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今日一早,春梨衣与秋藕衣去找荷衣,寻问她去留的决定,却见房中空空如也,床铺被褥整整齐齐;两人找了一圈,始终不见下夏荷衣身影。春梨衣隐隐察觉不妙,她自去找了鹿骄嵘,秋藕衣则去找朱鹮衣。
然鹿鹮两边都未见过夏荷衣!朱鹮衣当即去找了虎跃,鹿骄嵘则找烟姑,确认后院厢房都不见夏荷衣后,两人便即向邙山弟子下令,在邙山之上寻找夏荷衣,但找了一圈,依旧不见荷衣身影。虎跃与朱鹮衣更是亲自去了虎不休囚禁两人的几处场所,亦无荷衣踪迹。
一时之间,众人忧心不已!鹿骄嵘面罩寒霜,不言不语;令狐峥知她最是紧张担忧,但亦力持沉静,暗暗思索应对之策。方井利、苏占魁等邙山弟子暗自感慨,邙山如今真是多事之秋,历经种种,废立掌门,如今又有江湖同门在邙山失踪。
熊氏兄妹本就不甚在意“南六衣”,此番荷衣虽是失踪,但有她亲姐鹿骄嵘在此,言艳二人并不愿多花心思去处理此事,便全都扔给了江带鹤。
只留了一句话,“荷衣去留,全凭她心意。不管是去是留,往后只要她不做违背江湖道义的事,不陷师门于不义,她永远是湘水门弟子,随时可归山门来探视同门。带鹤,你是大师兄,你与小虎掌门、鹿教主好好商议,尽早将荷衣寻回来,转达为师的意思。”
熊九言治理湘水门,不求名垂千古,但求无过,此番他能做出如此决定,一半是思量之后的结果,一半是看鹮衣面子。朱鹮衣才与夏荷衣经历患难,无论如何都不会弃荷衣于不顾,则他这个当掌门舅舅的必须表态。
鹿骄嵘昨夜给江带鹤送去了新衣裳,然他今日并未换上,仍着旧衣,但思绪似在神游,听了师父的交待,颇是木讷地答道:“是,弟子一定找回荷衣师妹。”
众人正商议对策,沙带燕道:“烟姑前辈、小虎掌门,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烟姑道:“有话直说,不必婆婆妈妈,拖泥带水!”
沙带燕道:“小狸……荷衣师妹不会无缘无故失踪,此事必是人为,然整个邙山派谁最痛恨荷衣师妹?”“废掌门虎不休!”老实憨厚的陆带驹抢先答道。沙带燕道:“没错,若非荷衣师妹请回烟姑前辈,贵派废掌门的计谋便能得逞,他也不会被废去掌门之位、被囚禁于平阳洞中。”
虎跃与鹮衣忽然同时转头,相视一眼,震惊之余颇是认可沙带燕的说法。虎跃心中颇是无奈,恼恨父亲至今仍执迷不悟。朱鹮衣急道:“小虎,可否带我们去平阳洞救回荷衣?她若落在虎掌门手中,恐有性命之危。”
虎跃当机答道:“好!”江带鹤率先迈步,已奔出门外,却听得烟姑说道:“不必去了,此事并非虎不休所为,夏荷衣姑娘不在平阳洞中。”众人并不知晓萤夫人千里斩仇人、虎不休昨日已死之事,有此猜测也再正常不过。
烟姑并不打算在此时此刻公布虎不休死讯,她须寻一个合适时机,先告知虎跃,而后再公之于众,当下便道:“我派了雪毒蝶看守平阳洞,他根本出不来。”鹿骄嵘亦道:“虎不休所恨之人,除了荷衣,还有朱鹮衣姑娘,他若下山劫人,不会只动荷衣,而不找朱姑娘!何况,他根本出不来平阳洞!”
最后一句话,众人当然不解其中意。秦凰衣道:“小狸奴性子软弱,极少得罪人,若不在平阳洞,难道是她自己离去?”秋藕衣道:“荷衣若要离去,一定会与我们招呼一声,绝不会不声不响就悄悄离开。”
沙带燕却道:“荷衣上回上太白门求令狐小圣救鹿教主,便是悄悄离去的。”提及往事,众人又觉有道理;朱鹮衣道:“若为救人,荷衣师妹会悄悄离去,可如今她所关心之人并未陷入险境,则她定然不会悄悄离去。”
聂凤衣点头认可,问道:“大师兄,小狸奴昨夜可有向你告别?”江带鹤一怔,猛然收回神思,缓缓摇摇头;凤衣又道:“如此,小狸奴绝不是自行离去的。”
众人商量不出所以然,朱鹮衣寻人心切,转而问向春梨衣,道:“小寒鸦,你来说说,荷衣究竟在哪了?”春梨衣大吃一惊,她也是真真切切担心夏荷衣,但并未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只道:“我……我怎知道?”
朱鹮衣道:“你这张乌鸦嘴吐出来的话,十有八九都瞎猜对,你不知道便随意猜一猜。”众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春梨衣,她无可奈何,支支吾吾说道:“荷衣……多半被人绑去了?”
“没错!”鹿骄嵘斩钉截铁地说道,“荷衣武功低微,要将她绑去,易如反掌。”秋藕衣急忙扯着梨衣衣袖,问道:“是谁绑了荷衣?”春梨衣实在猜测不出,无奈答道:“邙山上下几百人,我可猜不到。”
众人愁眉不展之际,令狐峥道:“当务之急,寻人救人要紧。”江带鹤问道:“长庚有何良策?”鹿骄嵘的目光也投向了他,盈盈轻漾,带着期许。
令狐峥道:“此事不知是何人所为,有什么目的,但有一事可以肯定,荷衣姑娘绝不在邙山。”众人吃了一惊,不知他为何如此肯定。令狐峥又道:“贼人劫走荷衣姑娘,若还在邙山,不管是在前庭、后山,只要烟姑与小虎掌门一声令下,邙山弟子出动搜山,他则无处遁形。”
众人恍然大悟之际,只见一个人影飘然远去,跟着便是一声,“言之有理!”鹿骄嵘救妹心切,已率先一步出门离去。江带鹤一抬脚也踏了出去,但随即又退了回来,整肃神情后,便吩咐众师弟师妹,“我们兵分三路下山寻找荷衣,我与带驹一路,凤衣凰衣带燕一路,梨衣藕衣一路。”不知为何,他竟忘了朱鹮衣。
待众人走远后,虎跃道:“鹮衣姑娘,我与你一道罢!”两人与令狐峥一前一后追了上去,下了山门便分道扬镳、各自寻找夏荷衣。
令狐峥很快追上鹿骄嵘,两人并肩而行,急匆匆往山下而去。鹿骄嵘道:“此番荷衣忽然失踪,我关心则乱,令狐小圣旁观者清,若我有不当之处,还望多加提点。”令狐峥道:“救人要紧,令狐峥一定鼎力相助!”两人下了山,便向西南的黄蜂岭而去。
虎跃与朱鹮衣则往相反方向。虎跃知鹮衣担忧,宽慰道:“荷衣姑娘心地善良,吉人自有天相,何况还有一众关心她的师兄师姐,此番必能平安归来。”朱鹮衣道:“是,荷衣一定会安然无恙,如今邙山派高手云集,必能将她安全救回。”
虎跃却心生疑惑,道:“劫走荷衣姑娘的贼人真是胆大包天,如今邙山之上,汇聚了烟姑婆婆、太白门令狐小圣、倚天教鹿教主、湘水门熊掌门、烈焰女侠、一鹤冲天江少侠等诸多江湖豪杰,他竟也有胆子来劫人!”朱鹮衣百思不得其解,贼人劫走荷衣是和目的,她与虎跃加快步伐,向镇上赶去。
凤凰二衣与沙带燕下了邙山,则向东南角寻去。江带鹤与陆带驹寻至邙山脚下的石家村;一路上,江带鹤眉头紧锁,忧心匆匆,连陆带驹都暗暗好奇:大师兄怎没了往日的从容镇静?他老实无言地跟着江带鹤身后,大师兄去哪儿他则去哪儿。
最后一路则是春梨衣与秋藕衣,两人下了邙山,行至岔路口便生出分歧,藕衣欲先近后远,先在邙山脚下寻找,再徐徐向远处;梨衣则主张到附近村庄去,两人僵持不下,索性分道扬镳。
春梨衣一路往下,行走到半途,忽然折向附近的梨花村,在村中仔细打听了一日,不见荷衣踪影,她便离开梨花村,沿着羊肠小道,继续向前。
兽云吞落日时,梨衣在荒野溪边抓了几只田鸡,生火烤熟,填饱肚子,又继续踏上寻人之途。月如圆盘,寒气罩落,梨衣披着一身疲惫,步履也慢了,她喃喃而语,“都叫我小寒鸦,长着一张乌鸦嘴,说的话都灵验。我说荷衣就在前边,她便真的在前边么?”
春梨衣寻思着找个落脚处歇一歇,明日再寻人,忽见前边草丛后建着一间小茅屋,屋内似有篝火。梨衣大喜,盘算着今夜有草屋遮挡寒风,亦是极好,她快步向茅屋走去,却隐隐听到了荷衣的声音,“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将我劫持到此?”
春梨衣欣喜若狂,心道:“哈哈,我这乌鸦嘴真是灵验,果然找到荷衣了。”她提了提手中的宝剑,提气缓行,悄悄摸到茅屋窗户之下,小心翼翼抬头窥探。
只见屋中只堆了几捆麦草枯柴,原来是个废弃草屋,中央点着一堆篝火,烧得噼啪作响。屋中仅有两人,一女子身穿浅碧衣裳,缩在墙角,一头黑发垂向背心,以绿色丝带轻轻挽起,却已有三分凌乱,她一双眸子澄澈如秋水,漾着着几分惊惧,正是夏荷衣。
对面站着一人,一身黑衣,高大魁梧,面上却戴着一张人皮面具,火光映衬之下,诡异且吓人,他一开口便是苍老声音,道:“我是谁,你无须知晓,劫持你的目的,哈哈……”
屋外的春梨衣紧了紧宝剑,心中寻思道:“书到用时方恨少,临阵杀敌方知武功低微。我孤身一人,势单力薄,不是贼人对手,且暗中观察一番,再伺机而动。”
只见那黑衣人缓缓走向夏荷衣,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如此温柔清丽的佳人,谁都想一亲芳泽,共度良宵。”夏荷衣心头一抖,惶惶不安,她已缩到墙角,此刻翻身一转,避到窗户旁,颤声问道:“你……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那黑衣人道:“洗耳恭听姑娘芳名。”荷衣道:“我是湘水门弟子夏荷衣,我姐姐是倚天教教主鹿骄嵘,你……若敢无礼于我,她一定天涯海角追杀你的。”
那人哈哈大笑,道:“你是倚天魔女鹿南风的孪生妹妹!江湖人人皆知晓,鹿南风最珍视她的亲妹妹。世人忌惮于鹿南风的心狠手辣,轻易不敢打你夏荷衣的主意,动你之前也要衡量三分;可我偏偏不怕鹿南风,今夜偏偏要动她的孪生妹妹,瞧她能耐我。”
如此狂妄嚣张的态度,夏荷衣自知多说无益,她左右张望,捡起地上一根柴木,以树枝为剑,挽了个剑花,澄澈的眼神亦慢慢变得坚定起来,道:“恶人,我可不怕你。”
黑衣人道:“湘水门南六衣中的夏荷衣,绰号小狸奴,最是胆小怯弱,温柔腼腆,如今看来,言不符实啊!”他绕过火堆,缓缓逼近荷衣。
荷衣情急之下,挥起木棍,横扫而出,跟着斜劈向贼人右臂,这一招正是六合天清剑的“雁没青天”一招,荷衣使得颇是顺手,最初见鹿骄嵘时,她也曾使这招与之拼斗。但那木棍并无长剑之锋利轻盈,招式威力骤减一半。
黑衣人身子一偏便避了过去,右掌顺势拍出,打在木棍之上,啪的一声响,荷衣身子便随着棍子往下一沉,就要摔倒。那人左手一弹,竟飞出一颗黑漆漆的钢珠,呼的一声,击在荷衣手腕上。
荷衣吃疼,松开了那木棍,身子仍往地下倒去,却跌到了一人的臂膀之上。那臂膀硬如钢铁,只轻轻一扬,便将荷衣抛了起来,随即搂入怀中,黑衣人凑到荷衣脖颈处,细细一嗅,便如痴如醉,道:“荷衣姑娘,我来当你的心上人啊!”这声音竟十分年轻,且带着三分温柔。
荷衣心头骤起恶心,黑衣人右手钳制了她双手,叫她挣脱不得,左手已环到了她纤腰之上,轻轻揉捏。荷衣身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心头如覆冰雪,脑中却闪过江带鹤的影子。
那黑衣人正要解开她腰带,寒风推窗户而入,吹打得那火苗四下窜动。荷衣目光正落向窗户,忽见茅草窗下,隐着一双眼睛,漆黑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