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捶丸场地要数陈家的最大,乔家今年花大价钱租了陈家的,无非是因为儿子乔文仙快要成亲,成亲前举行一场捶丸赛先热热场,给儿子的婚事添些人气,也讨个吉利。
乔守仁对钱氏的建议无不赞同,一方面满足了钱氏的喜好;另一方面也好与临安有头有脸的人家继续保持良好关系。
要不要往朱家送请帖,乔守仁没犹豫多久,决定还得送,不送便是将矛盾摆在明面上;送了若朱家拒绝,乔家没面子,礼数尽在,朱家不来,就不能怪乔家什么事。
捶丸这日,春光明媚,千里寻带着韦嬷嬷、苦荞、夏果,还有新收在身边的红杏,乘坐马车,向陈家捶丸场地而去。
陈家的捶丸场地位于城东最偏僻处,千里寻到达时,从马车上刚走下,瞧见哥哥扶着嫂嫂也从马车上下来,她迎上去打招呼。
“哥哥嫂嫂,没想到我们竟然一起到。”
“要不怎么是一家人?”朱景元见妹妹前来,没有悲戚之情,心中甚觉欣慰。
陈文心拉起淑真:“走,我们一起进去。”
姑嫂两个走在前面,朱景元和韦嬷嬷跟在一旁,身后则跟着众位丫鬟,一起向捶丸场地内走去。
捶丸场外筑有高墙,一时瞧不到里面的场景。大门敞开,走进后,千里寻以为自己进入到古代园林中。
“嫂嫂,你确定这是捶丸之地?怎么还有亭台楼阁,假山池水?该不会是陈家的别居?”
陈文心笑道:“你还真是失忆,什么都不记得。现在看到的不过是供大家休闲娱乐赏景之处,再往里走,才是捶丸的场地。”
“哦,原来如此。”
众人顺着园林的小径向里走,穿过池水上的长亭,再穿越一道园门,眼前变得开阔起来,一片草地映入眼帘,零星冒出的新芽在枯草中显得鲜艳夺目。
千里寻总算看清捶丸场地是怎么回事,确实与高尔夫球的场地有异曲同工之妙,也有平坦、凹凸的地势,球窝处插有小小的旗子。
已有人正在捶丸,千里寻瞧那人手中的球杆,心中“嘿嘿”一笑:“的确与高尔夫球的球杆很像。”
乔家的丫鬟迎上来:“这边请。”
千里寻发现,捶丸场地的两边有凉亭,专供人歇息观看,凉亭里有桌椅,茶水和果品,已有好些人坐在凉亭下,边说笑,边观看众人捶丸。
在丫鬟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一处凉亭刚坐下,钱氏与米氏前来打招呼。
“朱家公子、少夫人,还有朱家姑娘,你们能到来,乔家的捶丸赛举办得更有意义。”
说话的正是雪天跪在她面前的钱氏,当时痛哭流涕,此时却春光满面。
千里寻觉得人真的是一种善变的动物。出于礼节,她与哥哥嫂嫂,以及韦嬷嬷都站起来。有嫂嫂在,千里寻不用说任何话。
“钱夫人严重,此处是陈家的场地,我好久未来,正好借此机会过来看看,景元疼爱我,自然陪着;至于淑真,她在我的指导下,捶丸技术大大提升,收到乔家的请帖,甚是开心,想来一展身手。”
陈文心的话显然带着情绪,钱氏与米氏心中不快,怎奈是东道主,又是为儿子婚事热场,不好与对方计较。
“不管因为什么,既然来了,就是乔家的座上宾。”钱氏说完,对身边管事的丫鬟吩咐,“告诉下人,好生伺候朱家人。”
丫鬟回道:“是。”
钱氏瞧见苗家人来,立即说:“你们先坐,我去招呼客人。”
千里寻又与嫂嫂等人坐下,向钱氏走的方向瞧去,原来她们迎接的是苗知瑜与秦夫人,两家已是亲家,见面分外热情。
钱氏携着秦夫人的手,米氏也拉起苗知瑜,向另外一处凉亭而去。
陈文心很不屑:“有什么了不起!苗家怎能和朱家相比?苗知瑜也比淑真差远了。”
千里寻内心仍有酸楚之感,却挤出笑容:“嫂嫂不用替我说话,我已经对此事没什么感觉。”
朱景元说:“淑真已有好人家,没必要再跟乔家置气。”
想到弟弟要娶淑真,陈文心开心道:“是啊,我还跟乔家置什么气?也不知浩宇这家伙有没有来?”
朱景元说:“你与淑真在这里坐着,我去跟乔老爷打声招呼,顺便找找浩宇。”
“去吧。”
得到允许,朱景元起身离开。
哥嫂说话之际,千里寻开始认真观察捶丸之人,有男有女,手执球杆,在固定的位置向球窝内击球,那动作与打高尔夫球如出一辙。
千里寻在心中笑道:“捶丸定是高尔夫球的老祖宗。”
夏果站在小姐身后,一直寻找乔公子的身影,终于看到乔公子在球场一边,向这边瞧来,他应该是看小姐,看来他还未真正放下小姐。
小姐只顾欣赏别人打球,根本没注意乔公子。夏果为乔公子感到心酸,悄悄溜出凉亭,从亭子后面迂回着来到乔公子身边。
“乔公子,能否与我到那边说话?”
乔文仙本不愿理夏果,可又没有其他办法接近淑真,也许夏果能帮他,犹豫片刻后跟上夏果。
南双拉住自家公子:“公子,我喜欢夏果。”
乔文仙并未理会,甩开南双,继续跟上夏果。南双只好跟在公子身后,一脸委屈。
他们来到一棵树的后面,树枝上已冒出新芽,还未长成大片的树叶,无法更好地挡住身影。
“你叫我来这里做什么?”乔文仙虽跟来,却也不满。
夏果跪在地上:“乔公子对我家小姐依然情根深种,可您也看到,她根本未瞧见您,说明小姐心中已无乔公子。您醒醒吧,瞧瞧我,我对乔公子的感情就像乔公子对小姐的感情一样深。”
“那又如何?只要我喜欢她即可,哪怕远远看她一眼,我也心满意足。”
南双更委屈,夏果又跪下求公子,显然没把他当回事,他此刻决定,这么无情的人,还是不要再惦记。
夏果见不奏效,使出最后一招,反正小姐已不可能与乔公子在一起,她如何说,小姐应该不会介意。
“小姐不允许我以后再跪下求乔公子纳我为妾,她说……她说……她说既然要与乔公子了断,就要断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不给乔公子任何希望……”
乔文仙内心被深深击痛:“她真这么说?”
“小姐亲口……亲口对我说,还说……”夏果一边说,一边想着怎么说,才能将乔公子激怒,“还说即使把我许给临安城最丑的乞丐做妾,也不会许给乔公子……”
乔文仙彻底被激怒,因为怒气,不管不顾,转身就走。
刚走出没几步,碰见韦嬷嬷站在路边,显然他与夏果说的话已被听到。乔文仙才不管这些,也没有心情打招呼,直奔凉亭而去。
原来韦嬷嬷瞧见夏果悄悄离开,尾随而来。夏果与乔文仙在树后说的话她尽数听在耳中。
当夏果为自己的计谋感到高兴,起身要走时,被韦嬷嬷一巴掌打在脸上。
夏果捂着被打疼的脸:“嬷嬷凭什么打我?”
“哼!凭什么?一凭你跪在地上求着当人家的妾室,给姑娘丢脸;二凭你信口雌黄,给姑娘编排的那些瞎话;三凭你不顾丫鬟本分,喜欢不该喜欢的人。”
夏果放下捂着脸的手,理直气壮:“嬷嬷说那么多有什么用?很快我就不是小姐的丫鬟,嬷嬷也管不着我。”
“我倒盼着你早些离开望月轩。”
“既然嬷嬷和我的想法一致,就别再管我。”
“管你?你也配!我是担心你伤害姑娘。”
“嬷嬷放心,小姐是我的恩人,我绝不会做伤害她的事,我编的那些瞎话,对小姐来讲无伤大雅,却可达到我的目的。”
“只盼你别再给姑娘惹什么大麻烦!”
乔家公子被夏果激怒,从走去的方向判断,应该是朝朱家人歇息的凉亭而去。韦嬷嬷担心姑娘,不再理会夏果,转身沿原路返回。
乔文仙满载怒气,来到淑真待的凉亭下,她依旧在观看别人捶丸,不时与陈文心说笑。淑真越高兴,乔文仙越受伤,他更不愿让她如愿以偿。
“淑真……”
听到熟悉的声音,千里寻刚刚露出的笑脸变得平静,文渊什么时候来到身边,她竟然没有注意到。
“文渊……不……乔公子找我何事?”
淑真竟然开始称呼他为“乔公子”,如此生分,看来她连相爱前朋友的情谊都不愿再继续,又深深刺痛乔文仙的自尊,他失去理智,只想挽回自尊,只想留下他与她千丝万缕的联系。
“幽……幽栖居士……”乔文仙尽管不想这样称呼,却不由自主脱口而出,“我想问你要个人,望幽栖居士答应并成全。”
“什么人?”千里寻感到害怕,担心乔文仙说出朱淑真或是幽栖居士。
乔文仙脱口而出:“你身边的丫鬟夏果。”
千里寻松口气,同时也感到一丝失落,好好的感情真真实实就这么没了,两人以后只能客气地说话。
淑真不说话,乔文仙以为她不想答应,毕竟她不想再与他有任何联系:“幽栖居士难道想让我跪在你面前,才肯答应吗?”
千里寻刚想说答应的话,乔守仁走来:“文渊,有很多公子找你,你怎么在这里?”
乔文仙还在与父亲赌气,他来得正好,不如将气发泄在他的身上:“父亲来得正好,儿子想纳幽栖居士身边的丫鬟夏果为妾,还望父亲成全。”
听到是纳妾,不是与朱家姑娘旧情复燃,乔守仁“呵呵”笑道:“原来是想纳妾,为父当然同意,不知幽栖居士意下如何?”
千里寻自觉没有福气嫁到乔家,文渊既然愿意纳夏果为妾,也算是给她谋个好去处。
“乔老爷,乔公子,夏果是我的贴身丫鬟,希望她到乔家后,乔家人能善待她。”
淑真爽快答应,乔文仙又感到难过,他一句话未说,转身离开。南双行礼后,去追自家公子。
乔文仙突然离开,搞得千里寻不知所措。
陈文心赶紧说:“乔老爷,乔公子今日看着奇怪,不知他怎么了?”
“呵呵……,文渊即将成亲,又要纳妾,一时适应不过来。”乔守仁解释完,又转向朱家姑娘,“文渊成婚那日,乔家会派人将轿子抬到望月轩,还望朱家姑娘做好准备。”
文渊的婚事将近,一丝难过之后,千里寻很快恢复正常:“乔老爷放心,我在望月轩静候佳音。”
乔守仁离开后,韦嬷嬷才回到座位坐下,刚才大家说的话,她在一旁已听到。
“夏果终于得偿所愿,姑娘就当做了件善事。”
陈文心开玩笑道:“嬷嬷刚刚去了哪里?又从哪里突然冒出来?”
“我到别处转转,回来时见乔老爷在此说话,就在一旁待了会儿。”
“嬷嬷的话说得没错,就当做件善事,不知夏果那丫头是否乐意?”
面对嫂嫂的问题,千里寻没有心情回答,她正在琢磨文渊刚才的表现。
韦嬷嬷应道:“少夫人不必为一个丫鬟操心,主子想把她许给谁就许给谁,即使不愿意也由不了她,何况夏果这丫头觍着脸想给乔家公子当妾室,也算得偿所愿。”
“哦,原来这丫头早有此心思,她人呢?”陈文心四下瞧瞧,不见夏果的身影。
苦荞回道:“她刚去了那边,一直没过来。”
韦嬷嬷说:“少夫人不要管她,捶丸场上人挺多,您要不要去试试?”
“待会儿我定要上场露一手。”陈文心朝场上瞧去,竟然瞧见弟弟浩宇的身影,“这小子,什么时候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