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冰岛位于亚夏大陆东北方,隔着冰海遥望,相距数千海里。深沉的蓝色海水,让人痴狂,让人畏惧,吞噬过多少探险的船队,无人知晓;寒冷坚硬的冰层,难望尽头,没有终点,埋葬了多少跑冰的勇者,无人追究。
沉冰岛、篷冲岛和棒槌岛是篷冲列岛的三大主岛,出现部落时间远逊于亚夏大陆,以亚夏纪年为准划分上古、中古时期。
沉冰岛面积不小,地势由东向西渐趋平缓,如同浮游在冰海中的大龟。朝向亚夏大陆的山脊,如同潜水海中的龟脑袋,龟背状的岛屿上,有数百座起起伏伏的山,像极了皲裂的龟壳。
极寒的地理位置,使得沉冰岛上常年积雪覆盖,遍布望不到尽头的森林,主要有落叶松、雪松、白皮松、白桦和香椿树,还有数量极少的寒柏和腊梅。短暂的盛夏时节,岛上才会出现风景怡人的景色,绿树草香,鸟鸣燕舞。
隆冬已经过去,初春姗姗而来。
白雪皑皑的沉冰岛,与大柏岭深山相差不大,景色有异曲同工之妙。荒无人迹的林区,是野生动物们的天堂,它们自在地奔跑着,在春天的暖阳里恣意欢畅。
岛上本有十几个小部落,散落在山坳或是峡谷里,也有躲在山洞中的。
元世纪中后期,篷冲本岛城镇领主互相混战,争夺对方的土地和人口。不少镇主战败,手下武下不想沦为奴隶,或者成为胜利方领主的门徒,逃到了沉冰岛南,形成了“浪人团”。浪人团将土著赶到岛北,在海边建成小镇。
浪人团实力越来越强,多次驾驶海船回到篷冲本岛,试图夺取一些土地自治。尽管没有成功,浪人团海上作战技巧却更佳了,并发现一些绕岛而行的船队,便进行抢夺、劫掠,变成了专业的海盗队伍。
如今,浪人团在达棒槌岛建立了据点,专门偷袭没有大型战船保护,冒险往来于亚夏和仙莱大陆的商船。久而久之,沉冰岛变成商船船员口中的“海盗岛”。
此刻,泰 安就站在“海盗岛”北的一座山巅上。环顾四周,泰 安心中百感交集。
泰 安清楚地记得,荀由说过庄帝在位之时,银夏帝国达到极盛时代,七子之教与其他亚夏文明,极大地影响了仙莱、尘服等大陆。他万万没想到,篷冲本岛乱战不休,导致浪人团横行,更没想到沉冰岛如此落后。
泰 安的身边站着田垦,两个人都非常瘦削。经历了长野血战,又奔逃了这么久,他们都曾极度沮丧。
战争是残酷的,逃避则是悲凉的。
更令泰 安沮丧的是,雪国的暴雪常常不期而至,难以分辨白天黑夜。因为无从寻到人的踪迹,更别提见到熊族人居所,以至于田垦也辨不清方向。
人最艰难的时候不是寒冷和饥饿,而是难以忍受的没有方向的感觉。
幸好上苍没有抛弃他们。在两个人与追随将士即将崩溃的时候,他们遇到了一支正在迁徙的熊族人,知道已经到了苏克河一带。这支熊族人推崇泰德与雪地熊团,故而主动协助田垦和泰 安,找到附近熊族人的储藏点。熊族人间有特定的位置标记,储藏点多是深埋于厚雪中的树洞,里面存放了大量食物。
这个储藏点属于苏克河下游的苏库旗。
后来,两名熊族少年加入队伍,作为向导引领众人走出密林雪原,抵达冰海边雪熊山的熊尾峰。雪熊山绵延数百里,熊尾峰是其第二高峰。熊尾峰虽高却不险,与松岭遥遥相对,峭壁之下怪石林立,皆覆盖着厚厚积雪。
他们翻跃了熊尾峰,来到了冰海海边。冰海已经封冻,凛冽的海风像被猎人惊扰的无数头野猪,大声地嚎叫着乱冲乱撞。冰面上斑驳的雪痕与冰印,仿佛是野猪们留下的奔跑过的印证。
一层层海浪涌上岸边,转瞬之间凝固冻结,像一只只张牙舞爪的巨兽,被神奇的力量封印在天地之间。
冰层的厚度十足,骑士们走在上面,完全不必要担心。这支四百多人的骑兵队伍踏着冰海,按照田垦的指令,向沉冰岛进发。负责拉载队伍辎重的,是熊族人送给泰 安的十几条白毛巨犬,由两名熊族青年亲自指挥。
骑兵们小心地护着坐骑,用破布裹紧战马的铁蹄防滑。泰 安深知,仅有的这些战马和骑士,是雪地熊团最后的一点希望,如果自己想要为父亲和家人报仇,就必须带着他们找到新的生机。
田垦每天都要检查辎重消耗的情况。
他告诉泰 安,要穿越看不到尽头的冰海,到达沉冰岛,没有半个月的时间是不可能的,而保证骑兵们的补给,就是维系大家的希望。他们沿途开凿了不少冰窟,模仿熊族人在黑河上打洞捉鱼的技艺,捕捞冰层下面的海鱼。
也许运气极好,也许是七子之神的护佑,这支经历了大生死的雪地熊团残部,没有被冰海吞没。他们顽强地坚持着,在一个月圆之夜,抵达了冰海的对岸,踏上了沉冰岛的土地。
沉冰岛,会是我的应许之地吗?登上岛的那一刻,泰 安默默地问自己。
食物、水和住所,只要具备了这三点,岛屿就是一个可供队伍休养生息之地。沉冰岛恰好全部具备。
对北靖生活多年的雪地熊团来说,沉冰岛有一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这里的气候、山脉和森林,与大小柏岭境内极其相似。
登陆地点在岛北,附近正巧生活一支猎人土著。土著没有文字,但语言演变于亚夏通用语,与泰 安手下交流并无障碍。经过多日交往,雪地熊团融入到猎人土著们中,并习惯了山坳狩猎生活,也懂得了土著们的习俗。
在这些土著人中,有一位颇懂亚夏大陆语的中年汉子,其他猎人称他为岗田。岗田鼻子塌陷,眼睛细长而明亮,肤色暗黑而健康,头发束成一个发髻盘在头顶,擅长使用一柄自制的双股叉。
岗田见泰 安与田垦很友好,便率领族人帮助雪地熊团安顿下来。他们驻扎的地方开阔,四周有起伏的小山,生长着大片的原始森林,不仅能够遮蔽常刮的飘忽不定的季风,还有一条从附近山上流下来的小溪。
经过岗田的描述,泰 安大体上了解到,篷冲列岛成份非常复杂,乃是一个由海外大陆移民汇集起来,形成的多种族部落群体。
据岗田说,浪人团已经是一群穷凶极恶的人,但与篷冲本岛领主们的武士相比,倒未必是罪大恶极。原来,那些武士倚仗军功,在乡间飞扬跋扈任意妄为,常常因为一点小事,或是得不到财物满足,便洗劫整个小村庄,完全没有守土一方的责任和担当。
岗田对雪地熊团的装备和武器极为羡慕,尤其喜欢剽悍的战马。泰 安发现岛北土著武器很差,单兵作战能力却不弱,若是好生调教,倒可以成为雪地熊团兵源的有益补充。
回忆过去,泰 安不无感慨。他抬起头,看着沉冰岛上方的天。
天空格外的蓝,那犹如翠绿的蓝色,给人一种虚假的感觉。数万只盘旋的海鸟,从海边的崖石上掠起,飞浮在仅有几朵如棉絮般白云的空中,发出阵阵啾鸣之声。
“沉冰岛的春天很美啊!”泰 安不由得赞叹道。
“是啊!”田垦说道。
“北靖的春天绝不逊色。”
“当然。”
两个人再次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儿,他们下了山坡,朝雪地熊团驻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