过来听我说完你再说。”

“什么?”缪丽不解地问。向河渠笑了,说:“怎么,忘了?”他手向北边楼上一指,说:“那天晚上在我宿舍里你不准我插话的情景忘了?”

缪丽脸一红,喃喃地说:“你还记得这事?”向河渠笑着说:“忘是忘不了的,想也是不敢想的。”他神情一转说,“不谈这个,我是借你的话要求你等我说完你再说。”

向河渠说:“你有孩子、有家庭,需要有经济收入来维持这个家。虽说是你们劝说我来接管这个厂,并表示与厂共存亡的,现在顾荣华已改投为借,并在这样做了,我没有理由不同意你也这样做。我不愿意连累你。你可以回社去上班,也可以同郑若华、许明熙到站上去搞氯化硫酰。”

缪丽插话说:“你已知道了?”随后又说,“我该想得到的,老许不会瞒你。不过我可不是背叛你,只要你愿意也赞成你同去。这儿很难弄下去的。”

向河渠说:“我不会回避矛盾,要走,去柴湾、戴庄都可以,甚至帮国民到淮南去建个分厂,比到粮站离这儿更远。但我不,想与困难搏一搏,但不想连累你。”

缪丽说:“来前已跟社里莶了合同,今年回不去了。其实我的心你不了解,现在我不说。你为我着想,还记着过去, 我也不是傻子,更不同于顾荣华不讲情义,就是上粮站也没有背叛你的意思,只是,只是----”她头一摇,似乎要甩去什么,说:“今年决无二心,明年有好项目,还继续干。”

向河渠说:“先别忙说今年无二心,今年还有五个半月时间,要对困难有足够的估计和正确的对待,才能下定怎么办的决心。不要顾及我们之间的友谊,要从现实出发。当年李自成认为郝摇旗所选的路未必不是一条生路。他支持郝摇旗出去闯,并认为这无损于双方的友谊。再好比我与赵国民分道扬镳不见得不是好事,我与国民的关系没有变。”

缪丽说:“这我信。老许说的话我也想通了。他说得对,真的让我当家,只怕还不如你。首先钱书 记、何会计不见得让我牵头承包,其次郑若华是个只顾自己不顾别人的人,他经手的事不要想从中得利,其实老许我也弄不住他。家还是你来当,我也不想到粮站去弄。”

向河渠说:“刚才说过考虑怎么办,首先要认清形势、面对现实、端正态度。”他回忆着半个多月前的领悟说,“挫折已经发生,困境已经形成,你怨天尤人也好,痛哭、悲伤、 愤怒也罢,不管你采取什么样的态度都没法改变已形成的事实,但却因你不同的态度给局面带来不同的影响。听说过大作家巴尔扎克吗?”

缪丽说:“我不怎么爱看小说,更不看外国书,不知道。”向河渠说:“有功夫时不妨多看看书,多懂些东西。”缪丽说:“又要说我是牌迷了。”

向河渠说:“我要说的是,如果我不读书就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这眼看几乎无法克服的困难。”

他重复了缪丽见过的小红本中的相关内容后说,“巴尔扎克认为世界上的事情永远不是绝对的,结果完全因人而异。苦难对弱者是个看不见的万丈深渊,对能干的人却是一笔财富,因为他从困境中得到锤炼,增长了才干。哪怕你打牌的技术也是在输牌中汲取教训,改正出错牌的错误才得以提高的。”

缪丽笑了,说:“这倒是真的。不过不总是记自己出错牌的教训,也得记别人的。”

向河渠说:“说得对。读书就是从书中汲取别人的经验教训呀。你没见我还买了本《败将评传》,就是专谈古今中外败将教训的。我们要从失败中找教训,不去走老路,比如胡良达骗了我,张良达、王良达再用类似的办法就骗不了我了。唷,扯偏了题,忘了说端正态度了。坐牢大概要算困境中最大的了,尤其是长时间的坐牢。多数人因坐牢而一蹶不振,有的人却因坐牢而成就了自己的事业。”

缪丽笑道:“欺我读书少,瞎编,坐牢还能成就什么事业?”

向河渠就讲述了中国古代韩非坐牢写成《说难》《孤愤》,外国的塞万提斯坐牢写成《唐.吉诃德》,拉莱在十三年的牢狱生活中写成了《世界历史》,路德则在坐牢时将《圣经》翻译成德文。

缪丽静静地听完向河渠讲的这些故事后问:“你准备怎么对待呢?”

向河渠说:“大发明家爱 迪生说过这样一段话‘失败也是我所需要的,它和成功对我一样有价值。只有在知道一切做不好的方法以后,我才知道做好一件工作的方法是什么。’我也会这样对待我所遇到的失败。不论多大的困难、多惨重的失败都打不倒我。”缪丽回忆着这十几年她所见到的、听到的关于向河渠的一切,说:“我信。”

向河渠说:“但不要求我的朋友,包括你也一定要陪伴我。你有你的家庭、你的生活,没有陪伴我的义务,真的,什么时候都可以走你自己的路。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一下,同朱发达商量商量,再作决定。”缪丽表示就这么定了,她不走。

正说间,电话铃响了,是缪丽的妹妹缪萍打来的,说妈发高烧,叫缪丽赶紧去一下。向河渠说;“去吧,在看望老娘的同时,跟你妈、你妹妹商量一下。再说一遍,不要考虑我的事,站在你的立场上权衡利弊。你没有义务陪伴我,却有义务维护家庭的利益。”

望着缪丽走出门去,向河渠取出日记记下了刚才的谈话,并以《今与缪丽敞开谈》为题写诗一首,说是:

   今与缪丽敞开谈,内外局势都很难。虽说当初谈接管,同进同退言在先。

   而今老顾已变卦,你也不必守诺言。有夫有子有老娘,权衡利弊别抱惭。

   你我友谊先别管,尊重现实莫空谈。我与国民分路走,关系密切还依然。

   离厂出走我不能,誓与困难拼一拼。锋刃须从磨砺出,要借危难炼身心。

   你有你的人生路,没有义务陪我行。多与亲友细商讨,如何行止你把凭。

连续几天的奔波,没有一桩成功的。因含量偏低,酒精找不到买主;家中的荒酸二甲酯还没一家答应货到付款的,自然不敢拿康奥的库存产品;信息报和朋友提供的似乎可供转产的项目经仔细调查,不是销价已大大下跌,就是污染严重,接不得产。

说到污染,上个月的黑水事件,经环保局检测,测不出污水中含有厂里废水中的化学成份,结果认定黑水不是荒酸二甲酯废水造成的。环保人员在了解到生化厂的生产史后对秦正平、向河渠说,有可能因雨水太大,生化厂空地上过去的废弃物浸渍液流到河里,河里的漂浮物那么多,生活废水又多在河里,混合作用形成污染,只要多套几次就可以了。

不过荒酸的废水虽不是这次污染水的源头,就这么蓄在池里也不是个事,必须进行净化处理,假如有人借此发难的话,局里发停产通知也是可能的。

尽管结论盖着环保局测评站的大印,也复印给了乡政府、派出所、工业公司、沿东村委会和沿东四队,但群众不认这个帐,说不是生化厂的废水下了河,黑水从哪儿来?叫嚷着要赔偿损失。到南河里挑水跌伤脚的张子房要医药费、营养费,还要工资,闹得不亦乐乎。

派出所和村干再三解释,做工作,被拿走的水泵、拆去的电动机、抬去的办公桌都拿回来了,两张滕椅落在张子房家就是不让拿,还有塑料桶之类的小东西。章所长说算了,向河渠也只好算了。对张子房这个不着三四的人,章所长说就贴点医药费,稍稍缓和点矛盾,向河渠也就认了。

向河渠认了,张子房却不肯认,说是假如不给点营养费和工资,就不让生产。反正现在也生产不成,向河渠没跟他多说什么。

这里的事儿没完,那里又有事来了。邮局来电话说三天内不缴尽欠费就剪线,经管办也在追着结息。来要债的顾荣华见此状况,没开口提要债的事。就在这时电话铃又响了,向河渠没接,顾荣华问:“怎么不接的?”向河渠说:“现在是瘫子掉到井里头,捞起来还是坐。接怎样,不接又如何?难不成还会有好消息?”顾荣华说:“都说你心态好,也有颓丧的时候?”

正说间电话铃又响了,向河渠提起电话,才“喂”了一声,电话里就传来张建明的声音:“向厂长,我们胡老板说有款到位,请你来常州谈还款问题,明天就来。”向河渠问:“到哪儿见面?”张建明说:“到牛塘镇前进化工厂。”

顾荣华高兴地说:“总算有了转机了,刚才还不接电话呢。”

向河渠说:“主动还款?不大象胡良达这个骗子的做法呀。”

顾荣华说:“我看不是公安局找了他,就是黄汉林通过武进县的领导找了他。不管哪一头找了他,他都发现让不通了,所以还你。再说了,他还能再骗你什么?”

向河渠说:“去当然要去的,只是觉得奇怪而已。”随即打电话给缪丽说清情况。缪丽说:“你放心去好了,电话费我来想办法解决。”

事情果如向河渠所料,胡良达主动还款是假,要他撤案是真。虽经黄汉林的帮忙,却仍是一场白忙活,钱没要到一分,却花去五百多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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