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第二节
书名:喋血升谷坡 作者:山寨导演 本章字数:9328字 发布时间:2024-02-09

   按照机场的设计规划,分三期工程进行施工。第一期,建指挥楼、炮楼和平房,机场四周围铁丝网,搭建劳工住宿的草棚;第二期,平整土地,挖排水沟;第三期,铺飞机跑道,建指挥塔、碉堡、地下物资仓库、飞机库等。

    第一期工程由日军抓来的当地民工负责,干干停停,总算初见规模。现在从潮州和湛江招募来的劳工来了,小岛便决定进行第二期工程。

     一时间,升谷坡日军机场工地,由三支队伍汇合,一支是黑三带的日本鬼子从升谷坡附近村庄近抓来的民工,人数约几百人,另一支驻扎在水北、昌洒、文教、东阁、头苑的日本兵抓来的民工,人数约一千多人,再一支便是从潮州和湛江招募来的劳工了。他们有的拿着锄头,有的拿着畚箕,有的拿着铁锹,当三支队伍集中在一起的时候,整个场面人山人海,熙熙攘攘。

    尽管工地乱哄哄的,但日军对工地的管理还是有一套,分版块分地段施工,每个工场都有三至五个日本仔背着枪,手执鞭子在监工。

   这时,安装在工地上的高音嗽叭响着清野的吆喝声,他在指挥着民工、劳工们向不同的劳动工地分流。

   接着又是清野的恐吓声:“各位听着,每个民工都是升谷坡机场光荣的建设者,必须一切服从机场指挥部的指挥,凡不听指挥者,杀,消极怠工者,杀!散布不满言论者,杀,交头接耳者,杀,无病装病者,杀,逃跑者,杀……”之后,是郑祺顺用汕头和湛江话翻译的声音。

    恐吓声过后,高音喇叭紧接着播放日本歌曲《东亚民族联合起来》,那首歌的歌词是这样的:

“大地涌起和平的呼声,激动了我们的大进行;东亚民族联合起来,不准独立,共同反 共;我们是开辟民族的先锋,我们是创造民族的英雄;大众快醒,团结起来,共同反 共。”

   从歌中可见日本鬼子的阴谋和野心。

民工、劳工们听了,仿佛像吃了蟑螂一样感到恶心。

    虽然整个工地工程浩大,人员繁多,但在荷枪实弹的日本兵的呵斥和皮鞭抽打下,民工、劳工们不敢怠慢,他们披荆斩棘,平整的,铲土堆的,挖风化石的,饿了,渴了,累了,都不得歇息。

   一个十三岁的小男孩平整土地时实在支持不住,撑着锄头歇一口气,监工的日本鬼子看见了,狠狠地鞭打,旁边的小女孩吓破了胆,躲在一边。日本鬼子一手拉了出来,勒令小男孩打小女孩,小男孩不忍心,又遭日本鬼子一阵乱鞭,两个孩子被抽得满身伤痕。那个日本兵抽得手软了才停下。

在一处工地,一个面黄肌瘦的劳工,突然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两个监工的日本兵见状,立即将他架起来,扔到路边的一块草坪上。

另一处工地的一角,一个患病的民伕蹲在地上痛苦地呻 吟。两个监工的日本兵见状,立即将他架了起来,往外拖。

   就这样,不到一个时辰,工地上陆续倒下不少人。他们有的是工伤的;有的是劳累过度的;有的是病倒的,有的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了。监工的日本兵把这些不能干活的人拖到不远处的一块草坪上,不一会,十多个劳工、民伕的身躯堆积在一起,像个“小山丘”。

    这时小岛和清野察看工地,正好见到了那个“小山丘”。

    小岛来到“小山丘”旁,用日本话问一个监工的日本兵:“这些人咋啦?”

    监工的日本兵用日本说答道:“报告长官,他们通通是累的,伤的,病的……已经没有力气干活了。”

    小岛惊诧地问:“病的?什么病?”

监工的日本兵说:“报告长官,属下不是医生,不知道!”

     小岛吩咐道:“叫医生来!”

     监工的日本兵说:“是!”然后转身走了。

     不一会,一个背着药箱的日军女军医走了过来。这个女军医不是别人,而是惠子,张孝日曾经的女朋友。她前几天才从大陆辗转到海口,后被安排到升谷坡来了,并且就在张孝日老家山海村的旁边。她当然也不知道张孝日的老家在这里。天地之小,小得太凑巧了。自从在日本与张孝日分手后,她曾经悲伤了一阵子,但战场上的硝烟,慢慢的淡化了分手的痛楚。让她想不到的是,竟在升谷坡遇到了早稻田大学的同学小岛,小岛得知她己和张孝日分手后,心里暗暗高兴,当时在早稻田大学读书时,小岛曾经暗恋惠子,但惠子却喜欢上张孝日,小岛只好放弃追求惠子的念头。仿佛爱情的甘霖从天而降,小岛倾尽全力照顾惠子,让她在工地诊所工作,几个女护士做她的帮手。惠子身边还带了一个3岁多的小女孩,那是她哥哥的孩子,她的哥哥和嫂子均战死在战场上,因她在后方,哥哥的孩子跟着她,这才保住了性命。每次看到天真的孩子,惠子总会想起自己的哥哥和嫂子,她刚刚参军时,全凭爱日本的热情,奔着大东亚共荣的目标而踏上中国土地的,但大陆战场,你死我活,尸体遍野,残酷血腥,让惠子对日本人发动的这场战争感到很困惑。她曾要求回日本,但得不到批准,这使惠子很伤心。特别是她被安排到升谷坡机场后,心都凉了半截,好在这里遇上小岛,并得到特殊的照顾,才使她得到一点安慰。而对小岛来说,惠子的到来,无疑给他注入一支兴奋剂,在生活单调缺少日本女人交流的日子里,小岛大胆地追求惠子,但惠子既不答复又不拒绝,这让小岛促摸不透。公务归公务,感情归感情。小岛只好顺其自然,他觉得惠子迟早是他的人。这时,小岛对惠子说:“惠子,你去看看他们都得了些什么病?”

    惠子点点头:“好的!”

    惠子吃力地从“小山丘”中拖出一个劳工,然后进行一番惯例检查。检查完毕后,她走到小岛的跟前:“报告长官,不好了,他患了一种传染病。”虽然是同学,但日本军队中也是讲究规矩、等级的,不管关系怎样的密切,上下级的关系是不能糊涂的。因此,惠子只能称小岛为长官。

    小岛一听,脸色一下子煞白了,惊恐地问:“什么? 传染病?”

    惠子声音低沉地说:“是的!这种病叫疟疾,目前还没有特效药,一旦传染起来,很快就会变成人瘟,后果不堪设想。”

    小岛半信半疑:“有那么严重? ”

    惠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我是医生,不能说假话。”

   小岛想了想说:“明白了!”接着对惠子说:“对此事一定要保密。”

    惠子点点头:“是!”

    这时清野对小岛说:“长官,对这些废物怎么处理?”

    小岛对清野耳语了一番。清野点点头:“好!好!”

    太阳渐渐落山。收工后的升谷坡日军机场工地,一片静悄悄。

     十几个日本鬼子来到刚才那个“小山丘”前,抬的抬,拖的拖,将十多个劳工、民伕丢进距升谷坡机场一公里处的一个早己挖好的深坑里,一个日本鬼子提着一桶汽油,朝坑里倒去,接着用火柴点燃了汽油,倾刻,大火熊熊,一股浓烟腾空升起,,被烧的劳工、民伕哇哇直叫,痛苦哀嚎,惨不忍闻,而凶恶的敌人却仰天大笑,得意忘形。

    一个劳工从火海中爬了出来,浑身上下烧着火,他试图翻身灭火,但没有成功,最终还是被大火活活烧死了,其惨状令人毛骨悚然。

     这就是小岛对清野耳语处理废物的结果。

     一股股血腥的焦尸味随风飘进劳工的住宿地,正在排着队等待用晚餐的劳工们只好用手捂住鼻子。

    人群中的汕头人阿龙问陈智:“陈智,什么味道这么臭呀?”

    陈智捂着鼻说:“闻不出来,好像是烧焦了的肉味。”

    阿龙担心地说:“会不会是日本鬼子用火将我们病了的老乡烧了?”

    陈智说:“有可能,日本鬼子没有人性,什么坏事都会做得出来!”

   正在这时,女劳工阿菊来到阿龙的跟前,忑忑不安地问:“阿龙哥,你看见我哥了吗?”

    阿龙摇摇头,说:“没看见,阿菊,你问其他人一下吧!”

    阿菊又问:“他今天不是和你在一起干活的吗?”

    阿龙回答说:“是的,你哥说他身体不舒服,后来就没有看到他了!”

   陈智伤感地说:“我们几个老乡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啦!说不定真的被日本鬼子用火烧了呢!太可怕了。”

    听这么一说,阿菊伤心地哭了起来,她对阿龙和陈智说:“我们一起到那边看看好吗?”

   阿龙和陈智一齐答道:“好!”

   阿龙、陈智、阿菊一起顺着焦尸味寻去,终于来到那个土坑前,这时的大火已经熄灭了,坑黑堆满了一具具烧焦了的尸体,发出阵阵焦味,这时他们全明白了,原来是日本鬼子将那些生病的劳工、民伕用火烧了。

    阿菊对着土坑哭喊着:“哥哥,你怎么死得这么惨呀!”

    阿龙义愤填膺,说:“日本鬼子不得好死!此血海深仇,一定要报!”

   夜幕已经降临,阵阵晚风吹送着潮湿的青草气息,时而挟带着一阵阵的人肉烧焦的腥臭味,令人窒息。

    阿龙、陈智、阿菊离开土坃返回住地路经机场跑道工地外围时,却见几个日本鬼子来到工地,在工地的四周边堆起了木柴,接着点燃,不一会,熊熊燃烧的篝火,形成一个大火圈,把升谷坡日军机场工地严严实实地圈了起来,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日本鬼子又在搞什么名堂了呀?原来是日本鬼子强迫劳工加班干活。为了防止劳工们逃跑,日本鬼子还带来了几只狼狗。

    这时,一群劳工吃晚饭后,在鬼子的喝斥声中进入了机场跑道工地。

   一个日本鬼子发现了不远处的陈智、阿龙、阿菊,便喝斥他们进来。那个日本鬼子还用钳子剪了铁丝网让陈智、阿龙、阿菊进来。

    这时阿龙悄悄地对陈智说:“阿智,我们想办法逃跑好吗?”

    陈智小声说:“到处都是日本鬼子,宽坡阔洋的我们往哪跑呀?”

    阿龙指着刚才那个铁丛网口说:“一会儿从那里逃出去,你俩听我的安排就行了。”

    阿龙说着拿着一把铁锹,猫着腰,趁监工的鬼子不注意,悄悄来到刚才那个铁丝网口,将绑着的小铁丝全部解开,然后又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工地。他来到陈智和阿菊的身边,对陈智和阿菊说:“阿智,阿菊,我们在这里,不是累死,也是病死,只有死路一条,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还是一起逃出去吧。就从刚才进来的铁丝网网口处出去,我己解开那些小铁丝了。

    陈智吃惊地问:“是吗?太好了!”

    阿菊问:“我们什么时候逃出去呢?现在走吧!”

     阿龙摆摆手说:“不行,鬼子会发现我们的,那些狼狗凶猛如虎,我们能逃得掉吗?”

     陈智心急如焚,一时也拿不定主意:“那怎么办?”

     阿龙思索片刻,说:“等下收工的时候比较保险,因为人多,脚步声不会引起鬼子狼狗的嗅觉。是否约多些老乡一起逃?”

    陈智说:“人多目标大。我的意思是我们三个人就行了。”

     阿龙点点头说:“那好吧,就这么定了。”

     “待那些王八蛋不注意我们时,你跟着我走。” 陈智咬近阿菊的耳朵说。阿菊点点头:“好的。”

  ,约莫晚上10时许,这时工地响起收工的哨声。

    劳工们蜂拥着离开工地。

    阿龙眼看时机已经成熟,他用手一挥,对陈智和阿菊说:“走。”说着轻脚一跃,如离弦之箭,一下子在锅底般的夜幕中消失了。

    陈智拉着阿菊的手也随后闪进夜幕中。他们三人离篝火越来越远,不由加快了步伐。

   跑着,跑着,眼看就要到铁丝网口了,阿菊的双脚突然拌着草根,“扑通”一声重重地摔在地上。

    “谁!”一个日本鬼子听到了响声,喝道。

    三只狼狗吠着朝阿菊扑去,不一会传来一阵阵惨烈的喊叫声,原来阿龙、陈智、阿菊分别被狼狗咬着了。

   几个日本鬼子打着手电,把满身是血的陈智、阿龙、阿菊拖了回来。

    熊熊燃烧的篝火旁,日本鬼子用皮鞭狠狠地抽打阿龙、陈智、阿菊,直至把他们打得不省人事。

    机场工地总监工西村太郎指着不省人事的阿龙、陈智、阿菊,用日本话对众位劳工说:“你们都看见了吧,这就是逃跑的下场,你们以为皇军这些狼狗不远千里从日本运到这里,是白养的吗?你们一定要以此为鉴,不要重蹈旧辙,否则,皇军的狼狗绝对不会买你们的账的。我西村太郎也不会放过你们的。”西村太郎嗷嗷大叫,但劳工们一点听不懂,不过,也听出大概的意思。

   在西村太郎的命令下,几个日本鬼子把阿龙、陈智、阿菊抬回了住宿地。

    工地上,只有熊熊的篝火在继燃烧着,仿佛在诉说着劳工们的血泪辛酸。

   有流传下来的升谷坡民工歌谣为证:半条命挑千斤重,肋骨松松脚出力,患伤寒病气未断,放火烧死惨过猪。

    自小岛命令清野用火烧掉“小山丘”劳工、民伕们的尸体后,心里虽有余悸,但这些日子来,他杀的中国人太多了,也习以为常了。为了打发空虚的时光,当天晚上,他在宿舍里独自玩赏着一个从日本带来的中国古董白玉壶,他的眼光停在壶身上的“可以清心也”五个小楷书上。

    这时,黑三慌慌张张地跑上楼来,上气不接下气地用半生不熟的日子本话说:“报告太君,不……不好了……”小岛还在专注玩赏中国古董白玉壶,说:“何事如此慌张?” 

    黑三惊魂不定地说:“小的刚才带队下村抢粮……”

    小岛赞扬黑三说:“你为皇军想得很周到,升谷坡机场大大的需要粮食。”

    黑三听了哭笑不得,只好说:“小的是说,回来的路上,游击队打死了我们五个兄弟。”

    小岛心不在焉地说:“战争嘛,不死人死猪吗,不必大惊小怪。”

    黑三忐忑不安地说:“游击队还劫走了小的和弟兄们抢回来的粮食。”

    小岛一听,放下手中的白玉壶,黑着脸问:“什么,粮食通通的给游击队劫走了?”说着一怒之下打了黑三一个耳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饭桶,大大的饭桶!”

     黑三用手擦着脸,他自知理亏,暗暗叫苦,说:“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小岛欲说什么,突然咳嗽起来。

     黑三忙走过去给小岛捶背:“太君,你不舒服?”

     小岛注视了一下白玉壶上“可以清心也”五个小楷书,顿有所悟,摆摆手:“没事,让我清静一会。”

     这时,黑三突然发现小岛手中白玉壶上回环印着“可以清心也”五个小楷书,与自家的五个小茶杯上的小楷书一模一样,不由念道:“可以清心也。”

    小岛指着“可以清心也”五个小楷书,对黑三说:“中国的方块文字太奇妙了,仅这几个字,不论从哪一个字读起,都是一样意思,真让人捉摸不透,‘可以清心也’ ……‘以清心也可’ …… ‘清心也可以’ …… ‘心也可以清……也可以清心……清心,清心。但中国人的心深如海底,难清呀!”

    黑三附和说:“中国也有‘可以清心’的人,他们就是出家人。”

    小岛叹息道:“我永远也无法‘清心’了。”

    黑三安慰说:“太君,海南人念一句谚语,呱鸟飞上山,有蓑披,呱鸟飞下海,有船驶。太君是有福之人,生得眼睛大大,不做贼就做官。”

    小岛一听,脸色一下阴沉起来。

    这时黑三才发现讲错话了,他忙改口道:“不做小官就是做大官。”

    小岛一听,脸色一下由阴转晴,堆着笑容说:“哟是,哟是!中国人说的官字两个口,你堂堂大队长也算是个官呀!”

    黑三听了心里惊讶了一下,连忙说:“小的对皇军忠心耿耿,从无二心呀!”

    小岛听了哈哈大笑,说:“你对皇军是一个口,你对共 产 党又一个口,不就是两个口吗!”

    黑三一听,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他想不到,粮食给游击队劫走了,只吃小岛的一巴掌,而不继续追究,反而对我黑三称赞有加,小岛今日是否吃错药了呀,心情这样好,太不正常了。

    小岛为什么对黑三时冷时热,又打又拉,这是因为在小岛的心眼中黑三还是个人物,不仅在他的面前打不还手,骂不还嘴,而且在背后也忠心耿耿,特别是最欣赏黑三的半桶水才学,在这一点上他与黑三有着许多共同的语言。

     日军侵琼后,为什么会冒出那么多汉奸呢?如黑三、邢保亭等,当时日军提出一个方针,即:“以华制华”,其意图非常的明显,就是用中国人来统治中国人,日本人则做幕后的主人。这些汉奸日本人也给出了不菲的待遇,比如:每个月可以领取日军定量的军票,足够满足一家三口所需,同时还有“皇军制服”,还会受到日军的特别保护。

    这时,黑三对小岛说:“太君,家父常用拜祖的五个小茶杯上也雕着‘可以清心也’,字体与太君手中白玉壶上的一模一样,小茶杯好像也是玉的。”

   小岛一听,喜出望外:“你家也有这样的古董?它们不会是一套的吧?”小岛思考了片刻,又说:“这不可能,这玩艺是我父亲过去在台 湾做生意时花重金买的,我来中国时才交给我,叫我以此查证它的配套,你这里远离大城市,怎么可能会有飞来的宝物?不可能。”

    黑三想了想说:“太君说的有道理。说不定小的家的古董是冒牌货。”

   小岛对黑三说:“我对中国的古董不但情有独钟,还略有研究。眼见为实,你不妨现在就回去拿来让我看看。”

    黑三说连忙说: “好!好!”说着走出小岛的房间,当夜拿着烟和酒,带着张甲、王乙赶回考京村。

   黑三回到老家,站在大门口,怔怔地看着门楣上悬挂的牌匾“三仁之家”四个赫然大字。林氏之家为何自封“三仁之家”?相传林姓的人文始祖是殷商时期的“皇亲”,其中微子、箕子、比干被孔子称为殷商“三仁”。由于三人多次上疏,要求纣王施仁政,纣王没有采纳,而是给他们三人不同的刑罚,微子被强迫为奴,箕子遭放逐,比干遭剖心肝。林姓人常用“三仁”,来显耀氏族宗风。黑三老父读过书,就借用“三仁之家”来装潢门面。这是黑三老父欺世盗名所为,当地林姓人曾经认为“三仁之家”牌匾应挂在林姓祠堂,而不应挂在一户人家。但黑三老父仗着自己的财大气粗,硬留下此匾,也不理会别人说闲话。

    这时,黑三本想敲门,但又停止了,他后悔自己话多,无意中透露了家中的镇家之宝,万一老父不同意交出来怎么办呀?想到这里,他的额头上不由冒出了阵阵冷汗。他从衣袋里拿出一包日本产的香烟来,对张甲说:“先抽根烟才进去吧,我老父不喜欢闻到烟味。”说着点火抽了起来,还分别给张甲、王乙一人一支。

   这时,在屋子里的黑三老父端起走马灯,走近写书台,撩开封在墙上的山水画,用手一按机关,壁柜开了,他小心谨慎地拿出一个木盒子打开,发现五个白玉小茶杯原封不动,便又收起来放在木盒里,再将木盒放进壁柜,按了机关,壁柜关了,又朝正了那幅山水画。看了看,走出他的房间坐在厅堂中的安乐椅上,黑三老父头戴红顶绸帽,额宽颚尖,戴着金丝眼镜,留着山羊须,看上去还十分的硬朗。只见他叫了一声:“小兰花……”

听到喊声,小兰花走了进来,说:“老爷,有何吩咐?”这个小兰花是黑三家的佣人。

黑三老父指着茶几上的檀香扇说:“给老爷煽煽风!”

小兰花说了声“是。”坐在一旁,给黑三老父煽风。

黑三老父轻声说:“要文风!”小兰花不解地问:“老爷,什么叫文风?”黑三老父哈哈地笑了起来:“就是慢慢煽……”小兰花含羞地说:“知道了。”

黑三老父闻到了少女特有的气味,眯着眼睛,看了看小兰花,得意地哼起了琼剧板腔:“记得我,在外洋,见男女,行街上,携手并肩多平常,挂忆情人在故乡……”说着,斜起身子,摸了摸小兰花的脸蛋,小兰花羞得满脸飞红,连声说:“老爷,这不好……”

黑三老父仍不放手,而是说:“媳妇今天回她娘家了,现在家里只有我和你,怕什么?嘻嘻……”说着将小兰花揽在怀里,小兰风挣脱,黑三老父不爽的步入房间。

“咚,咚,咚”,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小兰花乘机起身去开门。打开门一看,原来是黑三带着张甲、王乙等人回来了。

   黑三叫张甲、王乙在门口放哨,他提着几瓶日产白酒和几条香烟,大步走进厅堂。喊了声:“爹,爹!”

   黑三老父从房间里出来,黑三笑嘻嘻地迎了上去,将手中的烟酒交给老父:这是孩儿孝敬你老人家的。”

    黑三老父满脸不悦地说:“不要破费!要记住:坐吃山空。”

   黑三兴味盎然地说:“这是小岛太君送的,有日本人做靠山,坐吃山越高!”黑三老父醋意未尽,说:“你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这时候回来干什么?”

    黑三笑着说:“回来不是时候吗?整天跟皇军做事,太忙了。哎,孩儿老婆呢?”

    黑三老父不好气地说:“她回娘家了。”

    为了取得老父的欢心,只见黑三在老父的背部轻轻地按摩起来,他温柔地对老父说:“儿子这次一是回来看看你,二是和你商量一件要事。”

    黑三老父问:“什么事?说吧!”

    黑三说:“孩儿是你的儿子,就长话短说了,孩儿要木盒子里的五个白玉小茶杯。”

    黑三老父一听,不由吃了一惊,差点从椅子上摔了下来:“你说什么?……”

      黑三扶起老父,轻声说:“五个白玉小茶杯。””黑三老父问:“你要小茶杯干吗?”

黑三一本正经地说:“送给小岛太君!”

     黑三老父一听,火了,他说:“哎哟,我的小祖宗呀,这白玉小茶杯可是咱们的镇家之宝,怎么能送给日本人呀?”

     黑三哭丧着脸,说:“破财消灾。”

     黑三老父瞪了黑三一眼,说:“你不是活得好好的,消什么灾?”

     黑三发觉老父心不情愿,心想,树老落叶,人老落伍。看来软的不行了,只好骗他一回啦。于是哭着诉苦说:“今天,孩儿下村收集到手的粮食运回来的路上全被共党游击队劫走了。小岛大发雷霆,欲割儿子的狗头!”

     黑三老父一听,全身瘫软了:“啊!这……这……你刚才不是说,有日本人做靠山,越吃山越高吗?你这是自作自受。”

     黑三哭得更加伤心了,他说:“日本人难伺候呀,孩儿天天伴君如伴虎,提心吊胆。”

     黑三老父气愤地说:“我早就劝你不要为日本人卖命,你就是不听。”

      黑三为难地说:“家是温暖的港湾,没有家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呀。孩儿每天都早出晚归,疲于奔命,不也是为了咱这个家吗?”

    黑三这一说可击中了老父的痛处,黑三老父想,生了三个儿子,老婆过早去世,头子金,尾子银,只有这个老三在身边,如果没有这个老三,说不定自己早就被共 产 党杀死了,墓草早就青了。但又也确实不舍得将五个白玉小茶杯交给日本人。他便对黑三说:“要别的不行吗?这是镇家之宝呀!金条可以否?”

    黑三说:“人家日本人有金山银山,还缺什么?就是缺这些镇家之宝!”

   黑三老父起身说:“我去找小岛太君说说理!”黑三拦住说:“爹,你真是树大根多,人老话多。你越老越糊涂了!小岛太君那里是论理的地方吗?你想去送死吗?”

    黑三老父一听,仍固执地说:“就是死,也不能失去镇家之宝!”

    黑三劝道:“爹呀,等升谷坡机场建好后,我们全家人到日本东京,把‘富士山’的石头带回来做镇家之宝,那才叫荣华富贵!现在,我们谁都不能死!”说着摘下别在胸前的“协皇”勋章,笑嘻嘻地对老父说:“爹,用这个换五个白玉小茶杯,总该可以了吧?”

     黑三老父接过一看,“咣”一声丢在地上,说:“我以为是什么金牌,一块臭铜烂铁值什么钱?”

    黑三连忙捡起来,说:“这是大日本天皇赐的勋章,价值连城。”

    黑三老父仍然不同意:“儿子,镇家之宝,万万不能丢。”

   黑三想不到老父这么死板固执,心想这样下去肯定说服不了老父,他想老父对自己历来是骂在嘴,惜在心。只见他眼睛一转,抽出盒子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说:“爹,你不交出小白玉小茶杯,孩儿死给你看,一、二、三……”

   这一招真灵,黑三老父一见,心想自己死后留下五个白玉小茶杯最终还是归他,既然早晚都是他的东西,那就随他吧。黑三老父拿下黑三手中的枪,嗫嚅地说:“别,别……这个小岛也做得太绝了……”说着起身走进了自己的睡房。

   黑三暗喜,差点笑出声来,他赶紧收起手中盒子枪。

    不一会,黑三老父将五个白玉小茶杯交给黑三,不满地说:“败家仔,败家仔,你拿去进贡小岛吧!”

    黑三接过,连忙说:“知子莫如父,谢谢老爹了!”说着高兴地用绸缎将五个白玉小茶杯包好,兴高采烈地走出自家的大门。

    看见黑三出来,张甲对黑三说:“队长,你不是说五分钟就出来了,为什么这么久呀?”

    黑三神乎其神地说:“和老父子斗智斗勇了一番,才耽误点时间,总算弄到手了。”

    不知底细的王乙发现黑三手中的绸缎包裹着的五个白玉小茶杯,便问黑三:“队长,这是什么东西呀?”

    黑三说:“这是古董。”

    张甲也好奇地问:“什么古董呀?让我们开开眼界。”

    黑三神秘地说:“这古董是我家的镇家之宝,拿去给小岛太君鉴定鉴定,让他看看是否真货,你们没有资格看。”

    王乙不服气地说:“小岛又不是古董专家,他懂鉴定古董?谁信?说不定是狗打包子有去无回。”黑三生气地说:“你懂个屁,即使白白送给小岛也值得,只要小岛高兴,我就开心。吃水不忘挖井人,我们要知恩图报,不能背信弃义。”

    就这样,黑三揣着五个白玉小茶杯回到升谷坡机场,这时已经是夜间十一点多钟了,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炮楼三楼楼梯口,他用手摸了摸手中的茶杯,突然犹豫了起来,黑黑是字,白白是杯,我不懂杯,杯不懂我。他想,这五个白玉小茶杯毕竟是老父的命根,究竟是真货还是假货?一概不知,如果是假的就好了,如果是真的就亏大了,不管是真是假,这镇家之宝白白地送给日本人也太可惜了。虽然当着张甲、王乙的面说是心甘情愿送给小岛,其实不是自己的心里话。但一时他又想不出其他圆满的计策来。

正是:主子迷梦千江月,奴才愿割心头肉。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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