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章 让缪代管打算的始终
书名:成败人生路 作者:书呆子 本章字数:12237字 发布时间:2024-02-07

第三四章 让缪代管打算的始终

让缪丽来当付厂长,向河渠有些纠结:顾荣华说她不会有二心,这一点他信。不去说对她的帮助,只说自己在危难中她去找金教授救援、这些年来化肥的支持、去年馨兰高考前她的承诺。

噢——,事情是这样的:去年六月的一天,向河渠正从三级河北岸准备过桥进厂,缪丽喊住他,问起馨兰的情况。向河渠告诉她,馨兰现在风中补习,在班上处于中游偏上一点儿,现场发挥得好的话,上大学应该没问题,即使发挥不好,花钱买也要让女儿圆了大学梦。

缪丽说她也正想提这个建议。说他当年太傻了,有上大学的机会不去上,要是上了大学,会有这些坎坎坷坷吗?她说凤莲当初的想法是错的,换了她,拼死拼活也要让男人去上大学。

她说现在轮到馨兰了,千万别错过机会。她说她知道向河渠现在手头不宽裕,这笔钱她愿意出。听说只要万把块就能买了上,只要不超过两万,她出得起。至于还不还,什么时候还,都无所谓。

这一切都说明缪丽来当助手不会有三心二意是肯定的。

顾荣华说:“搞化工难免有污染,集体厂有上头挡着;包国平有他舅舅挡着;你有谁?缪丽去了,就能遮住。铁锤你是知道的,谁敢惹他?”

铁锤是缪丽的情 人,已是公开的秘密。他在沿江新街算得上是个人物,有人将他与郭镇都称之为黑道人物,脚一跺地动山摇的狠角色。

其实象铁锤这种人只能称之为混混,没有帮派组织,根本算不上什么黑道不黑道的。向河渠纠结的也正为这一点,扯进个铁锤,将来会不会导致他们联手为所欲为?那可不是自己能掌控得了的。

顾荣华说:“你跟铁锤没打过交道,不知道,其实他还是个挺讲义气的男子汉。你放心,有事我来处理。”对此,向河渠还能说什么?

说到担心凤莲疑心,顾荣华倒是跟秦正平的观点一致的,并自告奋勇地说他去找凤莲谈。“再说啦,”顾荣华笑着说,“她有铁锤,也不会缠上你呀,担什么心?”

其实向河渠心里明镜也似的,顾荣华之所以要将缪丽派来当付厂长兼管现金,是不放心他的投资。风传与缪丽有染的不止是铁锤一个,顾荣华也在其中,因而论起关系来,顾荣华跟缪丽要比跟向河渠密切多了。说到这一步,向河渠即便想不答应也不可能了,更何况从内心讲他也盼望常能见到她呢。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不用说他俩还曾——。

不过说还是要说的,于是向河渠说:“你是知道的,缪丽当负责人只在激素上当过,而且是在老阮 、老蒋眼皮底下当,工人的生产操作差不多不过问。现在不行,环节多,稍有不慎就会出次品少收率。

包国平是个粗人不错, 但在做事上还是勤劳能干的,加上有他爸扶持,有外地师傅指导,出不了事,就这样收率还一直达不到标准。

产量、质量都是大事,不合格卖不掉,收率低效益差,说不定还会亏本。我蹲在家里外头又没人跑,不少时候外头的周旋比家里还重要。要是你能抽出身来,让我专顾一头就好了。”

顾荣华说:“我知道你担心缪丽是个女的,管不好方方面面的事,这一点我也想过。要知道我可是把所有的积蓄都投进去了,比你还要当心的。”

“你错了,老顾。”向河渠正要说出自己的看法,顾荣华却说:“你听我把话说完。真的,我比你担的心思还要重。这个厂搞好了,锋儿的前途就有了。你呢,退一万步说即使厂倒了,凭着你的一身技术才华,不愁找不到出路。投进的钱,不错,你有责任,但你亏了,我能要你的命?你的女儿大学毕业不愁找不到工作,我可愁呢,所以从这一点上说我担的心思比你重,你不要朝别处想。”

“老顾,你来一下。”前面的营业员小陈在喊着,顾荣华站起来说了声“你稍等,我就来”就走出他这个柜组长的办公兼休息的小房间,去了营业处。几分钟的时间里又回来了,说是有人买摩托,要求再便宜一百块。

向河渠惊讶地问:“供销社的货物也可以讲价钱?”

“亏你还在外头跑供销,现在有多少货物不可以讨价还价?”顾荣华笑着说,“不说这个,我们继续说。我知道你的想法,让你内外兼顾有些困难。厂里呢我也担心缪丽不总能管得过来。是不是这样,供销上你再找个助手,主要是帮你采购采购物料,节省一些时间让你能多照应家里;我呢,争取早些脱身出来。没出来前,你不在家时,我常过来看看,帮出出主意。”

向河渠知道目前只能这样,再说除了缪丽还真难找到合适人选,张井芳并不是创业型人才。倒是供销上的帮手找谁呢?以前的人马几乎没一个闲着的,要说还在打游击的只有许明熙了,就找他试试。于是去找老许。

见向河渠来访,许明熙感到意外也很高兴,双手握住向河渠的手,连声说:“欢迎,欢迎”让座泡茶自不必说,并立催翠萍上街买菜,说要同向老板好好儿喝几杯。

两人坐下没说几句,许明熙就批评起梁金才的不是人。说梁金才过河拆桥,忘恩负义,又没本事办厂,还拼命揽权、划拉钱,说尤其让他反感的是竟然撬锁取章。也作了自我批评,说耳朵根子太软,听了梁金才的鬼话,结果把个厂弄垮了,很是对不住。

向河渠笑着说:“过去的事呢,就让它过去吧,重要的是往前看。以前呢,也不总怪金才,我也有责任。”听向河渠这么说,许明熙有些糊涂了,他问:“你有责任,你有什么责任?你是受害者呀。”

向河渠认真地说:“我的责任在于没有认清梁金才的优缺点,采取扬长避短的措施。金才虽然与我同住一个生产队,因为比我小几岁,小时候玩不到一块儿,我离校回乡时他到大队小学当老师,很少接触。七九年方整化他搬到前面生产队,交往就更少了。只是因为他父母与我家关系很好,他二弟是我侄女婿,三弟同我关系也不错,自然而然就有了亲切感,于是信任感也就来了。

有了信任感,还会有防范措施吗?假如当初听张校长的话,我来当这个家,让他抓生产,后来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还有要是我不说服中心校搞什么大包干,以致中心校无法干预厂的事情,也不至造成后来的分裂。

还有,说句笑话,假如我闯出的路不让给你,又会是个什么结果?所以不怨金才的无情,是我犯了轻信的毛病。这就是我的责任。你说呢?”

许明熙面带愧色地说:“我也辜负了你的一片好心。”向河渠笑道:“刚才已经说过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嘛,重要的是今后。今天到府上来,就是来请你共创未来的。”许明熙说:“只要用得到我,一定尽力。”

许明熙说一定尽力,应当说是说话算话的。他再次出山以后,差不多把供应的担子全部挑去,还与常州有机化工厂莶订了货款一批压一批的二甲酯供货协议。在向河渠的办厂史上第一次欠回九千多元的原料,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资金周转的困难。

不过老许这个人花别人的钱不心疼的毛病是改不了的,这一次竟然花四百块钱买回四罐茶叶,还花去招待费一百二十五块,另加驾驶员吃饭钱九十六,对方只不过是口头上答应帮他联系荒酸的销路,对方说他与几家用户有关系人。

钱已花出去了,还能说什么?老许说四罐茶叶,一罐给秦经理,一罐给老顾,一罐给缪丽,他自己留一罐,至于向河渠则是没有的。这也很自然,大家都是为你服务的嘛,说的也是。

将给秦经理的一罐茶叶让缪丽去送,并嘱咐要说明茶叶的来源——是老许带回来的四罐,顾、许、缪各一罐,还有一罐给他的。不然的话,送一罐茶叶算是哪一出?

货款的回笼上也出现了好兆头,金坛的尹厂长将去年的两万元欠款一次性还请,并告诉向河渠说包国平用介绍信来要欠款,被他拒绝了。尹厂长说他同向河渠做的生意只认向本人。

他提醒向河渠注意,并告之介绍信的号码是00006号。向河渠闻讯就在尹厂长的办公室给康奥、马杭等公司去了电话,通告此事。对方负责人说的话都同尹厂长一样,说:“放心吧,我们都是认人不认介绍信的。”并表示在近期内将至少先给一半欠款。

生产上也有了新气象,最高的一料竟出现了134公斤的成品,比张师傅亲自指挥生产所得的117公斤多出1 7 公斤,提高产值350元。了解原因工人说还是这样生产的,朱明珠说可能是用新石灰氮缘故。新石灰氮是从苏州木渎买来的,假如真的如此,也算是一喜,这可是老许的功劳。

顾荣华、缪丽都兑现了他们的诺言,顾荣华牵线向他妹夫借来一万元,又向同事沈兰芳借来八千,当二硫化炭到货而向河渠不在厂时,顾荣华以供销社名义购下这批货,然后以略高于原价5%转欠给厂,等于为厂借筹到两万多元;缪丽则以抵押形式贷款两万,从而保证了生产的正常运转。

当然也不是一切都好,生产上不去是最为关键的,原因有好多种:冰机常出毛病,工程泵居然被人偷走了,废水池还没修建好,这些让人揪心的事情一桩一桩地出。

凤莲说:“现在的情况不比同包国平弄的时候好。不管怎么说国平还勤劳肯干,现在拿固定工资的四五个,一年要花四五万,做事的劲都不大,打牌的劲大,要煮给他们吃喝,还得罪不起。想弄好,够戗!”

向河渠比凤莲更清楚局势的艰难。按实际消耗每吨产品物料消耗1.77万元,加税收、管理费计1 .92万,仅增值0 .1 8 万,今年须生产64吨才能持平,即使加上退税因素,也得生产45吨才不亏,而按目前现状却只能生产36吨,将亏两万多元。当然若能卖到溧水邵红珍所说的2 .3 万一吨,那么即便生产36吨也能获利四五万,只是有这样的好事么?

还有,按人家厂生产,每天出三料并不显得在紧张,而我们两天出三料还不正常,这是从何说起?这种局势必须改变。不改变后果很难设想。究竟该咋办?他去同顾荣华协商。

顾荣华,用许明熙的话说是大老板。凤莲两次听顾荣华在车间里对工人说:“你们好好地干,厂里亏待不了你们。不要愁发不出工资,到年底向会计发不出,问我要。”

缪丽之所以敢于提出生产上的事情由她全权负责,叫向河渠不要干预,也是依仗着顾荣华。说起来也难怪,办厂是要有资金的,谁是出资人谁就是老板。虽然名义上自己主持着这个厂,其实论职位只是个会计,法人代表是何宝泉;论投资,自己除了工资没有投进一分钱,都是顾、缪两人的,自己只是个高级打工崽。能做什么主,得看顾荣华的意思。

顾荣华听了向河渠的分析,主张开会商量商量,向河渠自然赞成。于是顾、缪、许就在向河渠的宿舍里开起会来。

会上向河渠就工厂的现状、面临的局势和今后可能性的前景作了较为详细的演说;许明熙以表功为主总结了自己的工作;缪丽则介绍了生产上的难关。顾荣华认为局势比刚接管时要好得多,再努力一把,形势将会更好。

他说:“从老向的分析中我们看得出产品本身是有利可图的,虽然利不大,只要有就行。当然价钱能提高更好,但不能把宝押在涨价上。我认为生产、供销上只要我们大家负起责来,会比现状更好。但要有大的转变,还是要再上新项目才行。而这方面老向是行家,我建议老向集中全力再上一个新项目,供销的担子由老许担起来,家里的生产全权由缪丽负责,管理上有难处时,我再来帮帮忙,大家以为如何?”

许明熙站起来说:“别的我不敢说嘴,说到供销,我已跑了几十年,交给我,没问题。”

日生产量少的问题没解决,竟将自己放到开发上去了,向河渠不知道该怎么说?但大老板说了,生产上的事情自己还能多说吗?要将供销上的事情全交给老许,这可真有些象校办厂时的情况了。

他微笑着说:“完全赞成老顾的主张,我将把工作的重心移到开发上来,产供销就烦劳各位多费心了。只是有一点得打个招呼,现有的销路只怕一时交不出来。”他将包国平去客户要钱的事说了一遍后说,“他们是认人不认厂的,得容我慢慢地做工作。”

说起包国平就会让人想起常来闹事,昨天还来厂里吵了一通。事情是这样的:昨天包国平来要烧瓶,说那是他从郭元拿回来的东西,不属于厂里的。其实这只是个由头,主要是要钱。他不同意分三年偿还。

向河渠说:“三年偿还是协议规定,你不同意可以交出已莶的协议,厂还由你管。人说话做事要讲良心,接管这个厂不是我愿意的,你后悔还来得及,不要无理取闹。”一说无理取闹,包国平更来劲,破口大骂起来。铁锤在向河渠耳边说:“别害怕,我撑你的腰。”向河渠笑笑,什么话也没说,只顾同铁锤、锋儿卸二甲酯,不去理睬他的。包国平见只有他一个人在叫喊,向河渠不应战,感到没趣,只好边骂边走了。

缪丽说:“包国平就是个无赖,偷市场上的小磅称、多拿郭元的设备、盗卖产品、开假票抵砖款、用拖拉机拉厂里的钢管、用没交的介绍信去收款、三千块的技术服务费却来报五千,这些都证明他是个小人。你倒好,随他怎么骂,也不回他一句。”

向河渠说:“就象一本书里所说的,连架也懒得吵,你爱骂什么就去骂好了。老实说除了作家以外,一般人无论是恶毒的咒骂还是优美的语言,都产生不了经济效益。聊将骂声当歌声,心情也就平静了。这高声的咒骂同那震耳欲聋的音乐有多大区别?你会与那震耳欲聋的音乐吵架吗?随他去吧。”

顾荣华的任务好分,可是上什么项目呢?向河渠想开了心思。溧水的周厂长说过目下氯化硫酰销场不错,他一个月就可以用五吨;问刘国忠说不清楚,尹志贤说他们厂也用,就是钱不及时。他只是个付厂长,做不了大主;到化轻公司去问,张科长说这类瓶装产品他们一般不经销,易碎,味也大。他说别忙,我给你打听打听。于是就打电话联系,几个电话打下来,说通城药厂就用,目前用的是东海县的。

向河渠说:“要想搞个热销又没人生产的产品,除非是刚研究出来的。刚研究出来的也说不上热销。所以新增项目只要是用户不少就可以上。销路是跑出来、挤出来的。”张科长说:“你说得对。不过这只产品我帮不上什么忙,对不起了。”

旁边的老刘说:“张科长,lv化硫酰我知道有家厂生产,就在离向厂长家不远的地方。”向河渠说:“离我家不远,东边的夏港,西边的靖江,北边的郭元,是哪一边?”老刘说:“就在通扬运河河边上,老板姓李,叫什么的记不请了。”向河渠高兴地说:“一级河边上好找。谢谢,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

果然一问就找到了,但这家厂早已改行,在卖冷饮。兄弟俩办的厂,老大叫李敬东。向河渠找去一问,李敬东说lv气计划紧,难搞到;不慎漏气又伤了庄稼,邻居不让干,刚开张就关了门。向河渠问:“那么投资不就白投了么?搬个场地还可以干嘛。”

“东方不亮西方亮,我们搞这个冷饮,赚钱可能少一点,但安全、稳当。再说也没投多少钱,就是瓶瓶罐罐的几千块,搁就搁在那儿呗。”李敬东说,然后问,“怎么,你们想揪?”向河渠淡淡地说:“在化轻公司闲聊,说到这个产品时,老刘提到你俩,所以过来看看。揪与不揪,还得回去商量。”

李敬东说:“看看还不容易,就在下面屋子里放着,只是已经拆得另另落落的,只能看到瓶瓶罐罐的,看不到装好的生产线了。走,我们看看去。”

正如李敬东所说的,只看到瓶瓶罐罐、玻璃管道开关,别的什么也看不到。李敬东说:“假如你们想生产,东西都可以卖给你们,并负责安装、调试,包教到出成品,不要什么技术费,给点工资就行。”向河渠说:“如果生产,技术费多少还是要给一些的。这样吧,等我回去商量一下再说。”

没过一个礼拜就带回了可以上马的新产品,让顾荣华惊诧不已。许明熙说:“这有什么稀奇的?老向在化工技术界的交际太广了,上海、南京、杭州许多研究所,还有不少化工厂的工程师交了多少朋友哇,找个可以做的产品还能难住他?”

向河渠说:“那可不敢吹。这个产品算不上好项目,lv气我就弄不到。过去生产三lv化铁时交的关系人被我得罪了,再弄就困难。”

顾荣华说:“怎么可能?你怎么会得罪供货的人呢?”许明熙也有些不解。向河渠将三lv化铁开发起落简要说了一遍,然后说:“言而无信,还好意思再去找人家?”

顾荣华问:“跟人家说清楚没有?”等到听说只写了一封信后,继续说,“是有些为难的,但是----”

许明熙打断顾荣华的话头说:“没关系,液lv我负责,找蒋厂长啊。”

“很好,揪!就上这个项目。”顾荣华一锤定音。向河渠还是有些犹豫,因为销路只是听说,还不太摸底。顾荣华奇怪地问:“河渠,你这是怎么了?敢打敢冲的劲儿怎么变得畏首畏尾了?就上这个,这个叫什么的?”许明熙告诉他叫lv化硫酰后说,“对,就上lv化硫酰。”

上就上呗,向河渠在缪丽的陪同下来找李敬东兄弟谈设备转让、技术服务事,回来后腾出一间屋,开始了lv化硫酰项目的筹建。

六月十四日向河渠去通城农药厂找樊玉骏工程师归来,在车站遇到许明熙。许说:“赵国民一早来到厂里,是找你的。说知道你目前很不顺利,叫你不要搞这个厂了,到他那儿去,一年不少你两万,老顾很赞成。我问厂由谁来管,老顾说由缪丽负责这么三四个月,最多到阳历年他就可以来。”

向河渠“噢”了一声,问道:“缪丽咋说的?”许明熙说:“当时缪丽不在场,我急于要走,不知他们商量了没有?告诉你,是让你心中有个数。我是旁观者,老顾好象要当这个家,不,不是好象,而是一直在为全面当家做着准备。你要小心,别露出是我说的。”

向河渠说:“你放心,我会注意的。他不出口我装不知道。实在要我走,我也愿意走。”许明熙惊讶地问:“愿意走?”向河渠说:“一言难尽,我是悔不当初哇。今天不说,有机会我们慢慢聊。”

向河渠回来的声音让正在厨房忙碌的凤莲听到了,喊道:“哎——,河渠,来一下。”向河渠顾不上进办公室来到厨房问:“什么事?”凤莲告诉他,上午她到菜地里割韭菜,无意中听到顾荣华跟缪丽商议要让向河渠离厂的事,问怎么办?向河渠见她惊慌的样子,笑着说他已知道了,没事的,他会应付过去的。无论走还是不走,都没多大危害,更何况毕竟该怎么办的主是自己做,不是顾荣华。

凤莲说:“姓顾的这么做,不是忘恩负义吗?”向河渠说:“没那么严重,也是为我好嘛。听老许说国民答应给我一年两万呢。缪丽的态度怎样?”凤莲说:“听话音好象她不同意。你去问问她,看姓顾的跟她还说了些什么?心里好有个底。”

“去找缪丽谈,不怕我同她谈情说爱?”向河渠开玩笑地说。“去你的,人家眼热你个什么?年纪没有铁锤轻,钱没有顾荣华多,还是个银样蜡枪头。”凤莲笑嗔着说。

凤莲说得没错,也没全对。缪丽的情倾注在铁锤身上自是没说的,两人间眉来眼去并不顾弃别人,铁锤不在厂里工作却几乎天天来,连瞎子也看得出来,不知他老婆怎么搞的,居然同缪丽还处得很好;从顾荣华对缪丽的打情骂俏,有时还动手动脚,以及撺掇向河渠采取措施,防范铁锤夜里来厂等情况来看,两人有染是不争的事实;至于说自己是银样蜡枪头嘛,也没冤枉他,一连串的不顺利真的就是碰上个仙女,他也提不起精神来。

说没全对呢,缪丽对自己还是颇有点情义的,明说暗示都有过,怎奈自己真没那个心绪,也极不愿卷到争风吃醋的漩涡里去。不管怎么说,相信缪丽不会背叛自己的。他不去找,缪丽会来找自己的。

向河渠估计得不错,她果然来了。缪丽把情况细说了一遍。向河渠问:“从目前情况来看,形势虽然在往好的地方发展,但危机并没有消除,我还有作用,为什么要赶我走呢?”

缪丽说:“老顾并不懂我俩之间的感情,所以在同我商量时没隐瞒他的目的。他只是借你为他铺路,最终是要全面接管,并把厂变成戴红帽子的私人厂。许愿我在厂的股份不少于四分之一,说不会卸磨杀驴,也会给你四分之一的股份,并不要你真的出钱。他说他绝不做忘恩负义的事,也一直记着你对他的帮助。”

向河渠说:“既然这样,为什么又要我走呢?”

“这里的原因就多了。”缪丽理了理头发,说,“包国平常来张牙舞爪的,经管办、信用社总是说要采取措施,这些会扰乱人心,影响生产,你不在这儿就影响不到工厂。

赵国民那儿一年能给你两万,那收入是稳定的,可以作为家用和还债,而在这儿什么时候能赚钱还是个未知数。

产供销你不在可以维持,他一脱身,凭他的能力只会做得比你好,不会比你差。

还有你对锋儿的态度和措施已引起老顾的不满;老许对你不介绍路头也有意见------”七箩儿笆斗,缪丽絮絮叼叼地说了一大长篇。

凤莲拎着热水瓶进来说:“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先前的开水都让别人充了,这是刚烧的。缪丽,你哪儿的瓶空出来没有?”缪丽说:“谢谢你,凤莲婶,我喝水不多,还有着呢。”凤莲说:“那就下晚点充。”说罢转身离去。

向河渠将以他名义代顾荣华出资的前因后果作了比较详细的介绍后说:“这一回的接管,为的是填塘还债。接管前我提出将他的投入改为股份,他没同意,说等他脱身出来再说。这一来他的投入就变成我的债。

厂不厂的,我不在乎。你知道的叫我当生化厂长我还不愿当,倒要当这个福利厂的厂长啦?更何况执照上还是宝泉的名字呢。

我走是可以的,只要莶个协议,他按帐面价接管固定资产、低值易耗品、所有物料和应收应付款,接受帐面的待摊费。实际亏损留在帐上,由我挣钱后弥补,这样我就可以走。

至于去不去国民处无所谓,戴庄的合同答应我的工资除外,技术服务费就一万,去就给五千。我有什么舍不得的。”说罢他拉开抽屉,取出与誉信化工厂莶的合同递给缪丽。

缪丽看过合同后又放到桌子上说:“你真不该拿他的第一笔钱,真的。他是个豆腐里算出骨头来的人,同他合作会有个好?还亏你与他从小打交道,就不了解他?”

向河渠说:“这就奇怪了,既然这样,你咋会与他合作的?”缪丽笑着说:“这你就不懂了。反正和你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我在社里已呆不下去了,有个去处当然去,更何况是到你这儿来呢。只有你是根木头。”

向河渠尴尬了一会儿问:“老顾什么时候来做我的思想工作?”缪丽说是晚上。

晚上顾荣华到了。顾荣华到厂里来是常事,但今天来的目的不寻常,他是来劝向河渠离开这儿的。向河渠佯装不知道,但却交待凤莲和缪丽,在顾荣华来时不要来打扰。然后就拟他的《形势和任务》,等待顾荣华的到来。

“河渠,在写什么呢?”顾荣华脚没跨进门,就先开了口。“噢——,你好。我在分析形势,考虑怎么往前走呢,请坐。”向河渠站起来说,并伸手拿茶杯,打算泡茶。

“别泡,晚上一般我不喝茶,怕起夜。”顾荣华边说边坐到床梆上,并问:“老童呢?”向河渠将椅子拉转过来,面向顾荣华坐下,说:“她呀,洗刷忙完了就搓绳,没有个早睡的时候。”

“我晚上来是有件事想同你商量一下的。”“什么事?请说。”两人就这样谈了起来。

顾荣华将老许、缪丽说过的情况说了一遍后说:“你在分析形势,我们也在帮你分析形势。从目前情况看,你脱身离厂比较有利。一是你外甥每年给你不少于两万,在这儿弄不到;二是你不在这儿,找厂麻烦的人找不到纠缠的对象。”

向河渠笑笑说:“没有你出钱,我根本就不搞这个荒酸二甲酯,也就不存在我接管这个厂,说白了,这个厂实质上是你的。”

“你别误会。”顾荣华忙要解释,向河渠摆摆手说:“要是我弄不清自己的角色,也白在社会上混了。你听我说,我完全清楚所面临的形势,愿意走。我愿意走不是因为国民肯给两万,他那儿我不准备去。我是他舅舅,又是老上司,去了以后不说话不可能,出的主意假如不如他的意,他是听好还是不听好?我不愿他为难。我有我的去处,你是知道的。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走?”

“这还不简单。”顾荣华轻松地说,“你、我和缪丽,还有老许都是处得不错的朋友,对外宣称由缪丽接管,实际是代管,厂还是你的。帐由你侄媳妇月底月初结一结,你放心地走。等过了一年半载,风头过去了,到那时我也脱身出来了,形势稳定了,你再回来,我们再掺起手来大干一场。怎么样?”向河渠说:“这个主意不错,但要作个小小的修改。”

顾荣华听向河渠这么一说,原本斜倚在床插柱的身子慢慢地坐正后说:“你说怎么改?”向河渠淡淡地说:“改代管为接管。”

“接管?谁接管?”“缪丽呀。”“她不行!”“她不行你来呀。”“我,我还没脱身哪。咦—,河渠,你什么意思?是怀疑我要赶你走?”顾荣华坐不住了,跳下床来手指向河渠问道。

向河渠站起来 ,拨开顾荣华的手,将他按到床梆上,说:“你我穿开裆裤子时就认识,相处几十年,怀疑天下人也不会怀疑你呀。”

顾荣华不满地说:“本来嘛,我们一切还不都是为你好。”

向河渠陪笑说:“向河渠人称书呆子,那里就真呆了,分不清好丑人?不可能怀疑你嘛,我这样说也是按当初你出资时商定的主张办的呀。”

见顾荣华有些茫然,向河渠说:“你忘了,到一定的时候,将投资款转到锋儿名下,你再名正言顺地进厂。”

“那是对付包国平的,又不是用来对付你的。”

“这里涉及不到对付哪一个,而是按实际现状恢复本来面目,也叫作实至名归。”

“别说文话,我听不懂。”顾荣华皱皱眉头说。

“这哪里又是什么文话了?我是说----”向河渠解释了一番后说,“当初你投资为的是锋儿有条出路,你呢也打算离开供销社与我共创一番事业,只是因为包国平不同意你投资,才借我的名义投资。现在呢,没有必要再借名了,恢复你的出资人名份,名正言顺地当你的大老板。”

见顾荣华要插言,忙摇手说,“先等我把话说完你再说。大老板不等于要亲任主管,可以仿股份制的形式,你当董事长,委派别人当经理、当厂长,在你的授权下主管你出资的实体。

用不着担心现在的亏损,那是我惹的祸,我承担。信用社、经管办的欠款我有法子应对,还亏的部分,我离厂后逐步归还。估计除去信用社、经管办外,拿我和凤莲的工资贴进去,大概不亏,即使亏也亏不了多少。誉信答应我人到就给五千,用来抵亏损是用不了的。”

“四万一千的贷款,你有办法应付,什么办法?”顾荣华不放心地问。

向河渠说:“这两处的贷款归在我名下,我走了,就与厂无关,这一点你大可放心。至于用什么办法应对,要见事行事。我说过,我是书呆子,不是呆子,知道不管什么事都有办法应付,要看情形决定,就象你们打牌,有按常理出牌的,有不按常理出牌的,现在说为时过早。”

顾荣华不高兴地问:“连我你也不信?”

向河渠说:“不是信不信的事,需要见机行事。现在说也说不清楚,谁知事到临头是个什么状况呢?当年阮志清排挤我,唐书记、苏乡长和秦经理力主我当厂长,我不当,那是按常理出牌,我不能让阮家后代骂我夺他父亲的位置。当阮志清不仅仅是排挤而且上升到赶我出厂时,走投无路了,我选择当厂长,此时就不能顾弃被他家人骂了,这就是不按常理出牌。

孔夫子把守信用放在为人必备的五德之中,说是‘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可有一回他刚与人结盟,出门后就违背了约定。他的学生说:‘您刚刚与人订了盟约,马上就背盟,不太好吧?’孔子说:‘在被迫情况下订立的盟约,连鬼都不信,何况人呢?’他还说:‘君子讲大信,不讲小信’‘所守的诺言符合道义就履行’。见机行事,守经从权,这才是正道。”

见顾荣华闷声不响,向河渠继续说,“按照你的意思,缪丽主持日常工作重点管生产,老许管供销,锋儿协助管生产,你呢争取早点来主持大局,没脱身前常来看看,这样大可以正常运转了。我呢,出去闯一闯,运气好能挣到钱呢,把债还掉。有好的项目呢,再来同你合作。你看这样可好?”

顾荣华问:“缪丽代管,你不一样能出去闯吗?”

向河渠说:“按你的说法,我走后就不再负责厂里的事了,一切都交给缪丽。代管、接管只在责任不在管理内容,无论采取哪种管法,我都可以出去闯而不管厂内的事儿,对不对?”

顾荣华说:“是的。不过---”向河渠说:“你且等我说完,你再说。我自己掌舵,可以让她放手主管日常工作。真的完全撒手,她挑不动这副担子。对了,假如让她代管,盈亏与我有关吗?”

“这个,我想厂是你的,她代管,赚了钱当然应该分给你,亏了她自己担,就象租赁一样。”

“租赁倒是可以考虑的,但不能租给她,我再说一遍,她挑不动这副担子。老许这个人她就管不住。盈了好说,真亏了她赔不起。无论是接管还是租赁,都必须是你,缪丽不行。”

“你呀你呀,”顾荣华手指指向向河渠的额头说:“不知你是怎么想的,硬要咬文嚼字‘代管’‘接管’的,有多大区别?真的让人接管了,你吃尽辛苦创下的江山就甘心放下?”

“责任,区别就在责任。代管是赚到钱大家分,惹出祸我来当。我会计出身,帐上的把戏我不懂?许老兄用别人的钱不心疼,我不抓紧点,他花起钱来缪丽控制得住?缪丽在钱上能不 能把握得住还两说着呢。

还有代管是帮别人管的,说了你别介意,要是厂是你的,那个工程泵用后锋儿会不往回拎?围墙门上的锁会迟迟不装?冰机出了毛病会丢下不管到第二天来修?原料到家了会不参加卸车?缪丽的生产又是怎么抓的?工人遇到问题到牌桌上找她可是一回两回?这还是我主管发生的事情,假如我长期离厂,让她代管,厂里将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

顾荣华说:“不是有责任制的吗?”

向河渠苦笑道:“办厂的钱是你与缪丽出的,现在又处于还没赚到钱的情况下,奖赔都没法实施。责任制的执行是要讲究奖赔的,没钱实施奖赔,制度怎么执行?

我拼命奔波,就是把收率搞上去,再抓好设备整治。结晶罐一投入使用,现在的每天只投一料半,可以翻成三料,日产能达到四百公斤,月产能达十到十一吨,局势就会逐步扭转。

有了钱,就可以真的执行制度。当然还得你老兄多做做锋儿的工作,拿出主人翁的精神来,做好本职工作的同时,学会抓生产,慢慢地学点管理知识,到将来代替我们两个老家伙全面主管这个厂,那该多好哇。”

顾荣华惊疑地问:“你还有这个打算?”

向河渠说:“说了你不一定相信,但可以去问老蒋、国民、阮志恒、阮秀芹,说不定缪丽也懂。发财致富不是我的追求,我的追求是通过写书来宏扬做人处世的准则。”

“那也很好哇,早听缪丽说过了,已写多少啦?能借来看看吗?”

“才写了十来万字,没时间写。写小说凭着的是灵感,要有宽松的环境。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困境中冲突,坐不下来。在生化厂就曾想带赵国民、阮秀芹扭转局势后让他们当家,我同老蒋在幕后做做参谋从而可以坐下来。谁知天不从人愿,香肠上翻了船,公社断了我们的路,一直蹉跎到今。要是能在这儿重圆这个梦,是我求之不得的。只盼老兄能帮这个大忙。”

顾荣华闻听向河渠的这一打算,倒是有些动心了。他说:“我当然应当帮你完成这个心愿。你说说我该怎么帮你?”

向河渠说:“这好办。一是你尽快做好离社到这儿来的打算;二是做做缪丽和锋儿的工作,积极主动干起来。等你一到,随便是你在家坐镇,还是你主管外头,我们争取一两年内闯出个新天地来。等你同缪丽的钱全部收回后,我就专管新产品的开发和技术管理,其余的由你们包盘。除陪你们喝喝酒外,给我写书的自由,我一辈子都记你的情。”顾荣华说:“好!就照你说的办。”

向河渠问:“那什么时候办一下手续,形成个股份制的格局?”

顾荣华说:“这个倒不着忙,钱已投进来了,我不着忙,你慌什么?你写《形势和任务》好嘞,我该回去了。”说罢,他站起来,第一次同向河渠握握手,走出门去。

向河渠送他到三级河边,看着他渐渐远去,才慢慢地往回走。同时边走边想:梁金才是等片碱大局已定、承包利益诱人才发难;姚明德是刚当厂长就实施架空计;这一位呢,还没从幕后转到幕前就急不可待地派人代管。老天爷呀,一个比一个性急,这到底是怎么啦?

幸亏自己还能应付,要不然又得卷起铺盖走人了。不过假如没有这个包袱背着,自己到真愿卷起铺盖滚蛋,去誉信当个客卿,专干技术服务之类的活儿呢。可惜的是骑上了虎背再想下来就难了。

这一天他写的诗是〈拒代管〉:

  “ 缪抓生产许供销”,俨然老板意气豪。含笑问我干什么?“开发新品莫辞劳”。

    校办厂长、生化姚,使的都是架空招。而今妙计再升级,代管为名鸠占巢。

    书呆不是真呆子,如何应对自知晓。利弊结果细剖析,刹时就把劫难消。

    顶名投资原为他,如此行为有蹊跷。慨叹人心实难测,不知何日再波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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