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个电视居然把自己看死了。"朋友将报纸轻飘飘地扔在茶几上,嘴角掀起一丝嘲讽,嘲讽中裹着不解。
报纸上报道了一个女子日日夜夜追剧,结果年纪轻轻就猝死的悲剧,并给予广大市民朋友追剧需适度的忠告。
从厨房出来的我一手一罐啤酒回到客厅,反手向朋友抛去一罐,悠闲地靠沙发上,“说不定人家是被逼的,其实根本不想看。”
我们拉开铁环,两罐啤酒发出“呲”的声音,整齐得只听到一声,泡沫随之急不可耐涌出,浓郁的麦香弥漫在空气中。
朋友啜饮着啤酒,喉结上下滚动,不急不缓。他一半认真一半玩笑地说:“难道有人拿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
“有这个可能,”我注视着他,放出蕴藏悬念的话语,“也有可能是电视逼的。”
“又有故事听了。”朋友立即明白过来,露出了一副期待的表情。他总是对我收集的奇特故事情有独钟。
我轻啜了两口啤酒,开始缓缓叙述起那个关于电视的故事。
那是一个烦恼的中午,我独自坐在书房里,笔耕不辍。某个情节总是让我觉得不够完美,反复修改,删了又写,写了又删。这种焦虑,对于每个作家来说,都是家常便饭。
法国著名作家福楼拜就曾因为八句话而大发雷霆,甚至以头撞墙。我虽然远未达到那种境地,但焦虑之情却如影随形。于是,我决定暂时放下笔,打开音乐,让旋律轻轻拂过心头。
就在这时,门铃声急促地响起,“叮咚叮咚叮咚”。
“摁一俩次就行了,催债呀你!”我的情绪够急躁了,这么一吵,有一种给外面的人过泼水节的冲动。对,该让自己降降温,深呼吸,冷静,踏出书房。
打开门,第一时间以为来者到我这里避难,不然怎会摁铃摁得那么急。他头上缠着厚厚纱布、脸上挂着多处淤青,右眼肿了个包。这个男人看上去估摸三十五岁左右,散发着商务精英的气质,不过,他的衬衫领口泛起一圈淡淡的黄,西裤的膝盖处鼓起两个松垮的包,像随时会滑落的小口袋。
我嗅到他迎面袭来的酸臭味,八成好几天没洗澡,双眼戴着一对黑眼圈,脸上的焦虑与忧愁包裹住体味。
“请问是姜先生吗?”男人一见我,便急切地问道。
“没错。”我点了点头,“你是?”
男人的表情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下一秒紧紧按着我的双肩一个劲地摇晃:“姜先生,你一定要救救我妻子。”
我扒开他的手,心中不禁有些疑惑,“不要激动,先进来说。”
我请男人进屋,倒了杯水给他。他简单地作自我介绍,姓赵名毅,最近遇到了邪门的事件,是以前受过我帮助的人推荐了他,才找到我这里来的。
(以下以赵毅的口吻叙述。)
我和淑贞是一家企业的职员,在一起相恋了九年,终于步入了婚姻的殿堂。事业上获得老板赏识和提携,一帆风顺,从低层晋升到经理。
淑贞温柔贤淑,我们婚后的生活非常甜蜜,成了公司人人羡慕的模范夫妻。后来她给我生了个宝贝儿子,我们的幸福生活更美满。为了消除我的后顾之忧,她辞去了工作,当起家庭主妇,全心全意照顾我们的孩子。小武上学后,她亲自接送儿子上下学。每当我下班回家时,总能看到一桌美味可口的晚餐和心爱的妻子儿子在等着我,那一刻的温馨和幸福让我倍感珍惜。
然而,有一天下午,我正在办公桌处理不断送来的文件。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我设置了静音,一时没注意,还是送文件过来的下属提醒我。
“哪位?”
“赵先生你好,我是赵武的老师。”电话那头的女声听着显得年轻开朗。
“哦,老师你好,请问什么事吗?”我即使忙,儿子的学习和在校情况仍会关心。小武的成绩不错,也很乖。我寻思不是告状,那会是什么?
“是这样的,现在已经放学了,但赵武在学校门口等了半个钟头一直没人来接他。”老师的话顿时让我慌了起来。如果淑贞因为什么事抽不开身,必会给我打电话。难道她发生了意外?煤气爆炸?入室抢劫?车祸?不安的感觉如潮水涌来。
“老师请等一会,我马上去接。”我立刻结束通话,随即拨打家里的号码,只听到连续的“嘟”音。又试着拨打淑贞的手机,“在水一方”的铃声环绕在我耳边,听了两三遍,也无人接听,便挂断电话,开车去学校。
开往家的路上,看了儿子几眼,心头祈祷着:“淑贞,你千万不能出事,孩子不能没有妈妈,没有你我怎么活下去。”想到这里,猛踩油门,恨不得马上到家。
我把车开进停车场,抱起儿子冲去按电梯,越往上心越急,心脏几乎被压扁。
电梯门一打开,好比短跑比赛的发令枪响,蓄势待发的我飞冲了出去。掏钥匙,插锁孔,拧把手,一秒内完成三个步骤,事后不晓得对于缺乏敏捷度的我怎么做到这么高难度的事。
“嘭”的一声推开门,我如同弹丸从玄关弹射到客厅,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淑贞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得入神,好像没注意到我们进来。
关键是她既然在家,怎么不去学校接小武,打电话也不接,我甚感诧异。
绕到她左侧,发现淑贞炯炯有神的目光失去了生气,仿佛装了两只假眼。
“怎么不去接儿子电话也不接?”我不忍对她发脾气,略微责备地问。
半响,淑贞未曾答复,就像聋了一样,仍然死死地盯着电视屏幕。
“怎么了?”我察觉到不对劲,转步面对着她,蹲下来轻轻抓着她的手。
我的关怀引不起淑贞的反应,她有如一尊雕塑般安静,眼睛全程放在电视屏幕上。
我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对着电视一按,屏幕瞬间熄灭。
下一刻,淑贞美而无神的面孔狰狞了起来,就像川剧变脸转眼间切换另一张脸。
我从来没见过这副模样的淑贞,倒也不可怕,好比两个女人争夺男人大打出手的表情。但这样的面孔不应该出现在她身上,此刻,我宛若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女人。
愣神间,淑贞如同一直凶猛的老虎扑了上来,我尚未回神,已被她压在地板上。
等我反应过来,雨点般的拳头落在我脸上。
一个小偷闯入一间房屋偷东西,户主有暴力倾向,恰巧这时候回来并且心情不好,将小偷逮个正着往死里打。
淑贞的拳头好似铁锤将我当贼砸得生疼,那力道堪比拳击手,我竟像老鼠遇到猫一样不能反抗。
我持续遭受着无情的殴打,渐渐眼冒金星,脑袋跟喝醉酒一样晕晕乎乎。
意识到再这么下去,会被她活活打死。我愿为淑贞付出生命,但不是这种方式。再则,如果我死了,淑贞会坐牢,小武也会很可怜。
我回放着事情发生的经过,立即捕捉到问题所在,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关掉了电视。我眼角余光瞥见躲在沙发后面的小武,他如同被猎枪惊吓到的鸟儿缩成一团。我硬顶着淑贞一拳又一拳的暴击对他喊道:“小武,快打开电视机!”
小武不敢动,他还小,这场面属实吓着他了。
我快支持不住了,生气地冲他大喊:“不想以后见不到爸爸妈妈,立即开电视。”
小武受到这句话的触动,鼓起勇气颤抖着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按下了开关。电视屏幕再次亮起,她好像收到指示的机器人,立刻停止了攻击,安静地坐回沙发,目光紧紧盯着电视。
我艰难地站起身,脸痛头晕,一个踉跄差点栽倒。扶着沙发,看着淑贞,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恐惧。这个人真的是我的妻子吗?她是不是中邪了?
我不再犹豫,立刻拨打电话,托人找来道士驱邪。道士一到,便开始摇铃铛、持桃木剑,念念有词地做法。然而,无论他们如何努力,她始终无动于衷。道士们一个个摇头叹息,说这是妖孽太厉害,需要回去取法宝对付,然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就这样,她像一个失去灵魂的木偶一样坐在电视机前,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我心急如焚,却又束手无策。
直到第四天,我的一位朋友打来电话,听说我的遭遇后,推荐了一位叫姜先生的高人。由于前面的道士骗了不少钱,我犹豫了一下,但想到他是我信任的好朋友,最终还是决定来向你求助。
“你为什么不送她去看精神科?”我对赵毅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
赵毅坚决地摇头,“不可能,我们这么幸福的一家,怎么会有精神病。而且她家也没有精神病史。”他的语气很笃定。
我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既然如此,那我跟你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