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遮住了时晓早鬓边的红。
“我……我不是警察,我是安监部门的……”
她结结巴巴地解释道。
“安监???这事儿,还和国家安全有关系啊?!有间谍吗?!”
常入镜忘了流眼泪,直接转成惊讶,杏眼儿瞪得溜圆。
“不不,不是安全局,是安监,怎么跟你解释呢?嗯……就是现在这件事,因为发生地点在工厂的生产现场,所以,我们安监部门,就必须得介入调查。”
时晓早尽量解释清楚。
常入镜眨眨眼睛,点了点头,其实似懂非懂。
时晓早才想起刚才的话头,用眼神询问了一下刘寺。
刘寺收到了时晓早的目光,又转脸扫向常入镜的脸,审了又审,迟疑片刻。
“你……先跟我做个笔录吧,然后,我看看流程和相关规定,申请一下。”
说完,他带着常入镜往停车场方向走去。
……
迟景和武习俩人对视了一眼,互相点了下头,一齐迈向水泥厂办公大楼。
进了电梯,直通顶楼,走廊尽头,厂长办公室。
偌大的办公室气派非常。
贴墙,是一整面的榉木书架。
上面林林总总,堆叠着专业类以及文学类的书籍,以及,水泥厂多年以来荣获的各类奖状奖杯和资质证书。
打眼一看,一片镂金铺翠,瞧着怪热闹的。
最扎眼的,还是那张办公桌,其面积之大,让迟景恍惚间,差点以为是张红木的双人床。
桌面上的文件堆叠整齐有序,边缘处,还压着一座镇纸。
迟景凑近了看,是一头牛,青绿色,应该是铜做的,有小臂那么长,看着分量不轻。
大概,是个文化人……迟景暗想。
桌子前面,层层叠叠站着十几号人,大部分穿着水泥厂的制服,一开始在互相攀谈,金己一进来,大家立马噤了声。
迟景用目光挨个扫过他们的脸,胡秘书则站在一旁,把每个人的职务都一一介绍给迟景。
角落里,有个女人,一直在躲闪着迟景的目光,趁着人多,她想以微不可查的速度移动到门口。
迟景一下子发现了她的意图,并且,觉得她有点儿眼熟。
他在自己的脑子里飞快地搜罗,这个人,我肯定见过。
想起来了。
是兴南建筑公司的副总经理邵秋,在桃红岭小区的施工现场,见过。
她怎么会来到水泥厂?
迟景不动声色。
果然,严陆丰这会儿出现在办公室门口,他一晃而过,偷眼看着邵秋,眼神暗示一目了然。
邵秋通达,继续往门口挪。
“呦!这不是邵总吗?!怎么,你也来了?”
迟景故意扯着嗓子喊住了她。
邵秋脸色一凝,随即立马恢复了神色。
信步穿过人群,走到迟景跟前。
“又见面了,你好,迟队长。”
邵秋伸出了手。
迟景也伸出了手,握了握。
“是这样,我和金厂长是老相识,本来,今天下午是来探望老厂长的,没想到,遇到了这么档子事……你们忙,我就不打扰了。”
邵秋不等迟景开口,连珠炮似的讲完,又向门口走去。
严陆丰在门口探着头看完这一幕,一溜烟似的逃了。
“相逢不如偶遇,不急的话,我们再聊聊你们桃红岭建筑工地的那只脚,还有,你们工地后面堆放建筑废料那地儿,发现那‘东西’。”
迟景没放弃,喊住了她。
邵秋顿住脚步,回过头,浅笑。
“行啊,正好,我们也需要了解一下案子的进展,工地那边,因为需要配合你们调查,部分区域一直封着没开工,好几天了。你们公安部门可能也需要对我进行询问。这样,今天这个时间太晚了,明天一早,我本人去市局找您报到,怎么样?迟队长。”
迟景也是实在没有什么切实的证据留住邵秋,见她这么说,只得笑笑,同意了。
……
时晓早没跟着刘寺和常入镜,她觉得自己到底不是警察,回避一下,才符合相关规定。
这会儿,刘寺自己回来了。
“笔录做完了,我让那孩子回去了,我问了,才16岁,这么晚了,他家里人该着急了。”
刘寺一边整理随身携带的手提包,一边告诉时晓早。
“嗯嗯,确实。对了,抽血了吗?”
时晓早还记得这事儿。
隔着眼镜片,刘寺竖起眉梢,抬起眼,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时晓早。
“当然抽了,我刚喊了那边取证的法医,特意过来给抽的,放心吧。”
时晓早把心放进了肚子里,点了点头。
……
一个多小时了。
迟景几乎把屋子里的人挨个问了个遍。这些人,几乎是一问三不知。
“没有发现特别情况……不知道啊……没注意……”
这三句,成了今天晚上回答迟景和武习问题的主旋律。
有一个人,迟景着重多留了会儿。
生料车间负责煤预均化设备的班长,那个他们第一天来水泥厂,带着他们上回转窑的中年男人。
这人鼻尖涌汗,说不出来个子丑寅卯,还不时地偷眼扫着金己和胡秘书。
即便是迟景察觉出来,今晚上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了,厂长和秘书像门神一样杵着,谁敢言语出东西?
他琢磨了一番,向屋里的胡秘书要了张在场中层干部的电话联络单,就和武习一起下了楼。
“武队,你怎么看?”
现场还是一片嘈吵,俩人来到了一个相对背静的角落,迟景问道。
武习迫不及待地点了一根烟,眉头几乎拧巴到了一起。
半晌。
“刚才我跟你说的,F市我们负责那个案子,你还记得吗?”
“当然……你还是怀疑,这俩案子,有共通之处?”
迟景狠狠搓了把头发,显得比武习更焦急。
武习深吸了一口手里的烟卷,这一口,几乎燃到了烟屁股。
嗡嗡……
迟景的电话震了。
是柳海。
“喂,迟队吗?”
“废话,怎么着,有什么新发现?”
迟景的面颊透着红,满脸写着一个字:急。
“刚才,我又把那具焦尸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在嘴里……确切地说,是喉咙位置,比较深的地方,发现了一张纸……”
“纸……什么纸?”
“黄色的,看起来……好像是一张符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