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认了几个字，天就亮了。
于是，我怀揣着靠知识升职的梦，沉入地里，等待着天黑的到来。
鬼是不会做梦的，也不需要过多睡眠，一般我醒来后，天还未侧底黑下来。
以往的这种时间，我要么在掰着手指等天黑，要么在琢磨新的吓人方法。
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这种等待让我觉得有些无聊。
我钻出地面，躲在角落的阴影里，看着还未落下去的太阳，生出想要出去看看的想法。
我游走在阴影中，找到一只刚刚死去的黑猫尸体，钻了进去。
黑猫动了动，站起来，往镇上的学堂跑去。
我要看看先生怎么教的，要是晚上瞎子教的不如先生教的好，我就不跟他学了。
就像买东西一样，要货比三家。
我来到学堂，借着外面的桂花树跳上院墙，听见里面稚嫩的读书声，趴在围墙上听了会儿，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只余耳边一遍又一遍的“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这老夫子讲的果然没有瞎子好，我都听困了。
等我醒过来，那群孩子们已经陆续下学了。
我跳下围墙，漫无目的的在街上瞎逛，人群中我看见了瞎子。
他一身墨蓝色儒衫，一手抱着几本书，一手拿着盲棍。
凡是从他身边路过的，都对他投去异样眼神，我听见那些人的窃窃私语。
“瞎子还买书，他看得见吗？嘻嘻”
“长得真俊，可惜是个瞎子。”
“咋没见过，是新搬来的吗？穿的还不错，也是，没钱谁愿意养个吃白饭的瞎子……”
“你说我把他的棍子抢了，他还找得到自己的家吗？哈哈”
“看又看不见，出门干什么，要是磕着碰着，家里人不得担心死。”
“没准人家里的巴不得他丢外面……”
“……”
我看见瞎子捏着盲棍的手紧了紧，他应该听见这些话了。
曾经，我出门买东西时，也能听见这样的窃窃私语，只是内容不同。
因为我是楼里出来的。
“这么小，就做那种勾当，作孽哦！”
“你可怜她做什么，她这种人一晚上赚的比你种一年地还要多。”
“真是下贱！”
“……”
我虽然听不懂，但我知道她们在骂我。
那天，我因为和那几个长舌妇打起来，回楼晚了。
老娘带着几个龟公找到我的时候，我正骑在一个长舌妇身上扇她耳光。
老娘道了歉赔了钱才把我领回去，关了我好几天，之后就不怎么让我出门了。
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要遭受她们的白眼与恶语。
我不理解！
在一个小孩试图伸腿去绊倒瞎子时，我扑了上去，一口咬在他小腿上。
“啊！”
小孩当即呜哇呜哇大哭起来，听见动静的瞎子停下脚步，小孩娘也跑了过来，一脚把我踹开，去看自家儿子小腿，嘴里不停咒骂。
“死猫，老娘活剥了你！”
我“喵”了声，忍着肚子的痛，趁乱跳上附近房顶跑了。
小孩也会做恶，可见“人之初，性本善”这句话是错的。
我来到瞎子的家，趴在房顶上等他回来。
等到太阳快要落下，他才点着盲棍走了回来。
他嫂子一直等在门口，见他回来立马迎上去。
“二爷这是去哪儿了？”豆娘满脸担忧，视线落在他抱在怀里的书上：“二爷想买书吩咐豆娘一声便是，何必亲自出去走一趟，咱们才刚搬过来，人生地不熟的。”
瞎子笑了笑：“让嫂子担心了。”
豆娘叹了口气，没有多说，接过他手里的书：“二爷今晚想吃什么，奴去准备。”
瞎子想了想：“想吃鱼”
豆娘笑应一声：“好，奴这就去买，二爷先进去歇着。”
豆娘把他送回房间，把书放下后，出门买菜去了。
我跳下院墙，来到瞎子房外，犹豫着要不要提醒他以后出门小心点。
一旁，窗户被推开，露出瞎子白净的面容。
“谁在那里？”
瞎子除了眼瞎，其他感官意外的灵敏。
我“喵”了声。
瞎子循声看来，张张眼，可他是个瞎子，无论眼睛睁的多大，都看不见。
“是你小猫，刚才谢谢你。”
他谢我做什么？
他又看不见。
我不再理他，踩着猫步离开了。
我是个记仇的人，天黑了，我决定去吓唬下那个熊孩子。
我找到熊孩子的家，熊孩子的腿已经被包扎过，正坐在屋子里玩七巧板，他娘在灶屋弄饭，边弄边骂。
“明天我就去买耗子药，毒死那千刀万剐的猫！”
我没理会，离开猫身，变作恶鬼相，暴露在熊孩子面前。
根据我多年吓唬人的经验，吓唬小孩得直来直去，吓唬大人得怪里怪气。
熊孩子果然吓得吱哇乱叫起来，不停的哭爹喊娘。
我摆出最凶狠的表情，凶神恶煞道：“做坏事的坏孩子要被我吃掉！”
熊孩子扒拉着门哇哇大哭：“狗儿，狗儿没有做坏事。”
“你做了！你想害人摔倒！”
“狗儿，狗儿以后不会了。”
“我不信！说谎的孩子要下拔舌地狱！”
“呜呜呜！狗儿没有说谎，狗儿没有说谎！”
我又吓唬了会儿，确定这熊孩子不会再犯，才收了恶鬼相，回到黑猫的身体，从窗户跳了出去，结界随之破开。
刚跳出去，就见熊孩子她闻声而来，又是一阵咒骂之声。
幸好夜色很黑，我藏在夜色中，她瞧不见我。
回到瞎子家时，已经是二更天，瞎子的房间已经黑了。
今儿睡挺早。
我想着，从虚掩的窗户跳进去，透过月光，看见书案上摆着一小碟鱼肉。
我不需要进食，这借来的猫身也不需要，只需要闻闻味道，就能吸取其中精华。
我靠过去闻了闻，只觉得身体轻松不少。
通过呼吸声，我知道瞎子已经睡着了，也不耽搁，跳上床，挨着他的脑袋入梦。
入梦后，一片漆黑。
我往前走两步，脚下开始有了色彩，随着我的步伐，一寸寸渲染整个梦境。
察觉到的瞎子扭过头，眼底逐渐有了光亮。
“你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