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雪零大人？”
昨夜从萝密利口中知道了雪零居然是整个世界最顶尖的那个境界的强者，默灵犹豫了一下，试探着在语气中带上了更多的尊敬。
雪零淡淡地看了这边一眼，“不必加额外的敬语。说吧，什么事？”
雪零的声音还是像昨天那样平和随意，默灵一下子放心了不少。对方本来就不是一个会故意摆出高姿态的人，甚至说在默灵认识的人里，那位小镇最强的冒险者莱德森，平时摆出的架子都比雪零要大得多。
“就是有一件事情感觉挺奇怪的，今天在队伍里看到的那位叫做‘帕尼尔’的长官，和昨天我看到的一个人长得一模一样。”
“昨天？昨天你一整天都是和我走在一起的吧？”
“就是昨天在你出去查看悬崖外面的轰鸣动静的时候，有一个穿着很奇怪的兜帽斗篷的人从我身边的树上蹿了过去，那时候有一个短暂的瞬间，我看到了他的脸，和队伍里那位帕尼尔长官一模一样！”
雪零背靠古树而坐，曲着腿，一只手臂随意地搭在膝盖上，听到默灵这话后她本来放松的神色稍微变得认真了些。
“你看到了他的脸，他没有对你做什么？”
“没……当时就好像有什么怪物在追他一样，他一丝停留都没有。”
“不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雪零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目光变得锐利，直直地刺向默灵的眼睛。“你说，你看到了他的脸？”
“对……对啊。”默灵被雪零突然的严肃吓到，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点头。
“他当时斗篷上的兜帽是正常戴着的吗？”
默灵想了一下，“是。他当时在大树的横枝上踩了一下借力，那一瞬间他也发现了我，朝我这边看了一眼，所以我才能看到他的脸。”
雪零深深地看着默灵，她的眼睛像一汪幽邃的潭，里面的几点光泽像最澄净的夜里倒映出来的星。
默灵被盯得都有些局促了，才听到对面的雪零再次开口的声音。
“那种怪异的兜帽斗篷，兜帽一旦盖上，整个斗篷内部都会形成一种灰色的迷障，从外面看不见里面的任何东西，甚至连灵识都无法穿透。”
“那种迷障‘恒定化’的特性，以及灵识探进去之后所受到的巨大的阻力，简直就像是对边界迷雾的深度模拟，按理说不应该有生灵能够看穿它！”
“所以……我真好奇，你的天赋到底是什么？”
默灵一时愣在了那里。
兜帽下有迷障？可他当时明明一眼便看到了那人的脸。倒是雪零的最后一句话让他明白了雪零的思路——她是觉得他是靠着天赋做到的这点。
毕竟他自己都在嘉斯德斯那里说过了，他怀疑自己五年前其实是一个很强大的职业者，至少能够无伤进出有无数高级魔兽存在的魔兽森林。
而职业者都是有独属于自己的天赋能力的。只是他确实不知道自己的天赋是什么。
更多的时候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天赋。
“你是说，我是靠着我的那个一直被动生效着的天赋，才看破迷障的？”
“这个你不该问我。天赋来自于生命的本源，正常情况下每一个职业者都能够自然而然地感知它、理解它、使用它。这是职业者如呼吸一般的本能。”
“可我确实感觉不到我的天赋天赋啊……”
“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我不是说了吗，那是正常情况下。这个世上确实有人天生对自己的天赋缺乏控制力，无法主动关闭自己的天赋，也对自己的天赋缺乏正常人那样深刻的了解。这种人……”
雪零没有继续说下去。她的目光变得冷漠，像是想到了什么非常糟糕的事情。
默灵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问下去，犹豫间，雪零自己先回过了神来。
“好了就这样吧！帕尼尔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提醒嘉斯德斯注意的。你的天赋的事情你也不必多想，你已经没有了灵气在身，天赋再强也是空谈，而且你是知道‘十年爆发期’的吧，不在初觉醒天赋后的十年爆发期里，就算想要从头开始吸收灵气提升境界，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所以，这次回去后就老老实实继续做一个普通人吧，不要去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雪零的语气突然有些严厉，也有种终止话题的意思。默灵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好像心情变差，但对方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了。缓缓转身，就要离开。
只是最后不知怎地他突然想到了科穆的伤情，于是鬼使神差地，扭头又多问了一句：“那……受到让境界跌落的触及本源的伤势，还有机会能恢复吗？”
然后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敌意如针刺般让默灵的皮肤都起了一层寒冷的应激！
这股敌意来自雪零！
就如同那天早上他刚刚从昏睡中醒来时，雪零用剑抵在他的咽喉时一样，锋利的杀机像刀刃一样锁定了他，让他甚至不敢呼吸！
好在这股杀意来的快去得也快，就像重物落水的动静，只在最初激起巨大的动静，紧接着的水花飞快便会化作轻浅的涟漪。
默灵僵在了原地，不知道自己说错或做错了什么，只是心有余悸地望着雪零。
雪零此时目光冷漠，面无表情，突然如死水般的眸子里倒映着默灵惊惶不安的表情。此时她身上的杀意虽然已经收敛，但却多了一股极其强烈的陌生与疏离。
“不是说了吗，你在这之后老老实实继续做一个普通人就好，不要去想多余的事情。既然你已经因为本源受创，境界跌落到连灵气都留不住哪怕一丝的地步，你就应该认命，不要再打听怎样才能重新恢复了，那只会让人对你产生厌烦，甚至是……憎恶！”
“不，不是的！”默灵突然明白雪零这是误会了，有些委屈又激动地连忙解释，“我问的是科穆啊！是他本源受创到现在都昏迷不醒，医师甚至说他最多只能挺住七天！”
努力解释着，默灵是这时才突然意识到，按照自己那套“自己以前是强者，只是现在失忆了，境界也跌落成了普通人”的说法，他和科穆居然还真有几分相似。毕竟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境界跌落，那么大概率他在五年前也是受了触及本源的重伤。
而雪零刚才是误以为他是在为自己而问。
不过雪零刚才的反应未免也太大了，就好像她极其反感他真的找回自己的实力一样！
明明她刚才自己都强调过他的情况不可能再恢复实力重新成为强者，只能继续做一辈子普通人……默灵突然思绪好乱，总感觉雪零对他刻意隐瞒了什么。
听到默灵的解释后，雪零的脸色放缓了很多，目光也不再那么冷漠和疏离。只是她一时却也沉默了下来，像是意识到了自己刚才因为误会而说了很重的话。
一阵诡异的沉默后，雪零微微垂首，缓缓闭眼后又轻轻睁开，脸上竟露出了歉意。
“抱歉，是我误会你了。”
“我刚才也的确把话说得重了些。”
雪零粉玉般的双唇微张，轻轻吐了一口更长的气。
接着道：“不过刚才话都说成那样了，便不如更坦诚些吧。”
“我刚才会那样说，确实是因为有一类人我很厌恶。这么说吧，如果你真的突破了只有在十年爆发期内才能够高速吸收灵气突破境界的限制，重新去找回了自己的实力，那么，你就是我最厌恶的那一类人！”
“那时，我甚至可能会杀了你！”
默灵愣住了。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不在初次觉醒天赋后的“十年爆发期”里，也是存在继续高速提升实力的方法的。
当初他意识到自己失忆，记忆里又有他在魔兽森林最深处游荡的画面，他当然也是很早就有过自己曾经是很强大的职业者的猜想的。
有这样的猜想，曾经的他当然也去查阅过镇子里的一些书籍，去寻找过找回实力的方法。
但当他了解到职业者若不在“十年爆发期”，实力境界就几乎不会再增长了的时候，就基本绝了这方面的心思。
而且镇子里的生活其实很不错，至少他过得并不算差，基本都能吃得饱饭，穿得暖衣。他对成为强者这件事情其实本来就没有多强的欲望，甚至他之所以会去找一找境界跌落后有没有重新恢复的可能和方法，更多的都是出于好奇。
他从来不讨厌做一个普通人。
他非常喜欢现在的生活。
甚至当初在知道“十年爆发期”的事情后，反而让他松了一口气，因为这样他就可以不再去想自己五年前的事情，老老实实地、踏踏实实地做一个普通人，一辈子这样生活下去。
哪怕做向导期间他偶尔也会惊叹于职业者的强大，但他从不憧憬。
这是他喜欢的生活，他就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不过现在按雪零的说法，他这样境界都跌落成普通人的人，居然也真的有办法可以重新找回实力？
一时间默灵心里突然有种怪怪的感觉。
停顿了片刻后，雪零的声音继续响起。
“正常情况下，不在‘十年爆发期’内的职业者继续提升实力境界的速度的确会缓慢到忽略不计，这也让境界跌落者基本没有恢复的机会。但是，根据我刚才的说法你应该也想到了，这个世界确实是存在突破这种限制继续提升实力境界的现象的。”
“这个世上有一类人天生对自己的天赋缺乏自控力，而这一类人……哦不，是这一类人之中存在着一个更特殊的群体，这个特殊的群体就拥有着打破‘十年爆发期’的限制的能力。”
雪零的目光再一次变得深邃而冷漠，不过这次少了几分锐利，只是平淡地盯着默灵的眼睛。
“不过你最好不要因此而多想。我不会告诉你那个方法的，你最好也不要向其他人打听，这是为你好。”
“有一个道理你必须要知道，这个世上有一些知识，光是知道它，也足以让人堕入深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