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事情都在坠落,所有的人都在渴求逃离,一切的、一切的事,目前的所有,甚而只是些笔作安和的幻影,都变得不再能容纳风绪中些许向盼平静的抚慰。
我不要,我不要一切,蔡姓、大宅、家人、朋友,我可以不要自己。
文曜,文曜,为什么,为什么在这种时候!
野心的风云涌动着,困惑的将来迷惘着,这些于我又有什么,我不过是死去,无价值而浅显地死于饮水望井伤花的妄病,我这模样行状,死生也一并无用、贪婪而短浅。
可文曜呢?他能用颤抖的诗手救人!那混蛋要毁掉他表里的祖国与故乡,可他无能,他的丑行只会把一句情歌推向不能复生的火山。“你不能都怪他。”我又凭什么不怪!浪漫的野狗吠叫着奸 淫了迷醉的旅人,我还该赞美着奉旅者缱绻悠远的爱歌给他!什么方可叫得不是他的错?至少不是如是的不闻不问,和如是的与人暧昧。
他的爱凭什么就是高尚!文曜的爱不够高远吗,为什么留住与否便都成了无谓的沉重?
退出?逃避罢了!跑到天外去,一切也会似日本的妖鬼般追来杀你,世上还有千万的杀戮,世上还有无穷的长病,他要给每个美人分一杯他高尚的怜爱么?他拿便是诗人,便是风 流,便不是婊 子,不是狎妓!
世上凭什么连爱这般不存阶级的事也有他如是之别!凭什么敏久与攀娘的心意便要受摧而他的玩弄便是,便是,便是“你们”口中的——高尚?
文曜,文曜,文曜,文曜。(注:蔡映雪在此段抄写了文曜的名字共计七十一次)
我能怎么办?我过去没想过学医,现在便是学了,又能怎样?更何况人们都说,“那还是护士吧”,不在乎我在乎之人的生命,也不在乎我这被评判者的事迹,他们还不自觉冷漠,只认识自己字句中随性合时的亲切与关怀。这境地在哪处地方?不过是活在古老又幼稚的孤儿院里,屋檐没有捧着春燕或秋露,织布暖火的人们打理着朝南街市的花朵,与干涸汤池里的死尸污废相隔十万重浣盆。这里距冥河对岸又还剩多远,我与文曜无神黯淡的玄眼,又还能对望到几时?
药石无医,药石无医,可我并不同谁论病中的是非。黑珍珠中凝化了淫荡赤裸又卑微的情欲,就只是如此而已,“鹊牵星流、趟走来几去”,可牛郎何在,在哪处的青丘东莱与人吹笛怨柳。
为什么,为什么要爱他,又为什么要纵容他自私地成为自觉的情圣骚客。他许是活在文学中,可他没有活在他当活的文学中,他更没有予你活路呀!
文曜。
文曜呀,你们呀,女人,女人正是因为被许可了哭泣,才不能哭泣的呀。可又为什么不能哭呢,凭什么呀,凭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