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子在山路上奔跑不停。
有的地方路径陡峭,为了省时省力,他四肢着地,攀爬向上。
这时候,他想起自己跟父亲随三叔等人一起,走城过乡,卖艺谋生的日子。那时候,他见过耍猴戏的艺人表演-----如今,父亲已经牺牲,自己却在亡命奔逃。
“不要说让我有时候这样爬,今天要是能够到地方,我就是一直这样爬到累死,也绝无二话!”小安子决心下定。
上级最近对他的指示十分明确:蹲住不动,等待上级召唤。
如果有了新的意外,立刻撤退,到三十里外的一个地方赤卫队联络点,跟自己同志联络。
到时候,说完暗语,要求与县委书记同志见面,就算接上头了。把遇到的敌情,迅速报告上级。
他现在就在执行上级的这个指示的途中。
“只是,今天好险!”
奋力攀爬中,小安子想到。
过去的好多夜里,他无数次地从噩梦中醒来。
多少次噩梦,大同小异。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小安子总是回想起自己粗心大意,被敌人跟上,毁了交通线一段支线,又毁了自己的父亲的惨痛过程。
他常常想,“当时我那一跑走,敌人探子就追在后面!
我为什么就那么怕死,那么笨蛋?
我要是一个回身,当时就能干掉那个尾随而来的敌人!
那样,跟踪追赶父亲的那个敌人侦缉队员,也许就一下慌了,要来捉我,父亲当时也许就能逃脱魔掌,今天还活得好好的,和我一起,在新的一段交通线上,与敌人周旋!
也许,上级根据我们情况,让我们去红军连队,那样,我就能穿上红军军装,拿起钢枪,和白狗子拼个你死我活!
那样,也比今天这样窝窝囊囊地活着,像一具行尸走肉强!”
小安子多次梦见自己逃跑,那敌人探子在后面猛追。跑着跑着跑不动了,敌人狞笑着扑上来——
醒过来后,一身冷汗之中。
他想到:“如果真再有那么一次,我绝不在敌人追到屁股后面时候,还那么窝囊,让敌人最后害死我父亲!”
他一次次地回想,并将自己练过的武把式动作拿出来,简化,加力,练成了一招“回马刀”!
这一招的凶猛,他自己也是到今天刚才那一下,才真正地体会到。
——之前进来的那位进山找亲戚的汉子,脚上穿的胶鞋不对劲。而在他怒而质问的时候,那汉子明显是要从身上向外掏枪!
如果那汉子是自己人,是地方党组织的人,或者就是一个普通的赤卫队员,也不至于在自己大骂白狗子的时候,要动枪吧?
小安子认定,这个汉子不是自己的同路人。那就很有可能是敌人!
进来的年轻红军干部,给小安子带来狂喜。可那红军干部的举动,却是那样的奇怪。说的话也怪。小安子顿起疑心。
他想起过去的惨痛教训,想起上级同志曾经说过的:“——不能光凭人的外表判断人。
比如,你们守护交通站,就是守护扎在这一片的咱们组织的一个秘密点,你们显出的外表,就是普通百姓。
而同样,敌人在搞针对我们的破坏行动时候,也常常会装成普通百姓,甚至我们自己人,那样,骗得我们同志的信任,才能造成更大的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