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中)
话说那大方士徐福,在胡僧药局中闲居了两月有余,也不管自己在坊间风评如何,是不是有好事之徒堵在前门叫嚣谩骂,老仙师始终保持着一颗平常心,兀自稳坐钓鱼台。徐仙师还经常脱去道袍换上便装,丢下拂尘手握竹简,乔装打扮后领着爱徒,趁夜溜出后门,去女市中high上一high,誓要将酒池肉林与欢场扶贫进行到底。单说这一日,徐福收到云梦山来信,信中说炼丹所需之物皆已备齐,只等大方士回返云云,徐福立即命爱徒刘杨,整理好行装,二人各骑一匹快马,身后还跟着辆载货的马车,一路扬尘而去。师徒二人飞奔至虫二居门前滚鞍下马,待通禀过后直入中厅,三言两语于猴王说明来意,猴王二话不说,便决定明日一早启程赶去云梦山。考虑到刘杨下山云游数年未归,猴王特地给他批了一个月的假,也好让他这次风风光光的衣锦还乡。
云梦山位于赵国故都中牟境内(今河南鹤壁市),与临淄相距足有千里之遥,两千里路骑快马跑个来回,差不多要十来天,再算上炼丹的时间,猴王这趟旅程至少也得两个多月。临行之前,缴纳皇粮之事自不必细说,是夜,猴王挺枪纵马前摇后摆,仿佛狼奔豕突一般,只见那乌黑的镔铁枪身时进时退,于蚌口处若隐若现,时不时地便会搅起一大片,湿滑的涟漪。慕容昕发丝凌乱、杏眼微眯、娇喘连连,嘤嘤咛咛的哀告求饶之声绕梁而上,于烛火摇曳中,近观美人春 光乍泄、玉体 横陈、雨打芭蕉,此等沉浸式体验,直令猴王连呼过瘾、欲罢不能。挨到三更时分,慕容昕被猴王杀的是丢盔卸甲、一塌糊涂,一张俏脸枕着猴王宽阔的胸膛沉沉睡去,此事方才堪堪作罢。待到翌日天明用过早饭,猴王、银狐、徐福、刘杨等人辞别了慕容昕与呼延力,众人骑着高头大马,带着辆载货马车便直奔云梦山而去。
时维五月已至仲夏,猴王一行人跋山涉水、晓行夜宿,用了足足六天方才来到云梦山。自从鬼谷子高徒,孙膑、庞涓出世显名后,来云梦山拜师求学之人,便纷至沓来、络绎不绝,为了应付这些远道而来的莘莘学子,鬼谷子便在云梦山脚下设了一座书院,取名“玄微”。除了传授鬼谷一门的学问外,书院还延揽了各路名师,教习百家杂学,如儒家、法家、墨家、名家、兵家、农家、医家、纵横家、阴阳家等等,不一而足。本着有教无类的宗旨,只要付得起束脩,无论男女老幼、士农工商,皆可入玄微书院外院学习,书院定期会从外院弟子中,挑选一些天赋异禀、才思敏捷的好苗子,送入内院继续深造。待到这些内院弟子学业有成了,其中出类拔萃的佼佼者,方才有机会加入鬼谷一脉,成为鬼谷子的记名弟子。似孙膑、庞涓、苏秦、张仪之流,皆是鬼谷子的记名弟子,虽都是些家喻户晓、赫赫有名的人物,但却没有半分仙缘,人生短短数十载如露亦如电,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命又如何,终归也只是一捧黄土罢了。
经过百余年的不断添砖加瓦,此时的玄微书院已是颇具规模,占地近三百余亩,其内建有亭台楼阁、各类屋舍五百二十间,院内现有师生及各类杂役,合计千一百余人。战国末期,列国之间合纵连横伐交频频,一方面是礼崩乐坏民不聊生,一方面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只可惜思想解放的代价,却是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在这个时代,“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观念尚未诞生,更不存在任何束缚女性的封建礼教,所以书院内的师生,约有三成为女性,虽说成婚还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只是郊外野合的话,却是真正做到了男女平等、恋爱自由。话说猴王一行人在书院门前滚鞍下马,不等仆役通禀,徐福便领着猴王、刘杨进了书院。刘杨只是内院弟子,入不得后山,于是颇为识趣地留在原地,与书院中人寒暄不停,徐福引着猴王一路穿堂过巷,直奔后院而去。后院处有一道月门,门外连着一条小径,直通云梦山深处,猴王沿着崎岖蜿蜒的小径,行了约有七八里路,绕过一处山坳,忽然间豁然开朗。只见层峦叠嶂的山峰之下,藏着一处平缓的谷地,谷地尽头有一座池塘,池塘边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映瑞池”三个苍劲古朴的篆字。两条溪流缓缓流入池中,池塘边沿靠近山壁处,有一道七八丈高的山崖,一道水帘从崖上飞流直下。
“此处池水清澈、碧波荡漾,朝映霞辉、暮衔星月,水色天光、钟灵俊秀,师尊曾说这里乃是迎霞聚瑞之所,故取名为‘映瑞池’”,徐福嘴角泛起一丝苦涩,抬起的手指从石碑转向水帘处,“那道飞瀑后面便是鬼谷洞了,洞高三丈六尺五寸,宽二丈四尺,深约三十三丈三尺三寸,洞内有一座栈桥与岸边相连,师尊往日便在此洞中,传道受业、参禅打坐”。猴王左手拎着麻袋,右手抱着银狐,循着徐福手指的方向,隔空对着鬼谷洞看了片刻,眸中的蓝芒一闪而过。“这鬼谷洞有些门道啊,连我的瞳术也看不穿,真不知里面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猴王脸上不动声色,心底却是泛起了嘀咕。
“远处山壁那边,还有几个不大不小的洞穴,都是参禅打坐、修行悟道的好去处。公子您看,池塘边不远处的那几座小院,便是师尊和我们这些弟子的居所。荒山野岭比不得临淄城,此地条件确实简陋些,这些天也只好委屈您,先住在这里了”,徐福一边介绍一边将猴王引到一座小院前。那座小院用竹篱笆围了约莫小半亩地,立着三间土胚茅屋,茅屋边上还有两片菜地,四棵桑树。猴王轻轻推开篱笆门,闲庭信步地走入茅屋,轻描淡写地扫了眼,屋内简陋的家具,随手将麻袋往桌上一丢,扭回头望见,徐福直勾勾地盯着那个麻袋两眼放光,便笑着说道,“徐兄,你打算何时开始炼丹啊”。“啊,炼丹的事不急,等明日一早开炉也不迟。至尊老弟,你先在房中歇息歇息,晚上我和师姐摆宴,给你接风洗尘哈,只是这山中清贫,你可莫要嫌弃我们招待不周啊”,徐福笑着打了个哈哈,便转身告辞。
待徐福走后,猴王眸中闪着蓝芒,又将茅屋上上下下细细打量一遍,这才坐到桌边,抄起桌上的茶壶,举在面前仔细端详。在猴王眼中,这看似普通的茶壶,却是散发着淡淡的微光,用瞳术审视后发现,薄薄的茶壶内壁之中,竟雕刻着形如电路图般的复杂纹路,一股柔和的灵气顺着纹路,循环往复的流转不停。尽管看不穿这炼器之法,但对于这茶壶的作用,猴王却也能大致猜出个一二,勾了勾嘴角,心中感慨了一句,“雕虫小也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不过这玩意儿确实有点儿意思,若能弄回花果山去,倒是能帮小六子省不少事儿”。念及于此,猴王弹弹手指,笑着嘀咕一句,“哎呀,手滑了”,任由那茶壶自手中,直直砸在地上,“啪”的一声摔了个稀碎。银狐闻声走了过来,用前爪扒拉了几下那些碎片,又低头用鼻子嗅了嗅,眯起双眼,不屑的发出一声轻哼。
猴王朝银狐眨眨眼,转身走到塌边,大喇喇地往上面一躺,翘起二郎腿,双臂枕着头,闪着蓝芒的双瞳滴溜溜地一阵乱转后,方才目不转睛地望着面前的一处土坯墙出神,似乎是在想着什么心事。银狐纵身跳到榻上,蜷缩在猴王耳边,用狐狸尾巴在他眼前扫了扫,阴阳怪气地问道,“死猴子,你这又瞧见什么了,一双贼眼都瞪直了”。银狐与猴王朝夕相处了一年多,对于彼此的那些手段,自是心知肚明。“我在看咱们徐仙师的那位师姐呢”,猴王心不在焉地答道,“哼,那你从他师姐身上,看出什么来了”,银狐眯着眼,咬牙问了句。“很润”,猴王嘴角浮起一抹坏笑,情不自禁地说道,“臭不要脸的死猴子,你还看,信不信我咬死你”,银狐碧瞳倒竖,在猴王耳边奶凶奶凶地吼道。“切,看看怎么了,又不会掉一两肉。再说了,许她偷听咱说话,就得许咱把她给看通透了”,猴王伸出手,安抚似的摩挲着银狐背上的绒毛,不动声色的岔开了话题,“小淫狐,你觉得这云梦山,比起你家的青丘山,如何啊”。
“呸,你少跟姑奶奶扯这些有的没的。一个天仙境大妖,还成天干这些鸡鸣狗盗的龌龊事儿,咱妖族的脸都被你丢光了”,银狐脸上怒意不减,语气中带着一丝酸意。“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君子尚且如此,何况咱本来也不是啥正人君子啊”,猴王眼中蓝光流转,语气愈发轻浮,“反正是闲来无事,聊天呗,我就问你,此间比起你那青丘山如何”。银狐拗不过猴王,思忖了片刻,挑着眉有些卖弄地说道,“若说山间风景,两地各有千秋,但此地灵气驳杂,修行起来事倍功半,只说这一点,此地便不如青丘山远甚。更何况我们青丘山秘境中,朱榭雕阑、亭台楼阁足有二百余处,岂是这几间破茅屋能比的”。“你们青丘山里,也有这样的高脚桌椅嘛”,猴王眼睛盯着土坯墙,抬手指了指屋中的桌椅,侃侃而谈道,“南州俗世此时只有矮几和床榻,人们都习惯席地而坐。除了虫二居与此地,你还在别处见过,这般的高脚桌椅嘛”。银狐闻言眉头微蹙,若有所思地看向了旁边的桌椅,却听见猴王幽幽叹了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啊”。
此时离着猴王不远处的另一间茅屋内,徐福正与一位头戴墨玉簪,身穿青罗裙的绝色女子相对而坐,单看面容,那女子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五官精致、容颜绝美,发如乌瀑、脸似玉盘,白皙秀颀、玉颈生香,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细细观之,女子精美绝伦的面庞,竟与猴王上辈子,某位唤作赵某颖的女星,有着七八分的相似,却又少了凡尘的脂粉气,因此更显端庄秀丽、明媚动人。只见她明眸好似星辰璀璨,红唇恍若娇艳欲滴,柳叶弯眉细如蚕丝,冰雪肌肤宛如凝脂,一副浑然天成的绝世容颜,犹如出水芙蓉般,天然便去了雕饰,更兼身形曼妙、风姿绰约,玲珑剔透、凹凸有致,既似画中仙子清丽绝伦,又似月宫嫦娥飘逸若仙。也难怪猴王隔着老远,便瞪着那双闪着蓝光的贼眼,将这位美人上上下下、前前后后、里里外外,都给瞧了个清清楚楚、真真切切、明明白白。
“如此说来,师弟你也看不穿,那位至尊公子的根脚了”,清裙女子黛眉微蹙轻启朱唇,温文尔雅的问道,声音好似铜铃一般。“恕师弟眼拙,实在是看不透至尊公子的虚实。不过他身边那只狐妖,修为却是颇为了得,估计离着渡劫飞升,也只差最后一线了”,徐福苦笑着摇摇头,端起茶杯轻啜一口。“师弟你可知,我留在至尊公子屋中,那件专门用来传音的法器,已经碎了嘛”,“什么,那狐妖竟能轻易看穿师姐您的手段”,“师弟,你再仔细想想,这云梦山中,真的只有一只狐妖嘛”,女子淡淡的瞟了眼徐福,伸出一双素手捧起茶壶,给茶杯续满茶水。“师姐,你是说...至尊公子...他是...”,“师弟啊,师尊所说的那份成仙机缘,可能真的要落在这位,至尊公子身上了。至于其它事,他若不肯说,我们也不必过问”,女子恬静的笑了笑,双瞳剪水的美眸中,凭空闪过一抹流光。