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腻腻歪歪的画完了妆，解耀先总算松了一口气。“连翘”陆学良拿出一面镜子举到解耀先面前，说道：“我说老解，你瞅一瞅，我今儿个给你化的妆你还满意不？”
室内的灯光虽然很昏暗，又充满了陆学良喷云吐雾所造成的雾霾，但是解耀先还是很清晰的看到镜子中出现了一个陌生的人。解耀先不由得愣了愣，只见镜子中那人满脸皱纹堆垒，虬髯满腮，脸皮也涂成了淡黄，倒似生了黄疸病一般。最出奇的是镜子中这人眼皮耷拉着，左眼睛大，右眼睛小，鼻子还像是被谁打了一拳，瞅着有点歪。镜子中这人长相龌龊，奇丑无比。这镜中人哪里是风流倜傥的解耀先呀，分明是金庸金大爷的小说《飞狐外传》中，乔装参加“天下掌门人大会”的武当派掌门人太和宫观主无青子。这无青子不是别人，是大名鼎鼎武当大侠“绵里针”陆菲青。他本身是清廷追捕的钦犯，这次参加“天下掌门人大会”不得不易容而来，弄得一个精神矍铄的小老头变得双目似开似闭，形容颇为委琐。就像是一个寻常施法化缘、画符骗人的茅山道士。“绵里针”陆菲青整个浪儿就是一个真人不露相！陆学良这么捯饬他，无外乎也是掩饰他的本来面目，降低他暴露的风险。
解耀先对陆学良化妆的神技不由得钦佩万分。他笑了笑，对陆学良说道：“乖乖隆嘚咚，猪油炒大葱！老陆你把老子捯饬成这个熊色，就是俺亲爹亲娘也认不出来了，更不用提什么古斯达夫尔斯基中国特工小组的其他同志了！呵呵……真是难为你了，谢谢你老陆！辛苦了！”
陆学良只道是他把解耀先化妆化的这么猥琐，解耀先一定会和他翻脸，大吵一通，甚至威胁再给他改化一个英俊潇洒的妆。没想到解耀先反而恭恭敬敬的对他说了一声“谢”。陆学良憋了半天，这才说道：“谢啥呀，都是自己同志。时间不早了，咱们该去集合地点了。”
解耀先一看陆学良给他准备的衣服，不由得又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套黑色的棉袄和棉裤也不知道陆学良是从哪个杀猪卖肉的身上扒下来的，不仅破了好几个洞，露出黑乎乎的棉花，而且还油渍麻花儿的，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肉的腥臭味儿。如果是现代人闻了，绝对大呕特呕。
“嘿嘿……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是谓塞窖、匿端、隐貌、逃情，而人不知，故能成其事而无患。”解耀先嘴里边自言自语般嘟囔着，边咬着牙、皱着眉头、屏住呼吸换上了陆学良给他准备的棉袄和棉裤。他把棉裤腰一挽，用一根麻绳系紧，把两支二十响大肚匣子顶上子弹，关上保险，插在后腰上。解耀先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感觉这臭肉味似乎少了很多。
解耀先换衣服的时候，陆学良一眼看见解耀先贴身带着他给制作的“山魈”脸谱和飞刀，笑道：“我说老解，这个行头你还带着呀？你准备扮成‘大妖山魈’去吓唬谁呀？”
解耀先边换衣服边说道：“老陆同志，若论起打打杀杀来，你可就是啥也不是那伙儿的了。俺估摸着这次行动这套行头怕是用不上。但是，万一呢？宁可备而不用，也不能用而无备。”
解耀先背上陆学良给他准备的一床破棉被卷成的行李卷，随着陆学良边低声唠着闲嗑儿，边从楼梯后面走出了回春堂中药铺的后门，沿着正阳头道街向北走去。沿着正阳头道街大约走了大半条街，离一座灰色的二层小楼大约三四十米的时候，陆学良停住了脚步。解耀先知道陆学良不参加这次行动，自然不易露面。他笑了笑说道：“老陆，咱们俩就此别过？”
就要分手了，“连翘”望着解耀先，深情地说道：“老解，多保重！务必注意安全！接头地点就是前面灰色的二层小楼，叫做‘正阳客栈’，会有人在门口接你。接头暗号都记住了？”
解耀先的眼睛湿润了，笑道：“瞅你眼泪吧差的，整得就像生离死别似的，俺又不是被绑赴法场。呵呵……接头暗号俺都记住了，老陆同志大放宽心，等俺凯旋前儿再向你报捷吧！”
陆学良和解耀先握了握手，消失在正阳头道街的灯影后面。
解耀先一瘸一拐的来到那座灰色的二层小楼前，借着正阳头道街昏暗的路灯，他感觉这座二层小楼在当年刚刚建成的时候，也可能是相当漂亮的，但是现在已经面目全非了。楼体上边用水泥精雕细刻的花纹图案上沾满污垢，年头一久，难免风吹雨打。再加上烟熏日晒，已经变成了地皮色。那福禄寿三星的彩色浮雕也变得面目不清，残缺不全了。二层小楼的正中央是个大门，大门顶上挂着一块已经裂缝了的黑匾，匾上的字原先是烫过金的，现在也已剥落，和匾的颜色差不多了。如果不仔细看，真难以辨认出“正阳客栈”四个楷书大字来。
解耀先正想去敲正阳客栈的门，门“吱嘠”一声开了，出来一个十七八岁胖乎乎的店小二。店小二没嫌乎解耀先的一身乞丐装，点头哈腰的对他说道：“先生，您是要住店吗？”
解耀先犹犹豫豫地满嘴天津卫的腔调说道：“伙计，有干净点儿的房吗？俺想躺下歇会儿。这一天，累的俺都拾不起个儿来了。俺一天都没吃嘛了，有嘛零嘴儿，让俺垫一垫。”
店小二举起左手揉了一下鼻子，说道：“楼下的长简子屋里，自带被褥一毛钱就可以住一宿。您要是在店里包火，还可以减价一半。这都五更半夜的了，实在对不起，吃的就没有了。”
解耀先愁眉苦脸的说道：“你可真哏儿，你们开这么大的店，连点客人的剩饭都没有吗？”
“请先生原谅！我们这旮沓是客栈，不是饭馆，没有客人的剩饭！”店小二不吭不卑的说到这里拱手一揖，四处撒嘛一眼，接着说道：“六哥您好，我是小山子，在这旮沓等您半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