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向革一愣。
他的那封给老同学的信,地址转弯抹角,收信人姓名是老同学远亲的,其中信文抬头的名讳,却是老同学在学校里时候的学生社团中用过的一个别号。
老同学远亲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
不知道的话,应能从信文中猜测到是老同学的同学写来的,从而将信转给老同学。
而老同学身为国民党省党部候补委员,当能发挥他自己的脑力,调动强有力的人力,接续其后之事。
而面前这人,难道是——?
敬向革决定:“不可贸然继续!”
仍要转身走。
杂货摊老板说:“亭午先生向先国先生问好。”
敬向革浑身一抖!
他再次使劲忍住了要拔枪的念头。
他站立不动,慢慢转过身来,冷冷道:“什么意思?”
杂货摊老板轻轻再次重复一遍:“亭午先生向先国先生问好。”
敬向革深深吸一口气。
亭午正是他那位老同学的字号。
在这种场合,这个时间,两个人这样的身份,说出这样的对话,对方,这个杂货摊老板是什么人,不用多说了。
敬向革轻轻说:“你藏得好深好稳。”
杂货摊老板轻笑道:“也不容易。好些弟兄都牺牲了,我是侥幸活着的一个。”
敬向革问:“你不怕我抓了你,或者直接崩了你?”
杂货摊老板道:“当然怕。
不过,一来敬股长绝不会那样做,因为这事情,原来就是您想好要做的。
二来,干我们这一行的,本来就是脑袋提在手里,随时可能丢了。”
敬向革走前一步,站在杂货摊老板面前,眼睛望向对方眼睛。
杂货店老板毫不畏惧地直接和他对视。
敬向革似乎读出对方的心底:“——老子是政府特工,干国民革命,专剿赤匪的,今天来此执行上峰使命,就没打算一定活着回去!”
敬向革有枪,杂货摊老板空手。
这里是苏区,是红军总院采买股股长敬向革所在阵营的地盘。
这地盘里,死了好些杂货摊老板的队伍弟兄。
敬向革彻底打消了拔枪的念头。
今天这会儿,不就是他早就设想过的场景么?
他叹了口气,微垂双目,轻声说:“好吧。”
他知道,这一步迈出,将永无回头之路。
杂货摊老板微笑道:“祝贺敬少校正确选择。”
敬向革一愣:“怎么?”
杂货摊老板从身上摸出一个信封,递给敬向革。
敬向革取出信瓤,却是两张信纸。
一张是老同学的信。
敬向革对老同学的字迹有印象,识得这是老同学亲笔。
只是落款处名字却生疏,想来老同学故意随手写了个化名。
信曰:“——忆昔日同窗苦读,志在救国救民——今山水远隔,得兄之字,喜而叹,叹而喜,遥望长天,盼与兄早日晤面,一叙别情。家国未安,望兄宏愿得遂,振翅而至高远——”
另一张却是空白信纸。
敬向革以为只是多附了一空白纸,正要合上,却见杂货摊老板手握一只不知从身上哪里摸出来的小瓶,打开,用手指沾了小瓶中液体,在空白信纸上涂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