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学海无涯塔,一根琴弦从塔顶垂落,绑住的是被缚双手的褚遇贤。面色通红狰狞,似受着极大的痛苦,但听塔顶琴音三奏,杀猪般的嚎叫回响在学海书院。
而无涯塔顶,萧潇轻轻按住琴弦,向入座的印沉施礼。
“遇贤之事,无心在此致歉。”阅无心也一并行礼。
印沉虚侧半步,不受全礼,语气之中亦带有歉意:“造成昆仑误解,是吾之过,吾会亲身前往昆仑解释黑气来源。只是不知此时的昆仑与吾所知晓的昆仑一脉是否乃是同源?”
阅无心看了眼侍立在侧的笑云归。
笑云归拱手回应:“回先生,言师也曾派人前去探查,并无回应。但根据学宫所记载,万年前的补天之战中,曾有四根光柱从昆仑而起,却是被黑气生生击碎。自此以后整个昆仑便被怪异气场所笼罩,外人再不得入内。”
听到补天之战,印沉语气郑重:“既是补天之战中被击碎,想来与天契有所关联,如今天契十三续六,吾自当前往。”说到这里,印沉的脸上却是露出担忧之色。
阅无心见状,心中自是明了:“先生可是担心幽谷之事出现变故?”
印沉轻叹一声:“幽谷之事虽有玄戟相助,翎乃吾之故友本不该多想,但先前神霄宗的裂隙曾有三团黑气入世,仍是心中难安,还望学海多加留心。”
“事关神州安危,学宫义不容辞,若出变故,我等就算是拼上性命亦不会让黑气为祸,还请先生放心。”萧潇抱起瑶琴,虽是身态柔弱,但眼神却是坚毅非常。
印沉起身,与洛心郑重行礼:“多谢。”
“先生见外了。”阅无心起身还礼,萧潇也是欠身致意。
印沉正准备转身下楼,突然却是想到了什么,随即看向笑云归:“对了,还有一事,或需麻烦云归。”
笑云归拱手欠身:“先生直言,云归自当尽心尽力。”
印沉挥手,一副五尺宽的画卷缓缓展开,有一丈之长:“此图上所画乃是神州地脉随行,吾用秘法在蜀地探出神州各地的地脉有异,劳烦云归查验。”
笑云归认真看过图后,缓缓收起:“地脉之气滋养神州万物生灵,若是出现损坏或是窃取,便是草木不生,土石崩解,更有甚者回让一地生灵尽数枯竭,成为死地。先生放心,云归不敢怠慢。”
印沉拱手一礼:“如此,吾等便不多叨扰了,望各位多加小心。”
“二位保重。”
“先生保重,洛姑娘保重。”
“先生保重,洛心小妹保重。”
印沉与洛心下了无涯塔,正要离开,洛心却回头看了看还在空中惨叫的褚遇贤:“他还真是中气十足啊,叫的那么大声。”
“呵呵”印沉轻轻笑了笑,加快了离去的步伐。洛心又看了看在空中突然没声的褚遇贤,连忙跟上。
刚出学海,洛心跟在印沉身侧,两人虽然是闲庭信步之姿,但速度之快让未有修行之人只觉一阵风吹过。忽的洛心一个快步转身,面对印沉脚下不停,背身行走。
“前辈,我在灵宫记载中曾看到有昆仑仙山,这昆仑真的有仙人吗?那什么又是仙人呢?仙人真的如书上写的一样餐霞饮露吗?”洛心脸上写满了好奇,双眼都在闪烁般的看着印沉。
印沉的眼神暗淡一下,极短。感受到洛心的好奇,语气淡然:“或许,有的吧。”
洛心听到这样的回答,并不满足,但一直盯着印沉双眼的她又怎么会察觉不到那一丝黯然。随即不再多言,一个转身,再度跟在印沉身侧。
十日之后,在离昆仑山不远处的小镇外印沉与洛心放慢脚步,沿着小路而行,不多时,便看到小镇的牌坊。
“平心镇。”洛心轻声念出镇名。
印沉脚步不停,继续向前:“此地已经可以清楚的看清山脉,先休息一夜,明日再寻向导入山。”
“嗯,好的。”
洛心伸手想要拦住一位书生,却不料那书生仿若没有看到洛心一般径直走过,身躯撞到洛心的手臂竟是将她撞了个趔趄。
印沉伸手扶住。
“你!”洛心刚想说什么,但印沉示意她噤声。
“嘘!你看四周。”
“嗯?”洛心不看不要紧,一看却是取下腰间清铃,身上清气流转之间已成攻伐之势。
虽说小镇看上去生机勃勃,叫卖者有之,读书声有之,呼呵声有之。但所有人都不曾对印沉洛心二人投来过任何一丝眼神。哪怕是迎面走来,都如无人一般,直接撞过去。
印沉伸手试图将一迎面而来的行商挡下,但反馈而来的力气却是极其恐怖,哪怕运起三分力气都不曾阻拦分毫。
足下一踏,印沉抽身而起,顺势将洛心一带,两人落在一处屋檐之上。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身上的生气和清气与常人无二!”洛心看着下方生机勃勃的小镇,却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灵台。
印沉双瞳泛起金光,扫过小镇:“并非幻境,幻术之类的术法。小镇中人魂魄皆全,并无暗渊黑气。”
洛心盘腿而坐,灵识放出的一瞬,竟是有灵气从四面八方而来!
“嗯?”印沉左手探出,掌心黑色气旋浮现,将这些灵气尽数纳入。
不多时,洛心睁开双目看向印沉:“前辈,除了城西之处一地外,其余地界并无异常,还有就是整个灵气充沛过于异常了。”
“去看看。”印沉左手握拳,黑色气旋消散。右手扶起洛心,往城西而去。
几个纵跃之间,二人便来到洛心神识受阻之地,两人悬空而立。
洛心看了看四周,只见一处空地由大块大块的青石铺就,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异常。
“前辈,小镇屋舍绵延,为何到了此地却无任何建筑?”洛心指了指下方,前后左右皆有房屋,唯有这青石地板上,空无一物。
印沉扫视周围:“不仅如此,行至此处,已经无任何行人,环境静谧无比。”
洛心这才发觉,除了二人的声音外,四周完全是落针可闻。“前辈,我们怎么办。”洛心将手中的清铃压下,似是怕铃声惊扰了什么。
印沉眼神一凝,左手抬起欲引一丝灵气汇聚,却无任何反应,只有一缕微风拂过。
“连灵气都被归寂了吗?”印沉低语一声,指了指青石板,“用一丝清气试试。”
洛心点头,轻动指尖,一缕清气射向青石板,可还未曾触及。在半空就已经消失不见,入泥牛入海半点涟漪都没有溅起。
两人对视一眼,正欲再行探查。恰在此时,原本就将坠不坠的太阳收尽了最后一丝阳光。青石板上异变骤起,空无一物的地界,一座庙宇若隐若现,隐约可见城隍二字。而随着城隍庙的显现,整个小镇却是虚幻起来。
脚步声由远及近,似有千军万马往此处汇聚。印沉和洛心只觉肩头一沉,万钧之力当头压下,再难维持御空姿态,从空中坠下。不待二人反应,原本空无一人的街道,竟是人影绰绰,一时之间将城隍庙前围的水泄不通。
印沉拉起洛心,避开人群正想看看情况,却发现整个小镇除了眼前的城隍庙,已经是一片平地,根本无处可藏。月光洒下,两人再观之时发现白天与常人无二的小镇镇民,全部如同恶鬼一般面目狰狞可怖,形态极惨。
缺胳膊少腿儿的不在少数,更有甚者连人型都算不上了。白日里人畜无害的路边小花,现在也张着充斥獠牙的嘴上下开合,发出咔咔咔的声响。
就在印沉将洛心带出人群,在一处石板站定之时,城隍庙内传出了一个清亮男声。
“来者是客,平心镇民自古便热情好客,岂能不招待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